第二十五章 1生何求(2)(八)阿峰
張雅榕喝了口飲料,邊回憶邊慢慢地說。
“是個四川人,鐵路施工隊的包工頭,那時候在蘭州這邊建鐵路。
有一天晚上,隊上有兩個民工在幹活時被砸傷了,他們大半夜奔波了幾十公里來到我們醫院。
小雅那時候正在急診科實習。
急診科最累了,尤其是夜班,老有摔了胳膊斷了腿的半夜裏跑來急救。所以實習護士都不願意去急診科,想方設法找護理部調換出去。
說起來小雅家裏還有人呀,她大伯也是什麼當官的,可是她在急診科乾的時間最長。
看到她每天下班那麼累,我就勸她趕緊離開。可她說在急診科挺有成就感的,有救死扶傷的感覺。
那時候我真覺得,她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護士,說不定還能拿個南丁格爾獎什麼的。
那個阿峰,送傷員到我們醫院都夜裏兩三點了。醫生安排他們去做檢查,可是他們對我們醫院一點不清楚,像無頭的蒼蠅不知該往哪裏撞。
他們那會估計剛從工地過來,都是灰頭土臉,醫院那幫醫生護士,看着躲都來不及呢。可就是小雅熱心不嫌棄,帶着他們一個一個檢查去做,黑咕隆咚地領着他們到處亂跑。
我後來聽說了都替她害怕,怪她沒心眼。這些人不知根知底的,出點事可怎麼辦,跑了都找不到人去。
她只是傻笑說,怎麼可能,哪有那麼多壞人。
可能就是因為那一次,她給阿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阿峰老來看他的工友,每次來就要請我們吃飯,當然主要是請小雅,我作為閨蜜沾光了。
開始小雅死活不肯。可是阿峰也態度誠懇,說那天晚上要不是小雅肯陪着他們,跑來跑去折騰一晚上,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說不定工友的胳膊腿都保不住了。
小雅沒辦法,就拉着我陪她去了幾次。後來我們就漸漸熟悉了,也了解了阿峰的情況。
阿峰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人,老家在PZH,村裡地少人多,靠種地連吃飽肚子都困難。
他十幾歲就離開家鄉,在外面打了幾年工,掙了些錢,積累了經驗,就購置了設備,挑頭組織了一個施工隊,專門做鐵路建設工程,想着讓村裏的弟兄們也能早點致富。
他人很好,工友們都對他讚不絕口,說他有膽識、夠義氣。
可是鐵路工程也不好做,他沒有背景沒有關係,只是靠出大力吃苦掙錢,受人壓價剝削不說,還經常收不上錢白乾。幾年下來,不僅沒怎麼掙錢,把以前的老底也搭進去不少。
老婆對他不滿意,經常跟他爭吵,感情出現了問題,就有別的男人乘虛而入了。
他知道以後,沒有過多責怪,只是說自己不好,沒有實現當初的承諾,沒讓老婆過上好日子,把房子、田地,所有能給老婆留下的都留下了。
老婆不想要他們的孩子,他也要了過來,讓爸媽照顧,自己一心帶好施工隊,說一定要爭口氣,掙出一份好家業,再娶一個好老婆。”
“這樣的男人的確讓人喜歡,你是不是對他也挺有好感的?”藉著張雅榕歇氣喝飲料,駱幻平插話問。
“你挺敏感嗎。”
“我只是從你的語氣里,感覺出一點點。”
“說心裏話,我對他的確是有好感。可是我知道,他喜歡的是小雅。我不願意更不能和小雅爭,而且我明白,爭也是爭不來的。
阿峰那種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喜歡的一定是小雅那種小鳥依人的小女人,
不會喜歡我這種男人婆。”
“小雅是不是也感覺出來了。”
“這個我不知道,反正她每次和阿峰在一起,都會把我拽上,有時候我真不想去,可她一定要我去,說我不去她也不去。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用意,是讓我當電燈泡、擋箭牌,還是讓阿峰在我們之中做出選擇。
當時我也的確存在過幻想,想慢慢學着小雅的樣子,把自己變得溫柔起來,乖巧起來,我覺得自己也是挺有女人味的嗎。
