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前塵往事

第140章、前塵往事

其實,王敬當年就詫異過,報信的怎麼會是一個孩子?一個普通的孩子又怎麼會清楚永昌宮裏的事?

只是後來親眼目睹王玉險些葬身火海,又看到王玉臉上所刺的「賊」字,他完全震怒得忘記了別的事,也就沒有再去思索報信人的身份。

可那個時候,司修和王玉是不可能認識的,他為什麼會救她?

“為什麼?”王敬問了出來。

“因為,上蒼有好生之德。”司修回答得很誠懇。

王敬說不出心裏有多感動,當年,王玉對於司修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且是一個被毀容了、還非娶不可的陌生女子,司修竟肯違背父命偷偷報信?

他的耳邊,又傳來司修溫潤謙和的聲音:“岳父大人照顧不了她一輩子,但我可以。如果您真的那麼心疼她,何不給我一個機會,彼此成全?”

這句話,一下子說到王敬心坎里去了,他的病早已是不治之症,餘生時日不多,豈能不想為女兒安排好以後?

“好……”不知怎麼,王敬就從嘴裏吐出了這麼一個字。

那好像是對司修品德的讚許,也好像是對女兒歸宿的放心。

“多謝岳父大人,那小婿就回去選定日子,籌備婚事了。”司修又向王敬行了個拱手禮,辭別離去。

待司修的隨從全部撤出去,隱在屏風后的王玉急急忙忙跑到王敬身邊,她疑惑極了:“那太子在你耳邊說了什麼?你怎麼就同意了?”

王敦也很好奇:“我正想問呢,到底是什麼話,讓你改變主意那麼快?”

“他就是那個報信的孩子,是玉兒的救命恩人。”王敬對着司修已經消失的方向,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雖然他連司修長什麼模樣都不曾有機會看到,可是他打心底里感激這個人,讓他有機會留住他與摯愛髮妻的唯一骨血,否則,他一定會悔恨終身。

王玉也驚奇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王敬琢磨着,揣測着:“我覺得,太子並非傳言中的廢物,他是在藏拙。內有韓夫人的枕邊風、外有陳濟虎視眈眈,羽翼豐滿之前,裝傻示弱或許是他最好的自保方式。”

王敦點頭,認可了王敬的說法:“倘若他平日確實是在裝傻,而今日在你面前竟肯露底,那必然就是真心結親了。”

王敬的神色變得有些深沉,轉身扶住王玉的肩膀:“玉兒,我想大膽相信他一次,你願意嗎?”

玉兒低下頭,稍稍紅了臉:“爹的眼光從來沒錯過,您信,我就信……”

王敬聽得出,玉兒的回答很勉強,他不知那是矜持、還是不情願。

他輕推了王敦一下,王敦知是他們父女有體己話要說,便先行出去了。

這裏,王敬又問玉兒:“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你儘管說來,不要顧忌那麼多。”

“他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且身份、品行之貴重,是萬萬人不能及的,我哪能不願意呢?只是,自傷了臉以來,我總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嫁人了,也就沒再往這上面想過,今日突然如此,便覺得心裏好怪……”玉兒聲音很低,自卑之感由內及外。

王敬聽得很是心疼,一把將女兒攬入懷中:“我的玉兒配得上這世上任何一個男子,是他們大多人不能慧眼識珠罷了。”

玉兒知道父親是在安慰她,不知不覺就哭了出來。

“我想,太子是一個有「慧眼」的人……那便是你的福氣了……”王敬在腦海中勾勒着女兒可能的未來,好似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如果……如果他是個值得託付的人,父親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玉兒紅着眼,她的頭漸漸離開王敬的胸口,仰頭望着他。

王敬聽得出玉兒很鄭重:“什麼事?”

“去找桃姑娘,我相信,她還在等你。”

王敬愣怔着,他沒想到玉兒會突然說這個,他也已經很久不與桃葉往來了。

玉兒又說:“我一直都知道,爹心裏最想做的事,就是帶着桃姑娘遠離京城,去過最最普通的日子。爹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為放心不下我。”

王敬沒有說話,卻恍然追憶起在永昌和桃葉的最後一次見面,也是桃葉給他「休夫書」的那日。

那天,他對桃葉說過:「等我父親平安脫離了永昌、玉兒有了好的歸宿,我一定全心全意待你。」

桃葉也曾追問過:「如果你父親永遠也不能脫離大王的掌控呢?如果玉兒永遠都嫁不出去呢?我和你,是不是永遠都沒有未來可言?」

每每想到此,王敬便滿心愧疚,他對家人傾心傾力,卻獨獨對不住桃葉。

“爹希望我能過得好,我也希望爹過得好啊……無論餘生有多長,我只願爹能為自己而活……我從來不願成為爹的負擔。你就不要再固執了……”說著說著,玉兒又一次淚流滿面。

「我已經對自己發誓,回到建康之後,我會想辦法與公主和離,正式迎你進門……若不能,我就與你遠走高飛。無論餘生有一年兩年、或是五年十年,我都會把你當作此生最重要的人!」

那是永昌一別,王敬給桃葉的最後承諾,儘管桃葉沒有接納,但他依舊認定那個承諾。

可是他剛一回京,他的母親就死了,無形之中,那些承諾便全都不作數了。

現在,他的負擔倒是都完結了。

可是,時移世易,他和桃葉還能在一起嗎?

