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超級導師
陳莫“單飛”后,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日程也從各種下鄉慰問中掙脫出來,忽然進入“淡季”。除了日常接接零星的跑場和影片插曲,沒有得到更多的通告機會,這和他認為的“經紀”業務完全不同,頗感失落。恰逢網絡綜藝環境火爆,很多歌手或演員都投入其中,反向操作地收穫了熱度。聲動夢想旗下的歌手也熱衷於此,陳莫不例外的被安插在了各種小綜藝的邊邊角角。和其他藝人不同,陳莫覺得自己是“歌手”而非“藝人”,自己個性靦腆又沒啥眼色,簡直和綜藝的需要完全相反。經紀人聽都不聽他的想法,問他什麼叫藝人?藝人就是演藝人員,沒有演藝機會,你什麼都不是,至於你是誰,市場會告訴你。
綜藝錄製現場,執行導演嗆了多次,陳莫完全進入不了狀態。受不了的導演直接問他到底有什麼障礙,是鏡頭語言不能理解還是流程執行有壓力?陳莫說他實在不會演,演不出他們要的氛圍、要的鏡頭、還有那些難上天的侃侃而談和語出驚人,他不能理解導演說的充滿表現欲和話題性。
“話都不會說還當什麼藝人?”撂下一句話,執行導演轉身就走。
隨後他又回來,說不要以為你想成為歌手,只會唱歌就可以,而是要會很多東西,要用這很多很多的東西去表現你自己,去讓你自己有吸引力,反過來才會有人聽你唱歌。
陳莫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忘記這句話。
讓他感到更可怕的,就是自己還沒在公司里有所作為,就已經要被替代的事實。是的,聲動人心第三季又結束了,又產生了一波新人如衝上岸的泡沫源源不斷。讓他感到,原本就毫無存在感的自己,已經馬上要消失在漲潮之後。節目導演曾經在開播之前發消息給陳莫,希望他來第三季作為嘉賓。
陳莫感覺如時光倒流,但內心再無波瀾,他認定這是導演個人對他的喜愛而非節目需求,便非常直白地拒絕了好意,並且也再不願意和王嚀合唱那首唱過太多遍的同樣的歌曲了。導演說既是個人喜愛也是市場需要,你知道確實有粉絲是喜歡你的么?陳莫很坦然地說自己可能沒有粉絲,現有的市場中沒有我的位置。
導演轉手托邱慈聯繫陳莫,而邱慈說他不愛去算了,又耿直地說下一季我也不想去了。說得導演一臉懵,直說別別別,您一定得來。
這時的邱慈彷彿意識到,好像是有段時間沒聽到陳莫的消息了,但忘着忘着就總是有人要到她這裏打聽,有點神奇。
忽然有一天,邱慈忽然給陳莫拉了個群,只留了一句:陳莫!齊漫天要找你唱歌!
大半夜正在啾咪上傳自己翻唱的陳莫,戴上眼鏡看了好多次,確認邱慈介紹的齊漫天,是那個他知道的齊漫天,是所有人都認識的那個齊漫天——於是震驚不已!
齊漫天其人,才氣過人,放蕩不羈,馳騁數十年華語樂壇的重量級“老炮兒”,知名創作人、歌手、製作人,後進入互聯網巨頭樂漾大文娛成為核心管理層的二號人物,並擔任啾咪音樂的項目負責人。這種人物在陳莫看來,就是傳說,和自己唯一有可能的關係,那就是毫無關係。
過了很久后,齊漫天問他當時的心情,他說是宇宙黑暗忽然不知道哪裏射出了第一道強光,於是開始有了星系和生命,就是那種感覺,就是那種震撼。齊漫天說,我第一次聽到你的歌聲,也是同樣的感受。
加了齊漫天的微信后,邱慈並無多言,只是和陳莫說,是齊漫天無意中聽到了你的演唱,主動找到我聯繫你的,這不是偶然的,你要把握住機會。
陳莫向邱慈道謝后,拿着手機哆哆嗦嗦,不知道怎麼打第一聲招呼——齊總?齊老師?老師?對,老師。
“齊老師您好,我是陳莫,曾經參加了聲動人心的第一季。很感謝您百忙之中加我的微信,我目前的公司是聲動夢想….”
陳莫還沒打完字,齊漫天迅速就發給了他第一條留言,“陳莫啊,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齊漫天,哪天有空出來坐坐可好?來啾咪的辦公室吧,我發你地址,辦公室最安全。”
家大業大名氣更大的齊漫天,始終都是娛樂八卦的漩渦中心。除了他的音樂才華以外,涉足商業後主導的啾咪音樂經營不善,近期又爆出了婚變消息,可以說占足了新聞版面,非常全面地橫跨了文娛、商業、生活等等頻道。各路記者更是讓人不堪其擾,他的名字本身就是熱搜的代名詞。
陳莫第一次見到齊漫天真人的時候,緊張大於興奮,好多話含在嘴裏就是死活吐不出來。倒是齊漫天比他興奮地多,一襲黑衣,搖着扇子,桌子上古香古色還放着半杯莫名其妙的扎啤,含着一雙小眼睛把自己半圓的身軀藏在大大的眼鏡片後面,不住打量面前這個靦腆的少年。
“我挺喜歡你呀陳莫!”
“騰”地一下,陳莫的耳朵登時紅透,嘿嘿笑着。
齊漫天說,“我是一個不怎麼關注除我興趣以外的事情的人,但想想這樣好像也不對,容易專註的同時也會閉塞。曾經有好幾個人向我提到過你,但是直到我自己偶然聽到你的歌聲,才受到震動!哎呦喂,這就是我要找的人呀!”
