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若他沒有記錯，太常寺卿夏遠航與御林軍副統領陳少鵬相交甚篤。
夏遠航，是顧景鳴的人。
顧景鳴讓他納夏婧雯為妾，其意不言而喻。
無論是為了不被控制，還是為了林司月，他都不能納妾。
林司月見他一回王府就直奔藥房，不禁好奇。沒過多久，曉小照往常一樣來到她面前給她請平安脈。她眼看着曉小眉頭皺起，眼看着他眼前一亮，從他眼裏看出來欣喜之意，她內心忽升起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曉小這一開口，差點兒把她嚇暈過去：“王妃胎象已經平穩，往後日子多多注意飲食就是。”
“啊？”林司月一臉懵地看着他，她懷孕了？她怎麼不知道？
曉小沖她擠擠眼，她眉頭一皺，眼神微眯，看得曉小內心忐忑不已，瘋狂朝她擠眉弄眼。一旁的沐晴聽得這話倒是沒有多少懷疑，反倒一臉驚喜地看向林司月，驚呼：“主子有喜啦！天哪！”卻被曉小一陣噓聲禁了言，看着林司月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愛。
“沐晴，扶我去書房。”林司月起身，看了曉小一眼，“神醫也一塊兒去吧，將此等‘喜事’告知王爺。”曉小心虛，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驚，內心痛罵一陣顧承熙，這才拿上醫箱跟上去。
她讓沐晴在外等候，和曉小一塊兒進了書房。見到來人不算好看的臉色，顧承熙上前，未等來人開口直接說道：“父皇想讓我納妾，娶的是太常寺卿夏遠航之女夏婧雯……”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也知道曉小不是喜歡說瞎話的人，當她看着曉小瘋狂給自己暗示時就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才來找顧承熙問問。
聽到這個名字的林司月微微一怔，夏婧雯，不就是原書女二嗎？她記得原書里夏婧雯單戀顧承皓，多次示愛未果，對受盡顧承皓偏愛的林司月心生嫉妒。顧承皓登基后，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帝位封她為妃，她便成了後宮地位最高的妃子，因此趾高氣揚，常常目中無人。在知道女主被顧承皓囚禁在春禧殿內，她假裝好心幫助女主逃脫，轉而向凱旋歸來的顧承皓告密，讓女主不得好過。
總之，她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會以這種方式與夏婧雯產生交集。原來的時間線被打亂，連同着相關人的命運也被改變了。
她又聽顧承熙說道：“夏遠航與陳少鵬相交甚篤……”
“他是父皇身邊的人。”林司月立馬反應過來。
顧承熙點頭，道：“父皇是鐵了心要我納她為妾，所以無論我如何拒絕都沒有結果。我只能告訴他你有了身孕，一般正妻有孕，丈夫是不得迎娶妾室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將事情暫且壓下。”
林司月垂眸，思考顧景鳴這般做法，愈發搞不明白了，難怪說帝王之心似海底針，護國寺一事說是養傷實則監禁，現在又讓他納自己人的女兒為妾，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對父皇說，你是因為在黔州受了傷病身子不好，因此胎象不穩不宜告知，他這才相信。”顧承熙說。
林司月皺眉看着他，眼裏的疑惑更甚，顧承熙知道她在疑惑什麼，他搖搖頭：“父皇此舉確實迷惑，我也不能揣測一二。”
“是不能，還是不敢？”林司月心裏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他一直知道你是正常的，你身邊的那些人可能就是他安插進去的？不然護國寺一事加之納妾一事又作何解釋？還有……”
她突然想起顧承熙這樣裝傻生活了十三年。
十三年，能讓軍功赫赫的威武大將軍完全信任自己，能將南鼎最大的青樓作為自己的情報點，能在全國各地擁有自己的據點，能組建一支訓練有度的暗衛隊伍，能讓皇室中人成為自己人……真的這麼容易嗎？
“……我並非故意挑撥離間，只是一時想不通，為何大將軍會幫你？他軍功赫赫，又多年遠在淮州，他是如何知曉你的情況的？又為何沒有任何顧忌地選擇你？”
顧承熙懂得了她的想法：“你害怕他也是父皇身邊的人？”
林司月點頭。
“他不是。”顧承熙輕笑一聲，“我自小過繼在賢妃娘娘名下，他也算作我的舅舅。他之所以毫無回報地幫我，是因為我的母親。”看着林司月震驚的眼神，他知道她會想到別的事去，“你別瞎想，是因為我的母親與他的一位故人相識，也算是為了報恩，他才要幫我的。”
