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鞋底打在王大牛臉上
廢棄舊廠區。
潘柱一聽急了,一個高竄過來:
“死了,咋死了呢!不可能啊!不可能……”
潘柱自己親自伸手在嘴上摸着,沒感覺到什麼,又想摸脖子。
剛子,把沾滿血的手伸過來。
潘柱懊悔地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一腳踹翻木箱子:
“在醫院就怕他死,果然還是死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平哥這回不得扒我的皮啊……”
二剛兩眼盯着潘柱,想說什麼沒出口。
潘柱突然起身給了蓋鐵一巴掌,又狠狠踹了幾腳。
蓋鐵愣了,忙躲着:
“潘哥,那不是你叫我往死里打嗎……”
潘柱又掄過巴掌,被二剛給攔住了:
“哥,哥,聽我說,聽我說……”
二剛看一眼李子寒:
“現在還不是埋怨的時候,人是死了。咱們得商量個對策,統一口徑,怎麼應對那位平哥。趁着這屍體沒挺,咱得抓緊處理了。要不然咱們得晦氣一輩子……”
潘柱氣呼呼:
“平哥一再囑咐,要活口。我,我……”
蓋鐵在一邊解釋:
“我也不認識平哥,實在不行,你就往我身上推,出啥事我頂着。”
“操,在平哥那你算老幾啊!連我都沒脈了,你給我頂個屁啊!一邊獃著去,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潘柱在地中轉開了,轉了一氣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哎呀!這可咋辦啊……”
蓋鐵在一邊看着潘柱左右為難憋不住冒了句:
“如果實在想不出好辦法,咱們就給他來個豬八戒下山不伺候,一走了之。讓他們愛誰是誰……”
潘柱一聽急了:
“操,你蓋鐵混蛋。”
潘柱起身朝蓋鐵撲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你想一走了之,咱們咋說來。跪在地上喝酒時咋說的,忘了嗎……如果你蓋鐵害怕,你就給我滾!滾……”
潘柱罵完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
“你們不知道,我的媳婦還在他們手上控制着啊!你們以為都沒事啊……”
潘柱手捂着臉失聲哭起來。
蓋鐵在一邊給自己幾個嘴巴子:
“都怪我,下手咋就那麼重呢!都怪我,都怪我……”
二剛在一邊笑了:
“潘哥,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行不行……”
潘柱立即止住哭,抬頭望着二剛,眼神里露出乞求的目光:
“對,對,你損着多,快說說,有啥着?”
“那我可就說了,不對你心思咱可不行動手……”
“快說!都這個時候了我還動什麼手啊!”
“你啊,得主動去找那個平哥。就說,就說,這個李子寒自己不想活了,趁咱們一眼沒注意撞牆……死了……”
蓋鐵急忙稱快:
“對,對,這個主意好。是李子寒自己找死,與咱們誰都沒關係。潘哥,這個主意好……二剛,我就說嗎!你一定有主意……”
潘柱一邊撓着頭髮,一邊尋思着:
“讓我去找平哥,就說李子寒自己自殺……”
潘柱突然火了,抬腳朝二剛踢過來:
“你是成心想害我啊!你咋不說你自殺啊……”
二剛並沒有躲:
“我害你,那你有比我這招更好的嗎?你想活命,就必須按我說的去做。否則,平哥會扒了你的皮。
我還聽說,這個李子寒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惹了風流債。這可是難過的鬼門關啊!”
潘柱一屁股坐在木箱子上。
二剛走過來,繼續勸着:
“畢竟人命關天,平哥不找咱們麻煩,公安局就不一定了……所以,等天黑后,你主動去聯繫平哥,不作任何解釋。只告訴平哥,是李子寒自殺為止。我和蓋鐵天黑就將李子寒的屍體給他往山溝一扔。剩下的事如果他們追問,你就交給我……”
潘柱兩眼迷茫地落在二剛身上,二剛點下頭又拍拍潘柱的肩膀。
滃雲山村村部。
自從那年滃雲山村部和學校一起搬進天鶴寺,時至今日扔擠在天鶴寺的一間舊廂房裏。
滃雲山村部房間挺寬敞,隨着歲月的流失,加上煙熏火燎,滿屋呈現油黑的特色,屋頂懸着灰塵像細細鞦韆,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黑黑的牆壁上貼着幾張宣傳畫,倒是保存完好。靠炕沿有兩張辦公桌,桌上新安了一部電話,電話上蓋着一塊紅布倒是很惹眼,辦公桌上方的牆壁上,整齊的掛着幾個新帳薄。那是為了應付上邊檢查做的秀。
今天,村部里坐滿了人。
幾位年歲大的吸着旱煙,自品其味,也有人聊天說著悄悄話。幾位婦女幹着手裏的活不閑嘴巴,還有幾個年輕人圍在一起戲鬧着,掰手腕的,在地上下連的,整個屋裏煙氣熏人,亂鬨哄一片。
大鞋底子坐在辦公桌上,手裏閑熟的納着鞋底活兒。可眼珠卻不停的張望着四周,像是誰閑聊內容,她都想知道似的。坐在她身邊的漏勺,眯着小眼,不時瞟眼大鞋底子,皮笑肉不笑的從兜里掏出小剪刀,偷偷的將納鞋底的繩剪斷,轉身靠牆頭一歪睡著了,兩眼卻眯成縫往外偷看。大鞋底子傾身偷聽別人閑聊,用力一拽麻繩,麻繩斷了,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手中鞋底,又看看身邊的每個人。
跟前有人正在掰手腕,圍着幾個人在助陣:
“王利泉,使勁,使勁,王利泉……”
王利泉眥牙咧嘴正起勁。後腦勺,突然挨了兩鞋底子。一愣后忙躲着腦袋,手卻被同夥緊掰着,轉頭見是大鞋底子:
“大鞋底子,你……”
王利泉后句還沒罵出來,後腦勺又挨了兩鞋底子。
大鞋底子跳下桌子:
“王利泉,你損不損!我讓你裝,裝孫子裝得還挺像……”
大鞋底子罵著又打過來。
王利泉抽出手忙起身躲:
“大鞋底子,你憑什麼打后老勺?喜歡我你就明說,跟誰學的下黑手……”
大鞋底子追了過來:
“把我的麻繩整斷了還裝孫子。今天老娘就喜歡你了,來啊,來啊。你躲啥……”
兩個人在屋裏串着空間追打着,好事人哄着熱鬧。
王利泉躲到門口奚落起來:
“大鞋底子,失群的大雁,是不是太孤單了,想大哥了吧?別看你喜歡我,可我得為我大哥負責……”
大鞋底子邊追打邊數叨:
“我叫你孤單!給你大哥當兒子,我都嫌你嘴巴上沒毛啊!”
