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洗澡
如果你是南方學生，來到北方的學校，那麼公共澡堂是不得不試的。熱氣蒸騰的環境，坦誠相見的友人們，嘈雜紛亂的環境，如果可能的話，再和同學們互相搓澡，釋放一天的疲憊，讓人身心舒暢，如臨仙境。
前提是進入與自己性別相符的浴場。
男人的嘴很硬，但心往往很軟。雖然曾經我無數次幻想，自己有朝一日進入女生浴室的場景，在朦朧的霧氣中偷看香艷的玉體，這種感覺讓我欲罷不能。可當我真正來到女生浴室門口的時候，卻感到一隻巨手正死死地攫住我的咽喉，連氣都喘不上來。
真的……要進去么？
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女生赤誠相見的場面，我的內心真的是大受震撼。這種幻想中的天堂，讓我緊張到心跳直逼140。
“法澤，你臉怎麼這麼紅啊？”宣顏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問我。
“因為這裏面……也太熱了，哈哈哈……”我尷尬地掩飾着我的情緒，千萬不能讓她們看出來我真正臉紅的原因。既然進來了，我就已經沒有寸步退路了！
“明明才剛進來沒多久，真的有這麼熱么？”短髮女孩伸出手想摸我的臉，結果一個不小心，把學生卡掉在了地上。而我也趁着這個機會，幫她把卡撿了起來，順便也看到了她的名字——谷寒星。
這下終於知道她的名字了！
“謝謝。”撿回了學生卡的谷寒星，也沒有再去摸我的臉，讓我躲過了一劫。
“說是人少來着，怎麼還是這麼多人啊。”宣顏噘着小嘴抱怨着。
“大家都聽說人少，結果一股腦全來了，人反而比之前還多。”谷寒星站在等候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邊說。
“哈嘍！”就在等待的時候，還有幾個女生跑過來和宣顏打招呼，無一例外都是赤誠相見。我感覺鼻腔里一陣灼熱，如果在這流出鼻血，可能學生生涯就要結束了吧……
“璇璣！你什麼時候來的啊，居然都洗完了。”宣顏看到那個染着金色頭髮的女生，二話不說就跑上去亂摸，惹得一陣尖叫。
“宣顏真是太變態了，每次都這樣。”叫璇璣的女生紅着臉吐槽宣顏。
“是啊，畢竟人都會對自己沒有的東西感興趣呢。”谷寒星適時地插了一句。
“誰……誰說我沒有啊！我也有的，你看啊！”宣顏驕傲地挺起胸脯，朝谷寒星這邊走了過來。
“別，我沒戴隱形眼鏡，什麼也看不見。”谷寒星一副拒宣顏千里之外的架勢。
我真服了，原來女生之間玩的這麼開么……這和我想像中誰也不理誰的氛圍完全不一樣啊！
“法澤你說句話啊，你說我是不是超級大！”宣顏用一種無比期待的眼神看向我，像個不服輸的孩子似的。
可是……這叫我怎麼說啊！
“當……當然了，宣顏可是超大的哦。”我汗如雨下地接話。
“哈哈哈哈，聽到沒有，不是很大，是超級大哦！”宣顏叉着腰，喊出自己的勝利宣言。
“她是誰啊，真不熟真不熟。”谷寒星嫌棄地往遠處邁了兩步，我也不自覺地跟着她一起逃跑了。
宣顏這傢伙，還真是一點社交恐懼都沒有啊……
就在我和谷寒星一起嫌棄宣顏的時候，我卻在一個淋浴位看到了她，那個我喜歡的女生。
這是我在昨天下午的男生宿舍樓下后第二次看到她，她叫甘之怡，是我最好的異性朋友，卻好像永遠也成不了戀人。
雖然此刻她也和其他人一樣沒有穿衣服，但我卻沒有觀察她身體的興趣。因為她看起來心情並不愉快，她站在花灑下面，任由水流沖刷着自己的身體，卻只是怔怔地站着，盯着面前的白牆發獃。
她這是怎麼了？
那種哀愁的眼神，我從未在她眼中見過。
“法澤，那裏有地方了，你先去吧，你頭髮比較長。”谷寒星拍了拍我的後背，眯着眼指了指那邊一個空位。
我慌慌張張地應答着，趕緊跑過去佔住那個位置。
好在這個位置，也可以看到甘之怡，只不過看不清她的表情了。我插上學生卡，溫熱的水流如雨而下。雖然被沖淋着還是很舒服的，但現在我根本沒心情洗澡，因為我滿腦子都是甘之怡。她為什麼看上去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遇到什麼麻煩了。
還是說，她是在為我的離去而傷心呢？
可正當我思考的時候，甘之怡已經關掉水流，開始用浴巾擦拭身體了，看來她已經洗完了。
我真的好想衝上去問問她，到底是為什麼不開心，哪怕被她當做變態趕走也好。可終究，我還是沒邁出那一步。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
我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一看身後，居然是宣顏。她正在我對面的位置整理東西，還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怎麼會啊，為什麼她會在我對面的位置啊，這也太尷尬了。
“我……可能是有點累了啊，哈哈哈。”不行，再這樣尬笑下去我就要被人當成傻子了，我必須得儘快找到法澤平時與人對話的狀態。
“法澤你明明是那麼專註的人，可怎麼這兩天這麼心不在焉啊。”宣顏用水打濕頭髮，漫不經心地提出了這個致命的問題。
為了不被人懷疑，我也只好拿出洗髮水，胡亂地往頭髮上抹。只是法澤的頭髮實在是太長了，我完全沒有給這種長頭髮洗頭的經驗，感覺整個腦袋都要被纏住了一般。
