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端釣得金龜婿
被祖母催着上路,梁懷謹和梁修明終於在四月末入了傳說中八街九陌、軟紅十丈的上京城。
一入城,梁修明就忍不住好奇地撩開幕簾,伸頭向外探去。不過一會兒,就興緻缺缺地放下幕簾。
“怎麼,上京城不如你想像中的繁華?”梁懷謹看妹妹坐回軟塌后,還撇了撇嘴,不禁問道。
梁修明搖搖頭,“街道寬闊,往來眾多,沿街的屋子也很是氣派。不過看到有女子竟然是被幾個人抬着輦轎走的,可見上京的風氣奢靡。”
“那應該是肩輦,”梁懷謹思索了一下曾看過的上京遊記,回復道:“伯父官至從三品,按儀禮來說,你也是可以乘的,我就不行了。”
“誰要坐那種東西!”梁修明突然憤憤不平,還扔了剛拿起的蜜餞。
見妹妹真生氣了,梁懷謹不僅不安慰,還故意嗆聲道:“你還沒見過,紈絝子弟打馬而過,掀翻路人的場景呢。”
“哐當!”話音剛落,馬車驟然一停。原本端坐於馬車內的兩姐妹,也因此向前撲去。梁懷謹因坐得離車門更近些,不由得上身撲出了車廂,摔在車板上。
車夫見自家女郎摔了出去,大驚失色,連忙將其扶起,“女郎恕罪!”
梁懷謹被攙起后,擺擺手,“沒事,不怪你。”她剛摔出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事真怪不了車夫,實在是前面那幾個騎馬的年輕男子和那乘着肩輦的女子撞在一起,導致行人通行不暢,馬車也得被迫停下。
她起身後沒有立刻回車廂端坐,而是拉了一把妹妹,“欸。剛說到紈絝子弟,這不就來了嗎。這兒有場好戲開場了,快來看!”
卻見那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子紛紛下馬,站定后,即上前朝肩輦上的女子行了個叉手禮。那女子微微頷首后,幾個男子就上馬讓出了路來。
本來想看出好戲,沒曾想就這麼和平的解決了。不免失望。
而那乘肩輦的女子與她們的馬車相向而行,待那肩輦更近時,她看清了輦上的棚子四角都掛上了銀鈴。確定了該女子的家世應該是正三品以上,她們惹不起,於是放下門帘回車廂端坐。
不料馬車剛起步重新走了一會兒,又有人來敲車廂。梁懷謹沒聽到車夫的稟報,以為只是不懂事的小孩沒見過這種樣式的馬車,好奇隨意敲敲。但那“篤篤”聲響個不停,她忍無可忍,掀起幕簾就準備呵斥。
看到的卻是一張笑得極為燦爛的臉。
“剛才崔某和幾位好友的馬,擋了兩位女郎的馬車,讓女郎受驚了。”那男子騎的馬高大,只得彎腰說話,“崔某在此,給兩位女郎賠個不是。”
“崔家郎君客氣了,”她也回以禮貌矜持的微笑,“小事一樁,就此揭過。”然後立馬冷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下幕簾。
“欸欸!姐姐,我看那崔家郎君似是還有話要說,你怎麼放下帘子了呢!”
回頭看妹妹一臉惋惜,還想掀起另一邊的幕簾,她低呵一聲“住手”,又朝外吩咐車夫快些。
見妹妹乖乖放下手,她欣慰地笑笑。等馬車疾馳約一炷香后,才解釋道:“你以為那崔家郎君平白無故來道歉啊。這條大路上因他們的馬而堵住的馬車又不止我們這一輛,你可有聽見他們敲其他的車廂?”
妹妹獃獃地搖頭,她繼續說道:“估計是剛才在混亂中無意瞥見了你的容貌。那崔家郎君,又或者是他那幾個好友,對你起了心思,想藉著賠不是的由頭,跟你搭上關係呢。”
“可我看那崔家郎君,清俊疏朗,品貌非凡,指不定還瞧不上我呢……”梁修明嘟囔着,低頭揪了揪裙子上的褶皺,沒注意姐姐曲起的手指,吃了一記爆栗。
“你個小妮子,到上京的第一日,就相看起郎君來啦!剛才不讓我放下幕簾,是不是覺得人家長得好看,捨不得了?”梁懷謹轉手撿了個蜜餞,餵給妹妹。
妹妹不計較地張嘴咬住蜜餞,她又解釋:“我看那崔家郎君的衣角上,有用金線綉成的蟠璃紋,想他應出自博陵崔氏。記住啰,凡是遇到衣角綉有複雜花紋的人,都要避開。他們大多是世家大族子弟,我們惹不起。”
“看吧,我就說了人家指不定還瞧不上我呢,”梁修明又吃了幾個蜜餞,才用帕子擦了嘴“是姐姐你把人想得太惡了。且你不是說,我到上京城,就是為了釣金龜婿嗎?那崔家郎君的革帶上正好掛了個金龜袋。”
怎麼可能?能掛金龜袋的得是正三品以上。崔家郎君那般年輕,怎麼可能官至正三品。定是修明看花了眼。
與修明閑閑聊着,很快就到了懷謹舅舅家——陳國公府。
原以為只得從側門入,未曾想才剛下馬車,就有一衣着華貴的女子領着眾多奴僕,自府門前的階梯翩躚而至。
“懷謹小侄可算到了。舅母我瞧着這都快到申時了你還未到,以為出了什麼事,才遣了奴僕去城門查看呢。”陳國公府女主人鄭氏笑意盈盈地拉過梁懷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髮髻,“一路可還順利?”
梁懷謹不忘給舅母行禮,起身後才笑着回道:“有舅母這般記掛,上天自是讓懷謹這一路都順順利利的。”又拉過修明來做介紹,“舅母,這是我伯父家的小妹,修明。此次入京,家中祖母讓小妹隨我而來,好見見上京的繁華熱鬧呢。”
鄭氏剛才還在府門前,就遠遠瞧見了自懷謹之後下馬車的,長相頗為明艷動人的一女子。此時近看,才發覺懷謹這小妹豈止是明艷動人。那眉眼不僅秀麗多姿,而且還有幾分世家小姐都沒有的英氣洒脫。鼻子小小的,至鼻尖還有點翹。朱唇一點桃花殷,嬌俏可愛。這般容色出現在乾元節夜宴上,只怕美名要蓋過那號稱是京中第一美人的崔琬琰。
又見修明氣定神閑地上前來,端端正正地行拱手禮。絲毫沒有那些自恃美貌的女子的扭捏舉止,也對這個遠房小輩多出些好感,不由得打趣道:“這般標緻的女郎來我府上,我可得趕緊命奴僕加高几寸門檻。不然吶,只怕還等不到明日天亮,我這門檻就要被前來說媒的冰人踏破了。”
懷謹忍俊不禁,隨舅母拉着被誇紅臉的修明,從正門入了陳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