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里之途(24)

0里之途(24)

“咔!”

劇烈的爆響從沈正南卧房內傳出,響徹夜空,如悶雷滾滾,即便是隔了幾座院子都能聽到。

但今日的賓客、僕役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之中,還以為是哪家的雜耍戲子又搞出了什麼新奇名堂,並沒有多想,反倒不停張望叫好。

卧房之內,木屑橫飛、灰塵四起,迷亂人眼。

袁峰的九齒大刀在房樑上留下猙獰的刀痕,幾乎將腰背一般粗細的房梁斬斷。

此時,他正蹲在搖搖欲墜的房梁之上,冷眼看着身下的地面。

等到飛塵稍落,方能看見其中情況,甘棠的身形正好位於其間。

她秀髮散亂,與臉上的黑巾一齊遮住了面龐。身形狼狽,左手無力的扶着牆壁,右手按在腹部,胸口劇烈的起伏,大口喘息。

剛才袁峰的突襲太急、太猛,本已將她逼至絕境。

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將剛才藏在身邊的字畫捲軸一股腦扔出,才稍稍將袁峰的刀勢引偏。但即便如此,還是袁峰被一腳踹中了手臂,跌落下去,受了點輕傷。

甘棠沒有去思考袁峰是如何發現她的,當前這個局面,多想這些毫無助益,想清楚是戰是逃,才是關鍵。

“沒想到還是個女賊?今天把你捉了,說不定...還能為老爺助助興!”

袁峰嘴角彎起淫邪的笑意,口中污言穢語不斷,但眼神卻依舊冰冷。

他以言語擾亂甘棠心神的同時,整個人也以極快的速度飛身而下,如大鵬展翅,以更為猛烈的刀勢劈下,哪裏有絲毫想要活捉的意思。

甘棠此時手中沒有兵刃,實在難以抵擋如此的刀鋒,只能踢翻桌面,以稍阻袁峰的勢頭,自己則藉機衝出門外,逃至院中。

院落開闊,或逃或戰,都在甘棠一念之間。

可她剛衝到院中,一塊巨石便攜風而來,直奔甘棠腦門!

“女賊休走!”

刀子哥一聲大喝,從院門外追來,這急速而來的巨石便是他的傑作。

他剛才雖然已經聽袁峰的吩咐離開了院子,但並沒有走得太遠,而是守在了附近。在聽到那聲巨響后,他敏銳的反應過來卧房有變,迅速折返,剛好撞見了甘棠逃出卧房這一幕,便以巨石阻攔。

這巨石來得突然,速度卻並不快。甘棠飛身之際,以單手輕拍巨石,便輕鬆側身躲過。

但就是這一瞬間的停頓,她也失去了逃離的機會,被迫停在院子中央。

這時袁峰正好從房內追出來,與刀子哥一前一後,將甘棠截住。

他看了一眼去而復返的刀子哥,心中已有些不滿,認為刀子哥並未聽從自己的指示離開,而是一直守在院落門口,感覺地位受到了挑戰。

但眼下還是以抓賊為重,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麼。

“小刀,這女賊已經被我打傷,現在我們合力將她擒下,也算你一功。”

他一邊指揮着刀子哥,一邊挪動着步子,向甘棠靠近,明目張胆的縮小着距離,似乎根本不擔心甘棠逃掉。

其實他心裏早就想好了,甘棠此時受傷,絕不敢再跟自己硬碰硬。她要麼選擇翻牆逃離,要麼直面刀子哥。

不管她怎麼選,若逃掉了,自己可以把責任全推到刀子哥身上,若是沒有逃掉,分刀子哥一點功勞也無傷大雅。

袁峰這居高臨下的口吻讓刀子哥皺了皺眉,但他面對甘棠,還是從懷中取出匕首,準備策應。

“呵,沒想到會被沈正南的兩條忠犬咬住。

這時,甘棠突然開口,語氣不屑的說到:“我的同伴已經逃了出去,並且未取分毫,若在這裏殺了我,你們主子可少不了麻煩。”

“殺你?”

刀子哥冷笑一聲,道:“你這樣的小賊我見多了,見沈府大擺宴席便想渾水摸魚,還給自己安個劫富濟貧的名頭。我只需要將你抓住,然後移交官府,自有人替我們老爺收拾你,能省去不少麻煩,哪需要現在對你下殺手?”

“哈哈哈......真是沒想到,我撞破了足以讓沈正南抄家滅族的秘密,你們還敢將我移交官府,是該說你們主子膽大包天呢,還是該說他遵紀守法呢?”

甘棠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誇張的大笑起來,她將“遵紀守法”四字咬的格外重,犀利的言語直刺刀子哥。

“抄家滅族......的秘密?”

刀子哥果然愣了,他雖然知道沈正南做過些陰損之事,但也不至於抄家滅族吧?

“截殺朝廷官員,難道不足以抄他的家、滅他的族?”

截殺朝廷官員?

刀子哥嚇了一跳,正要繼續問些什麼,卻聽對面的袁峰大吼道:“你還啰嗦什麼,趕快把她抓住再說!”

就見袁峰提刀而上,化作一陣旋風,勢若霹靂,刀刀之下儘是破空時爆出的巨大聲響,誓要將一切斬碎。

甘棠雖然沒有兵刃,但亦不是袁峰可以輕易拿下的,她以身法躲開劈空而來的九齒大刀,在院落中不斷輾轉騰挪,勉強周旋。

雖然處境危險,但她企圖以言語擾亂對方心神,口中仍然在不斷說著:“今日若我死了,我的同伴必然將沈正南的累累罪行全部抖出去,鬧一個魚死網破!”

“滿口胡言!”

