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骨肉

“最近過得還好吧？”劉川問。

“還好。”

“試考得如何？”

“還行，進了面試。”

“挺不錯嘛，預祝你這次成功。”

“謝謝。”

劉川笑眯眯地看着封逸，隨後又俯視着橋下的車流。

這些車輛的車速極快，能清晰的聽到“嗖”地一聲從橋下穿過。站在橋上談話，若是聲音不夠大，完全會被汽車的嘈雜聲掩蓋。

劉川在思考着什麼，但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了似乎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說了反而可以通過封逸的表現，做一些推斷。

然而，一旁的封逸覺得，現在除了說再見，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本來兩個人在這裏相遇，站在一起就讓他覺得不太自然。

“那，要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他開口說道。

劉川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倒也有一件事，我現在也沒弄明白。”

封逸注視着他，雖沒有開口，但意思很明確，讓他說下去。

“你知道嗎？我也是剛知道不久，王倩肚子裏的孩子其實並不是馬斌的。”

“不是他的？”封逸大吃一驚，“不是他的是誰的？”他不禁問道。

劉川無奈的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根本無從查起。”

“那你怎麼判定不是馬斌的？”

“他妻子說的。”

“他妻子？”

封逸仍是一臉迷惑，他對此事半信半疑。

劉川將李雪之前來刑警隊一事詳細告訴了他。

原來，在馬斌認罪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的妻子良心不安，將馬斌無法生育一事告訴了警方。

她聲稱自己與馬斌婚姻不幸福，一開始兩人還兩情相悅，結婚後多年後，沒有子嗣，馬斌就開始變了，或者說是本性暴露，他喜歡在外沾花惹草。

考慮到這個婚姻是大哥馬雄包辦的，所以遲遲沒提離婚。

她也將此事告訴了馬雄，馬雄也因此教訓了弟弟。

後來他們一起去了醫院做檢查，看看是誰的原因，導致無法生育。結果查到是馬斌無法生育，需要調理身體。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馬斌都在吃藥複查。

雖然馬斌接受了這些，但根本無濟於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馬斌不但沒有改變，甚至變本加厲。

作為妻子的李雪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與外面的男人發生了一夜情。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懷孕了。

但馬斌檢查的結果依舊是死精子，無法生育，倘若讓他知道此事，那就完蛋了。

知道自己心裏有鬼，她便去找大哥馬雄求助。

馬雄既是馬斌的哥哥也是她的哥哥，無論怎樣，他也會幫忙的。

果不其然，馬雄得知此事之後，也並未過多責備，立刻便擬好了對策，安排好了一切。

為了保住兩人的婚姻，也為了保住馬斌的顏面。他利用人脈，將馬斌的檢查結果改了，然後交代李雪要向往常一樣，不必驚慌。

最後，他在利用這個“好消息”，給他們一家子慶祝為由，就將此事無聲無息的平復了。

所以馬雄在案發後，才敢這麼肯定，讓馬斌矢口否認與王倩之事。用他的話說，即使警方查到胎兒的DNA，只要信息與馬斌不符，那就說明馬斌沒有了殺人動機。

馬斌在得知自己恢復了生育能力之後也是喜笑顏開，

那段時間他的心也回歸了家庭。

待孩子出生之後，他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寶貝女兒，也是百般寵愛。

直到現在，牢房裏的馬斌仍被蒙在鼓裏。

馬雄叮囑過李雪，此事馬斌還是不知道為好，讓他別帶着遺憾離開。

李雪雖然同意了，但她心裏始終放不下。她覺得自己的過錯，自己就應該承擔。

不能讓馬斌到死，都不知道這個真相。而且聽說死者王倩是懷了馬斌的孩子，他殺害她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他明明沒有生育能力，卻要背負這樣的罪名。這樣反而讓她感到有一些對不起馬斌，若他當初知道此事，或許就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但明明是馬斌有錯在先，也確實殺了人，即使被判死刑，也罪有應得。

——這種感覺很奇怪。

所以，她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便獨自一人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劉川，這樣也算對自己有了交代。

至於這個秘密警方公佈與否，那是他們的事。

關於李雪所說的這些，劉川也去驗證過了，包括DNA信息。

之前王倩的屍體火化時，他就拜託鑒定組的劉薔將腹中胎兒保留了下來。

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封逸聽完這些也不得不佩服劉川的睿智。

不過，現在的他可沒時間誇獎對方，他深知，王倩除了馬斌這麼一個情人外，根本沒有與其他男人有染，張強又是性無能。

既然王倩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馬斌的，那只有一種可能。

——是他的，是他自己的。

雖然之前告訴劉川說自己與王倩在10月份的時候有發生過關係，但胎兒已有三個月，他應該不會起疑。他透露這件事應該也是純屬閑聊。

可一想到自己親手結束了王倩的性命，等於自己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孩子。

封逸的心就隱隱作痛，只覺後背發涼。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當初王倩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

——“是我讓你犯的錯，錯誤造成的後果由我自己承擔”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她竟然在維護他，而自己卻錯怪了她，甚至還恨他，將一切不好的緣由都指向她！

甚至還親手害了她....

他追悔莫及。

只感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好想吐。

臉色頓時慘白。

“呵....”他冷笑一聲，並努力控制着，不讓這複雜的情緒湧上來。

他這一笑是對自己的嘲諷，也是對王倩的愧疚。

劉川似乎覺察到他的不對勁，不禁問到：“哪裏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不怎麼好。”

“沒，只是太過於震驚，沒想到一個有夫之婦竟然可以這樣不要臉.....”

他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咽了口唾液解釋道。

“是啊，不過既然她是這樣的人，發生這種事也不算奇怪了。”劉川皺了皺眉。

他也闡述了自己對這些事情的觀點。

既然孩子不是馬斌的，想來王倩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定然還有其他相好。

馬斌認了罪，至於王倩還有什麼相好，跟本案也沒有直接關係。

只是可憐了那未出世的小生命。

劉川對李雪這種做法也是無法理解，甚至甘願生個別人的孩子，也不直截了當結束這場婚姻。

如今又來替馬斌澄清，這又算什麼？良心好過？不，澄不澄清，馬斌都是死罪。

真搞不懂這些人。這種案子，一如既往的讓他厭惡。

“諷刺的是她到死恐怕都不知道到孩子是誰的？”封逸故意說出了這樣的話，聲音不算太大，但劉川聽得非常清楚。

也不知道他是對王倩行為的批判，還是對自己行為的嘲諷，畢竟他也與王倩發生過那種事。

不管是因為什麼，劉川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可誰又曾料到，在封逸殺害王倩的同時，也親手斷送了自己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