我不想和小雅進行你死我活的爭奪,可是也許小雅並不喜歡阿峰呢。那我就一定毫不猶豫的去爭取。這樣的好男人,我可不想放過。
可是在阿峰的工友出院那天,我看到的一幕終於讓我死心了。
那天阿峰很高興,請我和小雅去吃飯。
我們也很高興。吃完飯還去唱歌喝啤酒。小雅也喝了不少。
我覺得那天晚上,阿峰好像有什麼話想跟小雅說,但礙於我和其我人在。
小雅則一刻也沒讓我離開,連上廁所都是一起去的。
阿峰借敬酒的機會,偷偷小聲跟我說,今晚給我一個機會吧,我有些話想跟她說,眼裏滿是祈求。
我內心真不情願,但沒法不答應。
回到醫院已經晚了,阿峰堅持要把我們送到宿舍樓下。
快到宿舍樓的時候,我突然說臨時想起有事,就急忙離開了他們。
我繞了個圈,偷偷又跟在他們身後,果然看到阿峰在向小雅激烈地訴說著,而小雅時不時搖着頭。
到了宿舍樓下,阿峰突然把小雅按到牆上,想強吻她。
小雅用力把阿峰推開,跑上了樓。
阿峰獃獃的在樓下站了很久,才依依不捨離開了。
他失魂落魄地從我身邊走過,並沒有發現我站在黑暗中。
我很想叫住他,安慰他,可是卻發不出聲。我知道,我代替不了小雅在他心裏的地位。
第二天,阿峰跑到宿舍樓下,讓人上樓叫我。這是第一次,他不找小雅而來找我。我很激動,有些期待。
我問他找小雅嗎,說小雅上白班呢。
他說他知道,就是趁小雅不在才來的。
他拿了一個很漂亮的玻璃水杯,說讓我替他送給小雅。水杯上刻了一個大大的love,好像是專門定做的。
我問他為什麼送杯子給小雅。
他說,看到小雅水杯壞了不捨得買,用罐頭瓶喝水,就想送她一個杯子。
我說,你當面送好了。
他苦笑了一下,說怕小雅不肯收,所以才請我幫着送。
我收下了。
他說他們很快就要走了,如果小雅想找他,就給他打電話。
小雅下班回來了,看到我放在她床頭的杯子,就問是不是阿峰送來的。
我說是。
她有點生氣,問我為什麼要收他的杯子。
我反問為什麼不能收。
她說一個男人送女人杯子是有含義的,收了杯子,就是答應和他做朋友。
我說阿峰那麼好,人家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小雅有點激動了,說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讓我把杯子還給阿峰。
我堅決說不,說要還你自己還好了。
她拿起杯子轉身就想走,我也生氣了,起身拉住她,說只是一個杯子,就當做禮物收下好了嗎,哪有那麼多的道理。
不行的,不能收的。她幾乎帶着哭腔說。
我也生氣了,伸手作勢搶她手裏的杯子,說你不要我要。
其實我並沒有真心要搶,可她卻把手鬆開了。也許我跟她搶阿峰,她也會立馬讓出來。
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出了裂口。
我忍不住哭着說,人家交給你一顆心你不要,連個杯子都不要嘛。
她好像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哭着跑出去了。
我們彼此的友誼,好像也摔出了一道裂痕。”
張雅榕停止了述說,彷彿陷入了回憶。
附:
一生何求
詞:潘源良曲:王文清
原唱:陳百強
冷暖哪可休
回頭多少個秋
尋遍了卻偏失去
未盼卻在手
我得到沒有
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剛剛聽到望到便更改
不知哪裏追究
一生何求
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耗盡我這一生
觸不到已跑開
一生何求
迷惘里永遠看不透
沒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一生何求
曾妥協也試過苦鬥
夢內每點繽紛
一消散哪可收
一生何求
誰計較讚美與詛咒
沒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