“可能是因為……這兩天和南松吵了一架的原因吧，他實在是太煩人了，總是讓我很難堪啊。”我邊與長頭髮戰鬥，邊回答宣顏的問題。
“吵架嘛，常有的事情。”宣顏一副情感專家的架勢，“你只要擺好姿態，等着他來哄你就好啦。只要他足夠愛你，就一定會主動來找你的。”
我心說真是謝謝你的建議了，然後繼續抹洗髮水。
這時我看向之前甘之怡的位置，現在竟然是谷寒星，於是我徹底失去了興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終於把這一頭長發洗了一遍，這可比我那頭短髮難洗多了。而這還不是最困難的步驟，接下來，我還要往身上打沐浴露。如果說洗頭是肉體折磨，那打沐浴露就是絕對的精神折磨。我現在用的是法澤的身體，也就是說，清洗身體的時候我就避不開那些讓人遐想的部位。
可這我怎麼下得去手啊！雖然我已經被迫把該看的地方都看了個遍，但要真動起手來摸，我還真是有點犯愁。而且如果桑南松知道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但如果不好好洗澡的話，也會很難受的。畢竟我從昨天晚上吐了一地，還在草坪上躺了一個多小時，身上其實早就有味道了，如果不洗乾淨，我這心裏頭也彆扭。
不管了！桑南松，法澤，對不住了。
我拿起浴花，開始往身上打泡沫，當第一次碰到那些位置的時候，我的心跳也會劇烈加速，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啊！我可是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的純情少男，做這種事情不緊張才怪呢。但想到其實我也只是在摸自己罷了，心裏又會獲得一絲慰藉。
只不過，我抹沐浴露的動作實在是有點狂野，引得旁邊的女生們一陣圍觀，我只能被迫注意讓自己的動作柔緩一些。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這才是我現在的行動方針。
就在這樣紛亂如麻的心情中，我總算是洗完了澡，逃也似的從女生堆里跑出來。
“誒，法澤你不抹護髮素了嘛？”宣顏又一次眨巴着眼問我。
“護……護髮素這種東西，真的有必要麼？”怎麼會這樣啊，為什麼女生洗一次澡會這麼麻煩啊！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女生浴室會排這麼長的隊伍了。
“當然有必要了啊！你頭髮這麼長，如果不抹護髮素的話，很容易分叉打結的，發質也會變得乾巴巴的，像稻草一樣團成一團。到時候法澤就會變成醜八怪了。”
“醜八怪……”
“而且你還沒吹頭髮呢，就這樣濕着出去，肯定會感冒的吧。”
“這……好像也是啊。”
“法澤真是的，冒冒失失的，都變成大笨蛋了。”宣顏一邊用吹風機吹頭髮，一邊還不忘吐槽我。
“大……大笨蛋……”
我居然被宣顏這種小女生叫大笨蛋了，憑什麼啊！我明明什麼都不懂，如果不是有人教，我怎麼會知道女生洗一次澡會有這麼多步驟。
不僅桑南松欺負我，宣顏居然也欺負我！
隨後宣顏還告訴我，抹完了護髮素還要給頭髮做個按摩，然後沖一次頭髮，把留在頭髮上的護髮素沖洗乾淨，把頭髮吹乾。接下來還需要抹一遍身體乳，塗潤唇膏，最後敷個面膜，才算是告一段落。
“這只是在浴室里的步驟，回到宿舍以後還有好多的護膚品要塗呢。不過法澤你平時好像就不怎麼愛護膚呢。”
說實話，光是聽她說我就已經很絕望了，可是想到接下來還要實操，頓時就更加絕望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想以前，我甚至可以一邊刷牙一邊洗頭，洗完澡出去連頭髮都不用吹，直接暴力甩干就好，而且洗完也不會有這麼多步驟，最多是圖個擦臉油，完事。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抱怨你的妹妹或者女朋友在浴室的時間太長，她們絕對沒有一分鐘的時間是浪費的。
終於洗完了澡，我和宣顏坐在浴室外的長椅上等着谷寒星，雖然她頭髮比我們短很多，但她比我們洗的晚，而且終究還是要完成這些繁瑣的步驟。
四月的晚風還是有些微涼，我穿着睡衣，披散着頭髮，感到了一絲寒意。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雙手也在大腿上摩挲起來。
“真是的，寒星那傢伙能不能快一點啊，真的好涼啊。”
這時，宣顏卻突然往我這邊靠了過來，緊緊地貼着我的身子。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長椅的最邊上了，根本無處可躲。
“那就一起抱團取暖吧，這樣是不是就不冷了。”宣顏已經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就差整個人鑽進我懷裏來了。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臉壞笑地靠在我身上。
我本想推開她逃跑，可……如果是法澤的話，會怎麼做呢？
法澤這種溫暖和藹的大姐姐，和宣顏這種吵鬧的可愛小女生之間，會是什麼樣的相處模式呢？
我不知道，我也無法知道。最後，我只好無奈地笑着，伸出手來把她擁在懷裏。也許只能這樣互相依偎，才能暖和起來吧。