“我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說他對那位故人有愧，當年因為某些原因沒能幫上忙，所以想將這份恩情報在我身上。”顧承熙又說，“至於蒲朝他們，他們原是我母家的族人，二十年前向氏一族被害，他們有幸逃過一劫，我花了三年時間將他們找到，他們對我外公忠心耿耿，對我亦如此。”
若是這樣，那顧景鳴為何要這麼對顧承熙呢？他看起來對顧承熙有求必應，什麼珍稀玩意兒都第一時間拿給顧承熙，給他的永遠都是最好的，然而看起來上上榮寵，他卻無時不刻地想要介入顧承熙的生活，想要監視他控制他，這是為何？
一旁的曉小突然發聲：“那啥，我這裏有個想法或許有用。”二人回頭看着立在門口抿着嘴尬笑的曉小，一時間竟忘了還有他的存在。
“你說。”林司月道。
“他或許是真的以為王爺是病着的，而他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給王爺鋪路。”曉小走上前，“什麼東西都給你是出於父親對孩子的疼愛；時時刻刻地想要監視你，想將自己人安插在你身邊，是出於帝皇對繼位者的安排。”
他的臉上散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從容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王爺在他眼裏是痴傻之人，他想要你繼位就必須護你周全，為你剷除一切障礙，而將自己人安插你身邊也是希望你日後有個靠山，在繼位后不被別的奸臣左右。”
“若真如此，我當初讓十二辦的那兩件事其實根本不需要。”林司月抬頭看向顧承熙，“我一是讓他暗中慫恿大臣上奏立顧承皓為太子，二是告訴他讓李泉少將在父皇身邊暗示大皇子謀反事有蹊蹺。若如曉小所言，無論我們動不動手，父皇都會借個由頭將此事徹查。你也說過，父皇當初在護國寺遇襲時並無退色，他是有把握將人一網打盡的。”
林司月看向曉小，問他：“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因為王爺的母親，德妃娘娘。”曉小如實答道。
向德妃，又是她。
何聿幫顧承熙是因為他是向德妃的孩子，顧景鳴想要他繼位哪怕他現在是“痴傻之人”也是因為向德妃，他之前輕易放過逾矩的她也是因為向德妃……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竟能牽扯出這麼多事來？
驀地，她想到了一點：“你師父幫我們，也是因為德妃娘娘？”
曉小卻搖搖頭：“我不知道，師父沒說。”
想到曉小那張啥事都往外說的嘴，她倒覺得那個女人不告訴他情有可原。
她回頭望向顧承熙，卻見他低着腦袋陷入沉思，她抿了抿唇，不知從何出說起。曉小見兩人情況不對，連忙開溜。林司月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看着他，正要說些什麼，顧承熙卻抬頭看向她，道：“看來今晚一定要再探一次丞相府拿到證據了。”見林司月想要說什麼，他又道，“你不必跟去，上次我已將丞相府的路摸熟了，也知道如何進入石室，你不必跟去，太危險了。”
“那你小心些，別忘了你的傷。”林司月知道眼下他們要做的事是扳倒顧承皓和唐家，至於顧景鳴是否真如曉小所言，現在不重要。
顧承熙的右手輕輕捧着那張依舊冷淡的臉，笑了笑：“我知道。”
林司月垂眸，思慮再三還是將話說出：“對方不是夏婧雯，你還會納妾嗎？”她知道在這個社會裏貴族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白溱安雖與顧承楓恩愛，可她還是要與另一個女人分享她的丈夫。她不敢保證自己以後會不會也是這樣，雖被這個社會改變了許多，但她還是無法接受這種事。
骨子裏，她還是那個接受過新思想的女性，對於與他人共侍一夫，她做不到。
“絕對不會。”顧承熙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我此生認定了你，就不會再在乎其他人。”
“如果你做了呢？”林司月冷淡的臉映在他的黑色瞳孔中，語氣也不似尋常人家小媳婦的那般質問，平靜得叫人聽不出她的真正想法。
她看着顧承熙走到書桌前打開一層抽屜，從中按下了什麼機關，接着他身後書架上的紅木箱子打開，他從裏面拿出一個三寸大小的楠木盒，走到自己面前遞給她。
林司月其實對他的回答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左不過是說什麼“沒有如果”或者“如果有就天打雷劈”之類的話，花言巧語她已經聽膩了，可男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等到真違背了諾言，又說“男性本色”。
她看着那個小盒子，疑惑地抬頭。顧承熙將盒子交她手裏，道：“這是噬心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