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篇：皎皎雲間月（四十八）

（四十八）人間春色晚，芳脆玉碟中

府邸里的荼蘼花開滿整個花架，春已快到盡時。

粉艷的牡丹花瓣洗凈晾乾，裹上一層薄薄的麵糊入素油清炸。柔軟的牡丹花瓣在油潤烹炸中變得輕俏堅挺，撈出控油后擺放在玉碟中，比在枝頭時更加爛漫。想要獲得更加美妙的味蕾體驗，糖粉是關鍵所在。

放入密閉的食盒中保持酥脆，取一張繪着春日牡丹的花箋，上提：花光芳脆，以供美人。

從將軍府到到學士府的路程並不遠，葉灼未曾親自送去，是因為他苦苦尋覓了一個冬天的前塵舊事，終於有了消息。

密箋言：太傅之女何氏念玉，確為前何氏孫輩也。

前何氏是指王城二十年前的何氏一族，正是當年玉夫人出身的家族。但二十年前自玉夫人身死後，前何氏一族於王城中便再沒了蹤影。葉灼原以為這任的太傅也姓何是純屬巧合，卻不知當年的前何氏竟還有族人在。

這一切，多虧了彼時何念玉對玲瓏脫口而出的那句，“‘道歉？你母親昔日害死我表姑姑怎麼不道歉！’”玲瓏的母親齊氏，曾涉當年玉夫人難產身死一事，即使貴為王后王上的姑姑姑父雖也對當年之事存疑，卻也不敢妄下斷論。何念玉竟敢這般宣之於口，可見如今的何太傅對齊氏當年疑似毒害玉夫人的事情已然是存了肯定態度。

玉華花的花粉他早已在回城之時就交予了姑父，只是要從一碟二十年前想方設法殘留下來的食物粉末中提取物質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葉灼私心裏，其實希望齊氏從來沒有毒害過玉夫人。這樣就算梁丘月一輩子對無法得到母親真正的關愛耿耿於懷，那他還可以把所有的愛都給她，姑姑葉織也會對她很好很好。但倘若齊氏果真害了玉夫人，他和他姑姑自然不會讓齊氏好過，但若真是那樣，他不知道梁丘月能否承受得住，自己曾認了殺母仇人做了二十年的生身母親。而她又能否原諒自己，曾無心讓她一錯再錯下去。

她是那麼一個驕傲又脆弱的姑娘，就像炸過的牡丹花，看起來驕傲挺立，但其實輕輕碰一下，就碎了。

食盒很快又送回來，牡丹花食被梁丘月笑納，擦拭乾凈的玉碟中擺放中一摞喜餅。梁丘月在附帶的信箋中說明這是柳陰陰託人從浮羅城送來的。並說家中還有許多雲中軍將士們托柳陰陰一併送來的賀禮，不好搬運，等婚禮那日，她和着嫁妝一起帶過來。

葉灼拿起一塊喜餅放進嘴裏，甜滋滋，是玫瑰花餡兒的。柳陰陰同霍良夜成親有小半年了罷，當初他離開時柳陰陰還廚藝平平，如今都能做這般好吃的喜餅了。不知道老王怎麼樣了，炒胡豆還咬不咬得動。霍清風可有喜歡的姑娘了。

葉灼有些感懷。但目光落到梁丘月娟秀的字跡上，心又溫暖起來。去年春天的時候，他還在為情感之事苦惱，如今他和梁丘月竟都要成親了。

阿月，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