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齊玥的哭聲彷彿還在耳畔,陸靳翀神智恍惚的看向門口。進來的人背着光,只能看見一道光影,他心道:難道是鬼差要來帶他走。

數息之後,陸靳翀才漸漸適應光線,也終於看清來人,竟是從小就跟隨他的小廝陸玖,但他不是幾年前死在北疆了,怎麼會出現在這?

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死了,陸靳翀突然好笑,沒想到他們主僕倒有緣分,都入了黃泉還能相遇。

陸玖率先回過神來,一臉要命的催促道,“祖宗誒,您就別發愣了,趕緊換身衣服準備接旨吧,將軍跟夫人都已經在正堂候着了。”

陸靳翀聽得茫然,還沒明白什麼意思。

陸玖看他這般,只當是主子心裏不痛快,又接着勸道,“少爺您就算再不願意娶男妻,但聖命難為啊。”

誰不想娶個嬌嬌軟軟的小娘子呢,更何況少爺還是將軍,娶了男妻就意味着再無嫡子。

陸靳翀卻被他這話猛然驚醒,撲過去一把抓住陸玖的胳膊搖晃,“你說什麼?接什麼旨?什麼男妻?陸玖你說清楚。”

“少爺您是怎麼了,當然是皇上指婚的聖旨啊,您昨天不是還在宮裏與齊大公子碰面了嗎,怎今天就忘了呢。”陸玖被他晃得一陣暈眩,很是莫名的問。

說起來,都怪那些道士胡言亂語,否則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

“少爺您快坐下梳洗吧。”時間緊迫,陸玖也不管他發獃了,把人按在鏡台前坐好,便招呼丫鬟進來幫忙。

陸靳翀看着泛黃的銅鏡,鏡中的男人沒有滿臉鬍渣,更沒有那道像蜈蚣般的醜陋傷痕。有的只是年輕的樣貌與幾分盛氣傲然,這分明是他二十歲前的模樣。

做夢?還是……他當真回到過去,回到十八歲皇上賜婚的那一年,那一日?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一年秋,北原匈奴被鎮北軍打得元氣大傷,灰溜溜的撤回大草原,但他父親也在這一戰中受了重傷。

他奉旨送父親回京修養,卻不料剛到京都,便正好撞見大高玄殿的道人進宮。

於是“將軍府大災將至,輕則滿門人亡,重則一國動蕩”的卦言直接傳到聖上耳中,關乎一國大事,向來迷信的康慶帝怎能無視。

因道士一言,他陸靳翀先是被康慶帝指婚,娶了一位男妻沖喜化災,后又被新帝拿來大做文章,陸家滿門下獄,家破人亡。

回想起死前發生的種種,陸靳翀胸腔翻湧起一股滔天怒火,恨不得將那些忘恩負義的人,一個個徒手撕碎。

正在替主子梳發戴冠的丫鬟,被他身上那股深沉的殺氣嚇得後腿一步,求救似的看向陸玖。

陸靳翀這副模樣,別說是年紀不大的小丫頭了,就連陸玖這個陪他從北疆回來的小廝,此時都忍不住心裏發怵,“少,少爺。”

明明少爺今天還是這張俊朗的臉,可為何總讓人感覺煞氣深重,像地獄閻羅似的。

陸靳翀回神便察覺丫鬟手在顫抖,這才稍稍斂起怒氣,只是他仍有些恍惚和疑惑,如此玄幻之事竟真實發生了。

待丫鬟給他梳洗完畢,又換上繁複的紫色武將朝服,陸靳翀也終於接受事實,起身匆匆趕往前院。他現在急需確認,爹娘是否真還活着。

“少爺您怎麼突然心急了,等等我。”陸玖在後頭緊追着喊。

陸靳翀身長已有八尺,比一般男子高大些許,兩條長腿一邁陸玖小跑才能追上。

陸大將軍與夫人元氏都已在正堂太師椅上坐着,皇上賜婚本是一件榮耀的事,可二人臉上卻皆無喜色。

“怎還不來,快命人去催催。”陸洪烽看一眼時辰,聖旨應當就要到了。

只是他話音未落,陸靳翀已經從外面快步進來,元氏看見兒子,滿是心疼的起身輕喚,“槐兒。”

才一夜過去,陸靳翀臉上凝重的神情讓她倍覺難受。

陸槐是自幼爹娘起的名字,也只有在他成婚之前,娘親才會喚他槐兒。驟然聽到這聲久違的呼喚,哪怕早已見慣生死,心硬如石的陸靳翀眼眶都忍不住一陣酸脹。

想起含冤病逝的父親,跟剛烈殉情的母親,陸靳翀朝着二人雙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父親,母親,是靳翀不孝。”

是他無能才讓爹娘蒙受不白之冤,至死都未能洗脫,甚至二老去世也無人守靈。

元宛見他突然這樣,急得趕忙拉住他,“槐兒你……。”

