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篇:皎皎雲間月(四十九)
(四十九)
葉灼與梁丘月的婚期定在初夏,擇着護城河裏第一批荷花盛開的好日子。
葉織雖然操辦了所有的事情,但關於婚禮當天梁丘月的喜冠,葉灼還是想要親手繪個圖樣再交由工匠打造。
一整個春天過去,冠子圖樣才略見雛形。葉織日日催,生怕耽誤了出岔子,葉灼心底雖也焦急,卻還是不肯倉促的將圖樣交出去。
此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且葉織認為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葉灼卻不這樣想,左不過是自己一時想不出來主冠上的配飾用什麼品種的花好,能有什麼不好的。
但接下來護城河裏接二連三無端翻肚的魚群以及還未開花就眼見着要枯萎的清荷,隱隱讓葉灼覺得要發生些什麼。
午後宮中送來密詔,入宮前葉灼派人給梁丘月送去寬慰的語言,讓她莫要理會護城河的事情,安心待嫁。
讓人奇怪的是,今日的蒼玄殿無一人把手侍候,就連微明也不在。
殿內並未開窗,顯得光線有些昏暗。葉灼朝最深處走去,朝立在一方厚重木案前的紫服背影拱了拱手,低低喊了一聲,“姑父。”
走出蒼玄殿時,已是日落西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候在紫陽宮宮門前的老宮人遠遠迎了過來,或許是他的步伐有些踉蹌,老宮人急忙伸出手,關切道,“小將軍。”
“我沒事。”他擺擺手,然後一個人踉蹌着走出了宮門。
昏暗無光的蒼玄殿。
“灼兒,你同梁丘女子的婚事怕是要推遲。
不枉費二十年的心血和你在邊外受的那六年苦,玉夫人難產的真相今日終於明了。”
“真像是什麼?”
“齊氏,是齊氏在當年玉夫人所食的酥鯽中摻了玉華花粉。”
“可我聽說玉華花粉之毒極烈,若誤食定然當場暴斃。可玉夫人當年尚有力氣產子。”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毒蛇聚集的地方也生長着可解蛇毒的葯,蓮芯晒乾研磨之粉,可壓制玉華花粉的毒性。當年齊氏在酥鯽中摻下玉華花粉的同時,也摻入了少量的蓮芯研磨之粉。所以玉夫人中毒亦能產子,但產後虛弱,蓮芯研磨之粉無法再壓制玉華花粉之毒,所以才導致了最後玉夫人難產身亡。
只可惜,這個世間尚有藥物能夠對抗玉華花粉之毒的真相在二十年後犧牲了無數醫士的生命才得以換來,而玉夫人也再也沒有辦法活過來。”
“灼兒,齊氏是定然不能再活的了。只是如此,你同梁丘女子的婚事定要推遲,也不知那梁丘女子能否承受得住這驟然降臨的殘酷真相。”
“姑父,請在我和阿月完婚後再將當年真相昭告天下吧!”
“因何?”
“這樣,她即將翻天覆地的人生里起碼還有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
可世事卻終究難逃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噩運。
婚期即將到來的前三日,齊氏失蹤了。梁丘府無心再繼續籌辦婚禮,梁丘望舒甚至三登王殿,奏請王上,希望能夠出兵幫他尋找失蹤的妻子。
君王坐於高台上,皺眉看着殿下的男人,聲音盡量和緩。
“齊氏孤自會派人去找,只是如今兩個孩子的婚事最要緊,你先回去好好籌辦婚事。”
男人聞言身形微動,頓了頓,俯首磕地,道,
“婚姻大事,母親若不安好,月兒她又怎能安心嫁人。”
敬酒不吃吃罰酒!
“梁丘太陰!月兒的母親到底是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男人不怕死應道,“雖未生育,好歹也撫養了她二十年,怎的不算她的母親。”
滾燙的茶盞從高台上扔下來,冒着熱煙,摔得稀碎。
“荒唐!”
君王從高台上快步下來,停在男人面前緩了三口氣,“梁丘太陰,你可知道,當年若不是她齊皎兒下毒,月兒今日怎的能沒有母親!”
“王上!”男子出聲得極快,聲音卻在顫抖,“慎言!”
兩副包着不同顏色粉末的紙包扔在面前,“孤難道還能冤了她齊皎兒不成!這兩包粉末,一包是從當年玉夫人所食酥鯽中提取保存至今的,一包是灼兒從浮羅城帶回來的玉華花粉末。醫士已將這兩包粉末反覆實驗對比過,這兩包粉末里都含有純度極高玉華花粉。怎麼,還需要孤拉個人來親自實驗給你看嗎?”
君王震怒之下,是男人錯愕蒼白的臉色。
殿外傳來將士的驚呼,“護駕!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