“我好了……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呢？”從浴室出來的谷寒星，看着我和宣顏抱團取暖，露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
“還不是為了等你，外面太冷了，你要是快點出來就沒這麼多事了！”宣顏在我懷裏撒嬌似的抱怨着。
“好了好了，趕緊回去吧，你這麼說起來，確實是有點冷。”谷寒星也縮起脖子，和我們一起往宿舍走去。
回宿舍的路上，宣顏和谷寒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內容無非是最近幾天聽說的八卦，哪個學院的誰誰誰和男籃隊長在一起了，哪個帥哥被誰誰誰要微信了之類的。我在這中間完全插不上一句話，畢竟我從來不關心這種問題，他們跟誰在一起，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然而女生們真的會很認真地討論，比如哪個女生找男生要了微信，她們就會很認真地從這兩個人的星座、命格、生辰、名字這些方面分析，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或是在一起之後分手的可能性有多大，會在一起多長時間。
雖然我根本不信這玩意，但既然她們兩個在聊，那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地聽兩耳朵了。
很快，我們便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晚上的女宿樓，就是情侶們的聚集地，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情侶，在這昏黃的燈光之下親昵，完全無視他人的目光。當然今天也不例外，在我目視所及的區域，就有七八對情侶正在互相品嘗舌頭。
“唉，我也想有個男朋友啊！”宣顏哭喪着臉說著，“我還從來沒和男生親過嘴呢，連手都沒拉過……”
“那你是真廢物。”谷寒星毫不留情地吐槽她。
“你說什麼？！”我和宣顏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道。
“法澤你湊什麼熱鬧嘛，明明是有男朋友的人。”宣顏一臉不服氣。
“我也沒和南松親過啊，”想到之前桑南松說的，自己還沒和法澤做過這種曖昧的事情，我就接過了話茬，“我和他還沒跨出那一步呢。”
“我才不信，你倆都開房了……”谷寒星眯起眼睛看着我。
“你愛信不信，可這就是事實啊！”我趕緊解釋着，不然她肯定又要開始刨根問底了。
“所以從來沒談個戀愛的，只有宣顏一個了吧。”
“什麼嘛，明明是之前爸媽管的太嚴了，說如果我談戀愛就把我腿都給打斷。現在上了大學，他們倒是不管我了，可我也找不到心動的男生了。”宣顏趕緊解釋。
“你看看法澤，學習學習那麼好，找對象也沒耽誤了。所以說，找不到男朋友和家裏根本沒關係，其實還是你自己的問題嘛。”谷寒星用胳膊肘戳了戳我。
“我和法澤不一樣啊，法澤是什麼條件，我是什麼條件啊。”
“那就稍稍放低要求唄，咱們這可是理工科學校，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找不到超級大帥哥，那就降低標準，找個大帥哥，再不行找個長相一般的不也行么。”
“放低要求什麼的，也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吧。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放棄我的公主夢。萬一哪天就有個騎着白馬的王子來娶我呢！”
“……法澤快打120，這個人已經意識模糊了。”
“你才意識模糊呢！”
谷寒星和宣顏的鬥嘴，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差點把面膜都給笑裂了。
這種感覺，也蠻不錯的嘛。
可就在她們打打鬧鬧的時候，我卻愣住了。
因為在不遠處的燈影之下，有一個我無比熟悉的身影。
甘之怡，正站在一個高大健壯的男生面前，對他說著什麼。而那個男生，不僅喜笑顏開，懷裏還拿着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我怔怔地站着，身旁的一切好像都與我無關了。
可以看出，甘之怡也非常高興，她手舞足蹈地對那個男生描述着什麼東西，說著說著還和男生一起笑出了聲。
明明剛剛在浴室還那麼低落，為什麼轉身就可以笑得這麼開心啊。
和我說不想談戀愛，只想在大學好好學習。可現在她在幹什麼啊。
所以，她所說的不想談戀愛，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而已……
“法澤？”宣顏站在我面前，疑惑地看着我。
“你不會有東西落在浴室了吧？”谷寒星也不明就裏地看着突然站在原地的我。
“沒……沒有，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我擠出一抹微笑，可心中早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