刀子哥終於從短暫的獃滯中回過神來,大喝一聲,加入戰團。

他的匕首形制普通,武功也不算高深,但招招狠辣,每每都攻向甘棠的要害,與袁峰的大刀配合默契,一下子便讓甘棠陷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如狂濤巨浪中的小船,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密道下證據確鑿,還說我胡言亂語?沈正南手下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確實有一套呢!”

雖然面臨險境,甘棠仍舊保持着沉着,繼續用言語不斷刺激着刀子哥。

再加上她刻意模仿着往日樓小宛嘲弄宵征時的尖酸語氣,話語的威力在無形中倍增。

其實,她早就看出刀子哥根本不知道沈正南背地裏與往生門的勾結,其人又性情剛直,不似狡詐狡猾之輩,若真能擾亂其心智,自己不僅能夠順利脫身,還能在沈正南的身邊埋下一顆棋子,何樂而不為。

果然,見到甘棠如此信誓旦旦,又明確指出密道之事,刀子哥心中已信了幾分,手中的匕首漸漸失去章法,再難如此前那般精準刺向敵方要害。

幾招之後,匕首進攻的軌跡徹底混亂,一不小心刺到了袁峰長刀揮舞的路線上,巨大的力道將兩人震開,露出一個空檔,反而讓甘棠趁此逃開了去。

已經脫身的甘棠並不急於離開,反而是站在了圍牆之上,如同一個勝利者。

她指着卧房的方向,又挑撥起來:“其實我手裏還有不少沈正南的罪證,明日我便送到官府處,讓那些在外吃肉喝酒的人看看,他們口中的大善人本來面目到底是如何。”

說完,才縱身跳入隔壁院落之中,消失不見。

刀子哥正要去追,卻被袁峰攔住:“小刀!你就不必去了。”

“為什麼?”

刀子哥情急之下質問到,卻又反應過來,低頭不語。

果然,袁峰面色驟然一沉,他也乾脆放棄了去追逐甘棠,而是盯着刀子哥說:“老爺將你從那群亡命徒手中救出來,悉心栽培這麼多年。一個賊人隨口說幾句胡言,便讓你亂了心思?”

“我沒有!我......我只是,只是......”

“罷了,你如何想的輪不到對我解釋。”

袁峰明顯已經不耐,今夜不僅逃了賊人,往日裏對自己恭敬有加的刀子哥也多有反抗,他撇過頭,瓮聲瓮氣說:“現在賊人也逃了,你有什麼話,自己去問老爺吧。”

他斥責了一頓,提起大刀便要離開,院外卻忽然鬧哄哄的一團,似有人群湧來。

院內二人疑惑的看了片刻,就見院門外,一大群人正涌了進來,婢女僕役圍作一團,毫無規矩。

袁峰本就心情不暢,又看到這幅情景,心中火起,正要開口呵斥,卻看見在眾人包圍中,沈正南正衣衫濕透、渾身發抖。

他急忙衝上前去,拉住一個僕役,大聲問到:“發生什麼了,老爺怎麼會成這樣?”

可那幾名僕人嘰嘰喳喳、七言八語的,根本說不清具體情況,而扶着沈正南的婢女只顧着將他送進一側的浴房內,根本沒有理會他。

最後,還是文管事將袁峰、刀子哥叫到了一旁,解釋到:“老爺與其他賓客玩鬧遊戲時不小心掉進了水裏,幸好沒有什麼大事,衣服換一換,沐浴一番便是了,正好老爺也有些乏了,早些休息也好。對了,那賊人捉到了嗎?”

“是我大意了,不小心放跑了賊人。”

刀子哥立刻說道,頗為自責的低下頭。

文管事則看向袁峰,見他沉着臉,沒有什麼其他表示后,才寬慰道:“無妨,小刀你今日忙上忙下,也是累壞了,不小心放跑了賊人也情有可原,這宅子裏本就沒有什麼值錢的財物,想來老爺也不會怪你。”

雖然文管事三言兩語就將賊人逃脫的責任放在了刀子哥身上,但刀子哥卻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反而仍舊十分沮喪。

“多謝文管事勸解,財物應當沒有丟失,只是那賊人......”

“好了,文管事都說了無事了,你還婆媽什麼。現在正是客人散場的時候,還需要你去忙碌,就不要在這裏啰嗦了吧。”

他的話被袁峰粗暴打斷,讓後續的疑問沒有問的出口。

一旁的文管事見狀,心中一動,知道袁峰有事與自己說,於是直接將刀子哥打發走:“沒錯,婆婆媽媽的可不像你啊。這點事就別放在心上了,去做正事要緊。真有什麼要說的,等老爺沐浴更衣后,再來找他吧。”

刀子哥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告辭離開,去正門處繼續招呼賓客。

而等到他離開,文管事則神神秘秘地將袁峰拉到院子角落,詳細問起了剛才的情況。在得知甘棠所說的話后,他的面色也瞬間陰沉了起來。

“看來這不是普通的飛賊,是衝著老爺那些事兒來的。”

文管事在沈正南手下地位超然,幾乎統攬所有事宜,沈正南在他面前幾乎沒有任何隱秘,所以一下就有了推斷。

見文管事已有了猜測,袁峰便小心問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敢來惹老爺?需要我帶兄弟們......”

他話未說完,只用手在喉嚨處一切,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文管事則搖了搖頭,示意他莫要心慌,他踱步片刻,才冷笑着說道:“我此前就收到了消息,但沒想到他們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這次是我大意了。袁峰,這次來的敵人不簡單,不是什麼普通毛賊,用尋常手段恐怕難以打到其痛處,我們需以雷霆之勢出擊,震懾他們,打消他們試探之心,讓對方知道,在這個暮西城裏,沈府可不是好惹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雲間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雲間坊
上一章下一章

0里之途(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