陸洪烽杵着拐杖,很是艱難的站起身,一隻手按住陸靳翀的肩膀,“起來吧,可莫讓宮裏來的人瞧見這般模樣。”

雖然大慶民風開放,男子與男子成婚這種事例不少見,可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情,眼見陸靳翀臉色難看,陸洪烽嘆着氣提醒道。

爹娘顯然誤會他的意思,但陸靳翀沒多解釋,緩緩站直了身軀。

元宛小心攙扶好自己夫君,嘴裏卻埋怨道,“都怪你,明明可以回了聖上,也不用讓槐兒這般為難。”

元宛是簪纓世家出身,可其性子卻十分彪悍。據說當年陸將軍娶妻時,不少世族官宦子弟都感激涕零,直呼陸洪烽大勇。

“我沒料到聖上要賜婚。”陸洪烽很是無奈的說道。

他以為是讓自己給兒子任意選個男妻,草草拜堂即可了結,便隨口應下了。

眼看母親就要發飆,陸靳翀才趕忙開口,“父親母親,你們不必說了,我沒不樂意。”

見到如此鮮活的爹娘,陸靳翀才漸漸有了一絲真實感。

但前世他大婚過後便請命替腿腳不便的父親守疆,在北關一待數年鮮少回京,與爹娘相處不多,此時儘管內心激動,卻也做不出親昵的舉動來。

幾人說了這麼兩句,守在府門外的下人匆忙跑來,原是傳旨的隊伍已經到了,陸家人也不再多談,迅速到門口等候接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北大將軍陸洪烽之子,陸靳翀,年少有功,忠孝兩全,今已到舞象之年,適婚娶,茲聞永安伯長子齊玥,品貌出眾,與汝命格相合,此乃天造地設,特為二人指婚,成全佳偶。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內務府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欽差大臣聲如洪鐘,將聖意清晰傳遍陸府大堂,陸洪烽夫婦聽得心裏五味雜陳。

宣畢,陸府眾人叩謝隆恩,陸靳翀接過聖旨,跟前來的官員寒暄幾句,又親自將人送出門去。將軍府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欽差大臣被以禮相待,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元氏攙扶着陸洪烽站在前院,看兒子沉穩的應付着,忍不住感慨,“槐兒何時學得這般圓滑了。”

她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跟他父親一樣的榆木腦袋,腦子裏除了舞刀弄槍行軍打仗,人情世故一概不懂,為了省卻麻煩,更是不與京中官員打交道。

“咱們兒子長大了。”陸洪烽說著,不知該欣慰還是難過。

陸靳翀送走傳旨的隊伍后,拿着手中沉甸甸的明黃聖旨,心情頗為複雜。但想到臨死之際,那個緊緊抱住他的人,跟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心頭。

陸玖卻在這時從府里跑出來,急着喚道,“少爺少爺。”

“何事?”陸靳翀收回心神轉身,臉色已經恢復如常。

“那個……齊大公子來找您,正在側門候着,少爺見還是不見。”陸玖小心翼翼的問。

“齊玥?”陸靳翀聽到他來心頭猛的一跳,這才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陸靳翀又一把抓住陸玖的胳膊,“你說我昨天進宮跟他見面了,對嗎?”

“是是是是……是啊,少爺。”陸玖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舌頭打顫,一句話險些說不完整。

“完了。”陸靳翀心裏暗道,已經顧不上安撫陸玖,扔下他腳步飛快的往側門走去。

他猛然想起賜婚前一天,聖上以示珍重,讓他與齊玥在宮中會一面,說是要他滿意方才下旨,實則他哪有得選。

當得知賜婚一事已成定局,陸靳翀第一時間讓人去打聽齊府大公子,不過京都關於他的傳聞少之又少,只知他曾拜得一雲遊道士為師。

本就是因大高玄殿的道士,才讓陸府生出許多麻煩,他當時對道士玄術可謂厭惡至極。見了齊玥自然沒有好臉色,反而對其出言警告。

陸玖還在等少爺答覆,結果一眨眼功夫,他家少爺已經走出老遠,不禁疑惑的撓了撓頭,“少爺到底是見還是不見啊?”

陸靳翀繞着府外院牆走了片刻,來到齊玥等候的地方,遠遠便看見一道雲藍色的身影,腳步不由加快幾分。

在見到爹娘完好之後,陸靳翀發現自己竟迫切的想要看看齊玥,那個病弱殘存的笑顏,已經深深刻在自己心裏,還有那枚木劍。

齊玥似乎聽見腳步聲,扭頭看到陸靳翀時,卻被他身上的煞氣嚇得一瞬頭皮發麻。

昨日陸靳翀雖也神色不豫言語不善,但還不至於滿臉戾氣,一個人為何會在一日之間發生這般大的變化?

“難道,他對這樁婚事當真不滿至斯。”齊玥有些失落自語道,已經後悔貿然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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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獨寵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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