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沙日影。5、仿品
看着桂花樹長長的光影,我的思緒正在信馬由韁。
忽然,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辦公樓走出來。此人腳穿運動鞋,身着牛仔褲和夾克衫,衣服上夾雜着油漬,正是有些邋遢的肖隊長。
我給他撥打電話,電話接通后,我用手捂着手機,盡量小聲說話,怕打擾到圖書館中的其他人。我說:“我看到你了!你不想解釋下嗎?”
肖隊拿着電話,聽我說話后,四處搜索着我。
我說:“不用找了,我在圖書館。我就知道,鸛雀樓的課題,肯定是你搗的鬼。”
肖隊衝著圖書館,指了指停車場,說:“我在車裏等你。”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我上了肖隊的車,車裏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駕駛員位置,而我就坐在了副駕駛位置。
我沒好氣地說:“你是在監視跟蹤我,還是竊聽我的電話?”
肖隊詫異地看着我,說:“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們既沒有跟蹤你,也沒有竊聽你!”
我不相信他的話,我說:“那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獨樂寺?”
肖隊說:“我事先不知道你要去獨樂寺。事實上是你給校領導說要去獨樂寺,然後剛剛校領導才給我說的。”
我得意起來,說:“你說你剛剛和校領導見面,所以你承認鸛雀樓課題的事,是你搞的鬼了?”
肖隊知道被我詐出了我要的結果,他並沒有生氣,還是平靜地說:“上次你們在黃河邊遇險,我知道你們是去鸛雀樓了,所以我想給你們提供下幫助。”
我看肖隊如此雲淡風輕地說話,我也平復下情緒,對他說:“謝謝你的幫助,不過這個課題爭取下來,對於我確實很重要!”
說罷,我就要開門下車。肖隊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愣了一下,說:“你還有事?”
肖隊鬆開抓我胳膊的手,從車子儀錶盤上方煙盒裏拿出一支香煙,點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我不吸煙,也不喜歡煙的味道,要再次下車。
這時候肖隊開口了:“上次,我給你講過參水猿和他們的天機計劃,你還記得吧?”
我回過頭來看着他,說:“當然記得,不過,你不是不讓我協助破案了嗎?”
肖隊手裏夾着煙,表情有些痛苦,說:“那時候,你問我關於參水猿的情報來源,我沒有告訴你!”
我“嗯”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肖隊繼續說:“情報來源是我的一位日本同行,他是國際刑警組織打入參水猿內部的卧底。”
我應和一聲:“哦。”
然後滿臉狐疑地問:“為什麼現在給我說這些?”
肖隊還是皺着眉頭,任憑手中的香煙燃着,灰色的灰燼已經很長。他說:“就在半個月前,他在越南殉職了。根據他最後傳出來的情報,是參水猿的首領獵戶在越南有了重大發現,召集部分骨幹在越南謀劃一次重要行動。這也是我這位日本同行最接近獵戶,並且有可能揭開獵戶真實身份的機會。但是,在最後關頭,他暴露了,他的屍體被扔進了湄公河。”
我傷感地握了握肖隊的手,說:“那保護好他在日本的家人。”
肖隊再次深吸了一口香煙,說:“他的掩護身份是博物館的研究員。他的家鄉在福島,家人在那次地震中都﹍﹍﹍﹍”
我嘆了口氣,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華鑫,我想我們是朋友了!多加小心,我不想再次失去朋友!”這是肖隊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我輕微點了下頭,說:“我會的。我想你和那位日本卧底不光是同行這麼簡單吧?”
肖隊不再痛苦,打開車窗,把小半截香煙掐滅,正色說:“華鑫,今天的談話就當沒有發生過!”
我點點頭,不死心的繼續追問:“所以你的身份是﹍﹍﹍﹍”
肖隊下了逐客令:“走吧﹍﹍﹍﹍記住,注意安全!有事隨時找我!”
