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體投地

第7章 5體投地

一旦停下來,就會有無數人衝出來。

歐陽斷深知這一點,他雖在喝酒,可是心不在酒上,眼睛也不在酒上。

無論杜無刀還是展不平,亦或是哪路子的怪人,都可能藏在某個草叢之中。

暴露在外面的東西,武功還是人,都是最危險的,也最容易成為最沒用的。

可是歐陽斷偏偏坐在這裏。

而且別人都知道他的目的,任何人都知道。

但是沒有人敢出手殺他,這並不是沒有把握,而是有絕對的自信。

他們願意相信歐陽斷不是來爭奪這柄劍的,因為他是個刀客,而且是個切人肉餡的刀客。更何況歐陽斷自己也說過,他是來找杜無刀的。

杜無刀如果在這裏,那就沒有不應戰的理由!

所以杜無刀不在這裏。

賣酒人問道:“你找到杜無刀了嗎?”

歐陽斷笑道:“沒有。”

賣酒人道:“你有把握—他一定會來嗎?”

歐陽斷道:“我還是有把握!”

賣酒人嘆了口氣,道:“你為什麼這樣相信自己。”

歐陽斷淡淡地道:“因為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信。”

賣酒人問道:“就連我的話你也不信?”

歐陽斷道:“我現在信,將來也許不信。”

賣酒人道:“你為什麼會不信?你明明已經猜出來了。”

歐陽斷悠悠地道:“因為他就在你的面前,離你很近。而你卻根本不去殺他,這不是仇人的樣子。”

賣酒人道:“我現在殺不了他。”

歐陽斷道:“為什麼?”

賣酒人道:“因為他已經看見我了。而且他手裏的刀子在晃動。”

歐陽斷道:“只是因為這個嗎?”

賣酒人慘笑,他已怛然失色,臉上唯一的顏色就是灰白。

這時候再喝酒可就沒有用了。高手對決,如果在氣勢上就已經輸給了對手,那便很難贏下。

賣酒人點頭,並且低下頭。

他低下頭是為了給歐陽斷倒酒,而倒酒則是為了讓歐陽斷喝酒。

歐陽斷明白他的意思,這一招既可以讓王凝風看不見他的臉,還能要求自己去為他殺人。

歐陽斷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一定要當一次殺手的。

歐陽斷根本不回頭,他也不清楚王凝風的實力如何。

良久良久,歐陽斷才開口問道:“老頭,他殺你需要幾招?”

賣酒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招。”

歐陽斷又問道:“我殺你呢?”他臉上忽然陰沉下去,眼睛裏發出殺人的光。

賣酒人看見這光,立刻便不敢說話了。

他知道,一旦歐陽斷的眼睛裏有了光,那便要見血。

歐陽斷始終背對着王凝風,或許他根本不知道王凝風的位置。如果對手已然到了他身後不到幾寸,那歐陽斷想來極難招架。

但如果王凝風還在幾步開外,那無論什麼方位,但凡他敢拔刀,歐陽斷殺他就只是拔刀的一瞬間。

倘若歐陽斷先拔刀,那麼王凝風還有機會。歐陽斷並不知道對方在哪,因此也不見得會一刀致命,這就給了王凝風機會。

高手對決,也僅僅只看這一個瞬間。

王凝風也曉得這件事:誰先拔刀,誰就死。

歐陽斷看向賣酒人,這時,只有賣酒人才能打破這個僵局。

賣酒人知道自己應該盯着王凝風的位置,可是他的確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哪怕只有一瞬間。

而且他更不願意誤導了歐陽斷。人的眼睛是有神的,停留在什麼地方,歐陽斷都會留意,而讓他在眾多停留的位置上抉擇,就又是一件難事。

歐陽斷和賣酒人忽然對了一眼眼神,賣酒人既不指明王凝風的位置,也不管歐陽斷要做什麼。

歐陽斷突然大笑道:“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了!”這聲音吵得人腦子發痛,是運上十足內力的。

還不及周圍人反應過來,天空中已多了一束黑光。

這黑光混雜在風沙之中,卻顯得極刺眼。

殺人的刀是任何天氣都擋不住的。

已然五體投地了。

歐陽斷的分屍刀法仍舊是奏效的,雖然他已經好幾年不當廚師了。

這一刀的速度任憑誰也想像不到,迅速、準確、而且狠毒。

可是更加令人難以相信的是王凝風。

他並沒有被砍中。

歐陽斷的刀快,可是王凝風更快!

王凝風已然雙腿離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翻身抽刀,又在凌空中橫掃出去。

他拔刀的速度不快,可是足以讓歐陽斷心驚!