“大鞋底子,拉了弦的手榴彈,你就是白給我都不要啊!就你那塊頭,我是真受不了啊!我翟大哥可能也因為這個,才離家出走的吧……”
“你這個小癟犢子,看我咋收拾你……”
王利泉在一邊叫號:
“誰幫把手,咱們今天就蹾大鞋底子肥油。讓她綳勁,蹾這隻母老虎,誰來?誰敢。看看咱們能不能把她蹾了……”
王利泉一眼看見坐在門口看書的禿子:
“禿子,幫把手,敢不敢蹾這隻母老虎,看看她究竟有多少噸……”
禿子扭過身沒聽見似的看着書。
大鞋底子有個特性,不管村裡人誰叫她大鞋底子,她還以為這是她的榮耀。農村如今已經不適應鞋底活兒,可大鞋底子還是舍不下。有空沒空拿着鞋底活兒當營業,一雙鞋底納了兩年了。可誰叫她母老虎,這可是她最嫉妒的事,鐵青着臉,不顧一切追着王利泉,母老虎真的要發威了,追不過王利泉一氣之下將手裏的鞋底子扔了過去。
王利泉機靈的一閃身,躲過去了。鞋底子正好打在沉臉往裏走的村長,王大牛的臉上。
王大牛五十多歲,黑黝黝的臉上佈滿疙瘩,帶着天生的兇相。性格古怪,村裡人很少見他笑過,無論大人小孩都懼怕他幾分。特別是村裏的小孩哭鬧時,大人嚇唬小孩常常一提王大牛,孩子立刻不哭鬧了。人送外號“牛魔王”。
大鞋底子見自己打的人竟是村長“牛魔王”,母老虎的威風一掃而光,臉上肌肉不自禁的抽動了幾下,張着大嘴巴傻了般站在那裏。
王利泉見大鞋底子沒打着自己,高興地拍手叫號:
“大鞋底子,還有啥好東西都扔過來,扔啊!大鞋底子咋了,牛魔王沒來你怕啥?你這母老虎還怕牛魔王不成……”
王利泉一轉身和王大牛撞了個滿懷,定眼一看也呆了.兩眼直直的盯着王大牛。
屋裏靜極了。
大伙兒都暗暗為大鞋底子和王利泉,捏了一把汗。
王大牛摸着臉,看來這一鞋底子打的不輕。王大牛用刀子一樣的目光,在王利泉臉上足足割了兩分鐘。嚇得王利泉乖乖地垂下頭,不敢正視。王大牛又把目光慢慢移到大鞋底子身上。用鼻子“哼”了聲,朝辦公桌走去,坐在椅子上。滿臉陰沉得要滴水。
屋裏人目光都集中在王大牛身上。
王大牛一臉冷漠的環視下屋內后,從兜里掏出幾張表,故意清了一下嗓子:
“都肅靜了。今天,把大夥召集來,主要是落實扶貧救濟的事……”
王大牛說著又摸了摸被鞋底子打疼的臉,這一鞋底真的把王大牛打疼了。
棗葉家。
棗葉給木羽擦着淚珠,自己的淚水卻止不住的往外流。
木羽揚起小臉,哄着媽媽:
“媽媽,你又哭了。木羽都不哭了,你咋還哭啊?”
棗葉擦着淚水,望着木羽,又把木羽緊緊抱在懷裏。
木羽在媽媽懷裏:
“媽媽,你幹嘛要掛在樹上啊?姥爺說你上吊,上吊是啥意思啊?”
棗葉無言以對,不知怎麼跟木羽解釋,只是湧出無法控制的淚水。
木羽天真的用小手給媽媽擦着眼淚:
“媽媽,你別哭了。我知道你有好多委屈的話說不出來,在肚子裏憋着,又不能跟別人說,跟我說了還沒用,我也聽不懂,就是聽懂了也幫不了你。媽媽,你別著急,我從現在開始就使勁長。很快就長大,那時候就能幫助你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