回到圖書館,我再也沒有辦法聚攏精神研究資料,我就把資料借出,準備晚上回家再仔細看看。從圖書館出來后,我給心月打了一個電話,約定事不宜遲,明天就去探訪獨樂寺。
晚上,我研究了從圖書館帶回來的資料,結合在電腦上查找的資料,還是沒有辦法證明鸛雀樓和獨樂寺有直接聯繫。
我合上書本后,閉目冥想。
成濤央求我說一說,有沒有發現。
我把我的推理結論,因為缺乏直接證據,所以只能叫推理,說給成濤聽:“我查了手頭的資料,並不能證明鸛雀樓和獨樂寺有關係。但是,我們不妨大膽假設下,可以推斷出,獨樂寺的主體建築觀音閣很可能是按照鸛雀樓的樣式仿建的!”
成濤很有興趣,催促我說下去。
我把我推理的理由和過程,在下面呈現給大家。
根據記載,鸛雀樓始建於北周時期,至元朝初年毀於戰火,也就是說唐朝時期鸛雀樓仍然屹立。
唐玄宗有兩個年號,前面的是開元,後面的是天寶。
王之渙寫《登鸛雀樓》的時間,是在盛唐開元年間。
天寶時,安祿山任平盧、范陽、河東三鎮節度使,而河東就是現在的SX省。在安祿山任三鎮節度使期間,應該會經常去都城長安見唐玄宗彙報工作。從河東渡黃河去長安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個從是從蒲州城外的蒲津渡西渡黃河;一個是從風陵渡過河走潼關。如果把安祿山進京路線的起點設定為他的大本營范陽,肯定從蒲津渡過河會更加便利。鸛雀樓恰恰就在蒲津渡口的南面,而且建造鸛雀樓的最初目的,就是做為軍事瞭望的譙樓使用。
所以,我推測安祿山是見過蒲津渡口邊上的鸛雀樓的。而且做為河東鎮的最高軍事長官,安祿山大概率親自登上過有軍事用途的鸛雀樓,甚至會留下對鸛雀樓讚歎的話。但是,做為亂臣賊子的安祿山,他對鸛雀樓的溢美之詞,肯定是不會出現在後世任何史書上的。
查文獻資料得知,獨樂寺中的觀音閣始建於唐,重修於遼。而具體建於唐朝哪一年,由誰所建?卻是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是,觀音閣的牌匾《觀音之閣》相傳為李白題寫於大唐天寶十一年,也就是安祿山起兵叛唐的三年之前。所以,在安祿山起兵叛唐時,觀音閣就已經存在了。
現在我們想想,安祿山為什麼要把叛唐誓師的地點選在獨樂寺?但凡誓師,必選高處,曆數敵方罪狀,以陣士氣。而獨樂寺中恰有這樣一個高點——觀音閣。安祿山在正式起兵前數年,就在細細謀划,做充足的準備,當然這個準備必然包括誓師地。所以,我推測,獨樂寺和觀音閣就是安祿山所建。至於將其建成佛寺,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現在我們將觀音閣設定為安祿山所建,也就可以合理解釋,為什麼查不到觀音閣的始建年代和始建人,一切皆因安祿山亂臣賊子的身份。
我們再結合前面推斷出的,安祿山對於鸛雀樓的喜愛和重視程度,不難得出一個推論:安祿山在自己苦心經營的大本營,仿建了一個完全一樣的鸛雀樓,這個仿品就是觀音閣。
成濤聽完我的推測,眼珠子提溜轉了幾圈,興奮地說:“華鑫,你的推理確實很精彩。但是,我不明白的是,這個安祿山為什麼要建一個鸛雀樓的仿品?”
我說:“理由很簡單,喜愛!”
成濤說:“就是出於喜愛嗎?”
我說:“是的,就是喜愛,而且這並不是孤例。康熙在避暑山莊仿建金山寺,乾隆按照天一閣樣式仿建七大藏書樓,都是一樣的。”
當年王之渙所登的鸛雀樓在元朝初年毀於兵火,既是一樁無比的憾事,也給現如今破解落日天機帶來了巨大的困難!但是沒有想到,我們根據落日天機古畫中隱藏的密碼,經過大膽推理,居然找到了鸛雀樓留存在世上的仿品——獨樂寺觀音閣。
這是觀音閣,但絕不單純是觀音閣!
這是盛唐的鸛雀樓,是王之渙登高遠眺、豪邁賦詩、傳頌千年的鸛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