他發現,就如玉兒所說的感覺一樣,他已經很久沒有往這上面想過了,現在去想,覺得好怪……

在得到王敬的首肯之後,司修立刻稟明司元,擬定婚期,迎娶王玉。

這門婚事很快成了京城的頭等新聞,然而最受關注的並不是婚事本身,而是司修在式乾殿承諾的那句:「如果兒臣的婚事將來確有損毀大齊名聲,就請父皇另立太子。」

這句話不知怎麼就傳出了式乾殿,傳得前朝後宮皆知,有不少人預言說,太子一旦娶了這位太子妃,必然會地位大不如前。

陳濟得知司修和王玉的假婚約成真,有些哭笑不得,他和王敬做了十幾年的情敵,如今他已娶了司蓉,而王玉即將嫁給司修,這麼一弄,他竟與王敬的女兒淪為一個輩分了。

他正在自嘲,忽見陳亮拎着幾包葯出現在書房門口,向內稟告:“郡公,太醫令派人送來了些葯,說是您上次要的。”

陳濟一聽,便知是上次他央求田樂去打聽的消息,已經有了眉目。

他忙放下手中書卷,走到門前,接過陳亮手中的葯,打開一看,葯只是些平常進補的葯。

藥包下面壓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三排字:「天冷,問題就多,閣下多多保暖就好。」

這幾句話,簡直是廢話。

陳濟又看了一遍,想了一下,京城內好像是有一家酒樓叫做「天問閣」。

他立即換了身衣服,也沒告知任何人,就獨自出府去了天問閣。

果然如他所料,田樂就在天問閣內的一張桌子旁坐着吃飯,他便走過去,坐在了田樂對面。

田樂一見面就趕緊解釋:“我原本是打算親自到府上拜訪的,可後來又想到,我每次去給官家送葯,韓夫人都不高興,我要是貿然去找你,恐怕公主也不高興,所以只好約你出來。我想你那麼聰明,一定能看懂我的意思。”

“你覺得這個主意妥當嗎?”陳濟笑着搖了搖頭,玩笑般地問:“如果那張紙條沒送到我手裏,而是先被公主看到了,然後公主來到天問閣,看到你在這兒,你該如何自圓其說?”

田樂眼睛咕嚕了幾圈,好像是想不出合適的說辭。

“要是讓人知道,你用這種方式約我出來單獨見面,咱倆之間沒事情也變成有事情了。”

“好像是啊……”田樂撓着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過,這次比較幸運,我是第一個看到字條的人。”陳濟禮貌笑着,為田樂夾菜:“你打聽到了些什麼,快說來我聽聽。”

田樂點頭,就邊吃邊說:“我按你說的,後來直接把葯送給她,和她搭了幾句話,她的聲音……可能時間太久了,我判斷不出來。”

陳濟聽了,不免有些失望。

“然後,我就跟別的宮人打聽她的身世。她身世還蠻可憐的,她小時候,就和她的父母一起被流放到永昌,沒幾年,她的父母都死了,她淪為孤兒,被收進了永昌的一個難民營,說是叫什麼宮……”田樂努力回憶着。

陳濟輕輕一笑,又給她夾菜,替她補充道:“是寧王宮吧?”

“對對……就是寧王宮,她在寧王宮長大,後來被韓夫人看上,帶在身邊做了侍女,一直伺候韓夫人到現在。”田樂笑得像朵花一樣,吃了陳濟夾得菜,這樣看着陳濟,她好像格外能下飯。

“就這些?”陳濟不禁皺眉,因為他覺得田樂方才講得所有信息都沒有多大用。

田樂也給陳濟夾了菜,努嘴笑着:“別急嘛,我還有一個消息沒說呢……她還有個弟弟,小時候因為年幼,沒有隨他們一起流放,一直在京城,長大后做了御史台的獄卒。”

聽到御史台,陳濟頓時又有了興趣:“御史台的獄卒?現在還在御史台嗎?”

“不在了……”田樂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長嘆一聲,換了一副憂傷的神色:“這個宮女的命也實在不好,在永昌熬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哪想到他們姐弟才剛團聚,她的弟弟偏偏就在這時候死了呢?”

“死了?”陳濟感到了更多蹊蹺。

田樂用力地點點頭,滿眼都是憐憫之情:“對啊……聽說是在御史台犯了錯,被送到廷尉府受審,後來就死在了廷尉府,姐弟兩個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他們說,死的時候渾身是傷……唉,別提有多慘了……”

陳濟手中的筷子陡然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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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妖,灼灼泣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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