這一刀就是他的第一招,漆黑的刀刃劃開一面扇形,隨即消逝在半空中。

無論這一刀命中與否,都讓歐陽斷心裏極其發癢,因為王凝風躲過去了。

但如果王凝風不主動施展輕功,那麼他現在早已被分屍五塊,活生生當成了磨刀的器具。

原來,歐陽斷那一聲大笑,並不是為了迷惑王凝風,或者是震懾他,而是留給了賣酒人一個機會。

賣酒人如果不說出王凝風的位置,歐陽斷是絕對不敢貿然拔刀的。

然而在歐陽斷大笑之時,王凝風就已然做好了逃脫的準備。

就算歐陽斷武功再高,也不能讓自己的第一招就被躲開。

決定勝負的,往往是第一招,而不是最後一招,即便最後一招才定下勝負。

不過有時,第一招便是最後一招。

王凝風落地,正好落在一輛輪椅車上。

歐陽斷則還在馬車旁邊,他這一刀將一塊爛木頭劈成了五段。而這五段的斷面,竟然同樣的光滑,就連花紋也全然一樣!

王凝風坐在輪椅上,此時他清楚了歐陽斷的實力,料知自己是不敵他的。

他問道:“是六凶人之一—殺人廚師歐陽斷?”

歐陽斷在江湖上還有另一個名字,便是殺人廚師。

歐陽斷陰沉下臉,冷冷地道:“正是。”

王凝風忽然張口,笑道:“大名鼎鼎的五體投地歐陽斷,沒想到竟是個木匠。”

歐陽斷冷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王凝風,竟會是一個賣藝的人。”

這句話一出口,歐陽斷就已在氣勢上佔下風了。他句句學王凝風,便句句吃虧。

王凝風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歐陽斷道:“因為快要日落了。”

王凝風大驚失色,道:“難道日落就要殺人嗎?”

歐陽斷道:“難道日落不是殺人的好時候嗎?天色雖暗,但還能看清敵人,看清楚自己的刀。”

王凝風強笑道:“可是該殺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殺的。”

賣酒人忽然開口,冰冷地道:“如果是不想殺的人,卻不得不殺呢?如果一個人到最後也沒因為殺他們而改變,那就是最沒有必要的。”

賣酒人喝了許多酒,但是最苦最烈的酒就擺在他的面前。

他喝酒很慢,倒酒更慢,就是要細細品嘗。

他說話比他喝酒還要慢,彷彿專門是說給王凝風聽的。

賣酒人和王凝風一樣,都有悲慘的過去。但是他們並非一類人,而是站在對立面的兩個人。

王凝風整個人都已抽緊起來,他決不能現在就摔下輪椅車。

一個殺了許多人的人,到頭來竟然因為這個而崩潰。

幾年前的青州四煞只是四個年青人。四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風流的年青人。

而且就是在一片麥地上相識的。

好久之前的嚴冬。

一片廣闊的麥田裏,走着一匹馬和兩個人,以及一個將要迷路的坐在地上的人。

那匹馬上的正是任青。而已經迷路的,則是從不笑。

從不笑分辨不出每一顆麥穗的區別,更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以及他要去往的地方。

一個瞎子,是決不會因為迷路而死的。這一點從不笑是深知的,他的師父霍滔也告訴過他。

因為無論迷宮還是走廊,只有睜着眼睛的人才會被周圍的標誌、景象迷惑住。可是瞎子根本看不見!

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不如無,即便那是一樣好的東西。

從不笑突然笑了,因為他感受到周圍的氣流,不再是麥子搖動的氣息。

還有一個比他厲害得多的人,正在飛奔過來。

而且這個人也已經迷路了,即便這股風是在從不笑頭頂吹過去的—也就是說,那個迷路的人看得見前方的路!

他只是迷失掉最原本的方向。任青是一大劍派的弟子,可是竟然痴迷於刀法。他不屑於用劍,認為劍比刀凶,因此用劍只是為了彌補他們的刀法。

可是,劍和刀終究沒有關係。劍法和刀法也沒有絕對的強弱之分。

任青敗給了所有人,他的刀法鬥不過他的師弟師妹,更不提他的師父和師娘。

那時候的他,只要別人想殺他,就能殺他。無論什麼人,都不是他所能打敗的了。

包括他自己。他自己是可以殺了自己的,因為自他拿到刀的那一刻,他的手就再也不聽使喚了。

是這柄刀讓他輸給了所有人。這把刀無疑是殺了他的兇手,並且是主謀。

因此任青也想過殺死自己,一了百了。

不過他殺人的時候,也就是在承認自己。

一個在劍派活了十幾年的劍客,居然死在一名刀客的手裏,而且只需要一刀,僅僅需要一刀。

這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刀法。可那時的他早就死了,還提什麼刀法?

於是任青的心裏不甘,而且不甘是沒有用的。他的心已經擰作一團,打成死結,再也解不開。

除非他死在別人刀下。

而且那個人,要是一個刀法出神入化的人,堅決不能是個廢物。

他縱馬狂奔,尋找天底下刀法一流的許東樓,而且要在他任青餓死之前找到。

任青能明顯感受到,附近有一個厲害的用刀人。

並不是從不笑,他那時只是知道任青的到來,卻根本不想出刀。

另一柄刀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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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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