“謝謝謝謝,謝謝老師。”
“你別拘謹,咱就是隨便聊聊,我也做音樂二十多年了,好作品和好歌手見過很多,然作品多歌手少,不說百年一遇吧,也是半生難求。所以,你給我唱首歌怎麼樣?”
齊漫天非常直白地表達了他的想法。
“唱哪首?”陳莫張嘴準備開嗓。
“停停停,我的意思是,你來唱我寫的歌曲,好不好?”
單獨…..為我寫歌?陳莫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
“哈,有可能,我很願意為你寫歌。但可能第一首合作的,是我早就寫好壓箱底,但是沒有遇見對的聲音的作品,希望你是那個對的聲音”,“來來來,你也聊聊你自己,你以後的想法什麼的,別老我在這說,不用拘謹。”
齊漫天聲音特意柔柔的,希望能緩解陳莫的緊張。
陳莫把他留學、參賽、簽約的經歷都說給了齊漫天聽,邊說著自己不受控制地嘆着氣,瞄一眼對面的人正聽得入神,隨後說自己簽給了聲動夢想,在這一年中有所得有所失吧。
“哦?”齊漫天想聽聽他的得和失是什麼。
略想了想,陳莫說得到了很多舞台經驗,各種各樣的,連超市開業都有,說著把自己都說笑了。齊漫天覺得他實在憨的可愛,又問你失去了什麼。
陳莫非常篤定地說,“我找不到成長路徑,因為我一直的想法都很簡單,唱歌,這是我喜歡的事,後來參加了比賽有了野心。很多人建議從綜藝里出圈,搞些個人技,我清楚那些不適合我,成為專業的歌手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但現在很迷茫,大家都說我唱得好,又說市場沒有我的位置,雖然我也算是專業出身,但半路出家很多人告訴我這不是科班,還有”,“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歌手了。”
齊漫天收起小扇子,並沒有回答陳莫的問題,而是說,我先聊聊你,再聊聊為什麼我選擇你。陳莫點點頭。
“科班這個詞的意思就等於刻板,也就是規矩,你從了規矩就成為了執行人。我二十多年那見過的科班人多如牛毛,不足一提,他們只是完成了該做的工作,而不是創造者。他們的執行叫標品。世界上從來不缺匠人,就是機械搬磚,這個磚可能是音樂可能是美術可能是什麼,就是一個手藝活,能夠保證養活你自己。可能他們風格各異,有自己的角色,掙自己的飯錢,這個就是那些人告訴你的市場。但是陳莫,做音樂這件事情,你要知道你是誰和想成為誰,你是非標品,是刻板和規矩所造就不出來的人。所以你就是你。”
齊漫天接著說。
“你知道有一類人是我要尋找的,是美好的天才,這不代表不努力,不雕琢,不進步。庸人能夠認識你,但無法欣賞你,只有我認識你,且欣賞你,知道你的獨特和美好在哪裏,更何況你接受過高等西洋音樂教育。陳莫,你就是我要尋找的那個既有天賦,又很美好的人,起碼我願意這樣相信,而且時間會說明一切。”
坐在對面的陳莫,面無表情但心情激動,彷彿一個從天而降的人,只為他,在天靈蓋上打開了一個入口,植入了一個新的世界觀、一個新的劇情、一個新的人生。他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咬着嘴唇上幹掉的皮,手不知道要放在哪裏。
作為初見即深談的收尾,齊漫天很認真地說,“只有萬分的努力,才能讓世人看到你的天賦,你要成為這個時代最別具一格的歌者,這不單單指你的技巧越來越純熟專業,你的演繹形式更多樣,情感表達更深入。更多的,我們要一起到達一個高度,成為一個更豐富的人,世界是因為你的歌聲才存在的。你一定要這樣想!”
回家的路上,陳莫像換了個腦袋,沉溺在齊漫天對他對音樂的述說中。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的時候,室友們都已經回來,但他第一次感覺那個門是另一個世界,而不簡簡單單是他居住的小小房間。
送走陳莫后的齊漫天,甚至被自己感動壞了,不停捋着頭髮又翻出了陳莫的歌聽着。他試圖說服自己,這個害羞的男孩終究有一天能登上大的舞台,在聚光燈下真正地演繹歌曲,同時又深深地懷疑,陳莫能否如此己所願成為一代唱將,而不是現在這樣畏首畏尾。反覆糾結了幾十次,齊漫天選擇遵從自己的本能,畢竟“成為”本身,是由“一起”打造的,他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陳莫。於是把一首準備找主人找了好久沒能落定的歌,發了過去,讓陳莫錄個demo(小樣)給他,順手又拉了群,把自己的御用製作人星塵拽了進去。
矇著頭做了雙重隔離的陳莫,在後半夜3點整,開始了人生最重要的錄製——被窩兒demo,他唱的輕而入情,傾盡全力。
唱完后他心滿意足地攤在被子裏,告訴喵老師,他終於遇到了路上最大的妖怪,這個妖怪異常全能,會主動給他奉上姓名。
喵老師說,超級妖精也會拿走你更多的能量,但是值得。
如果我沒能把握好這個機會怎麼辦?我心裏又慫了。夏目問她。
喵老師想了想,說我才需要對事情的預判進行樂觀悲觀分級,你不需要,你必須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