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神 (5)
太啟:“……”
你竟然喊我去給虞王掃塵,你也不怕遭雷劈。
這個世界是書中世界,雷劫,巫術,崑崙諸神,妖鬼神魔通通都不存在,太啟也就只能隨口說說罷了。周圍的一切都是因為太啟的執念生成的,可以理解為太啟的力量支撐起來的幻境,只要有一個地方亂了因果,就會引發蝴蝶效應導致整個世界的覆滅。
太啟不想多生事端,他只是來這裏放鬆度假,就如他來這裏第一天,對着眼前大豪宅的豪情放言“I"thekingoftheworld”一樣。
他在崑崙亦是神王,在凡間世界也有無上地位,但這些也代表着太啟不得不維持完美的形象。
只有在這個世界,他真正走到了權力頂端,可以隨心所欲喝奶茶擼貓打遊戲看小說睡懶覺,沒有其他神官嘮嘮叨叨哭天搶地。
——當然,這只是太啟對於這個世界的美好幻想而已。
事實就是,他還得含淚拿起紅色絲帶小掃帚,給千年前自己砍掉的仇人掃墳。
“可以不去嗎?”太啟問。
太啟的表情實在太豐富,虞淵忍不住逗他:“如果你懷孕了,就可以不去。”
很快,虞淵收穫了太啟一記“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白眼。
我真能生孩子。
生孩子有什麼難的,他甚至還可以有絲分裂出幾個小太啟。
太啟如此想着,腦海里閃過一個要不要生娃遁的想法,後來一想,他又沒和虞淵同房,到時候還得解釋一下孩子是哪裏來的,麻煩。
兩廂衡量之下,太啟答應了:“好吧,我去。”
今年家族裏有不少嫁娶,還有新生兒,加上有長輩在一旁照看着,虞淵擔心太啟會應付不了。
“到時候我會請長輩教你各項事宜,你不用太緊張,就當在打掃房間。”
“哦,好。”
太啟就這麼答應了下來,睡前,虞淵把一份紙質版的方案拿給他,太啟認真看過一遍,還好方案上沒有什麼下跪叩拜的禮儀,否則他真的擔心這個世界會因為他拜了一下虞王而毀滅掉。
太啟希望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盡量長一點,除了每個月不想同房編幾次理由,以及虞淵有些崩人設之外,他還是很喜歡這裏的生活的。
——直到太啟再一次來到了虞王陵封閉區的虞氏祖廟,看到眼前烏泱泱一片人。
他發現自己社恐了。
今天來的有老有小,老人是長輩,是來指導子孫禮儀的,小的有一半都是今年剛進族譜的外姓人,彼此之間的寒暄帶着些攀比和暗中較勁。
只有太啟是一個人來的,虞淵是私生子,自己也不知道母親是誰。老虞總只認了他一個人回來,後來和妻子前後去世,他們小家庭里,就只剩下虞淵和太啟兩個人,是虞氏內部小家庭里,人丁最單薄的一個。
兩個月前太啟和虞淵結婚時,也沒少被詬病,他是男的,和虞淵註定不會有後代。大家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虞淵費勁心思坐到家族中核心的位置,為什麼要和太啟這樣一個沒什麼背景也不能有子嗣也就臉好看的男花瓶結婚。
婚後,看到虞淵經常夜不歸宿,大家也就明白了,虞淵只想要一個好看又好控制的花瓶方便擺在家裏,沒打算維持長久的婚姻。
不過,這花瓶真的過於美了。
太啟一下車,就有不少人看過來。
明明是掃塵儀式,今天的虞王陵祖廟卻像是紅毯秀場,不能太張揚,那也有低調內斂的華服和珠寶名表。
豪車,手袋,珠寶,手錶,甚至是悉心的妝容和打理的頭髮。
唯有太啟一個人裹着白色大羽絨服,抱怨了一句這天也太冷了,從保姆車上走下來,冷漠地走入人群中。
周圍男女老幼都傻了眼。
昨天就有幾個新結婚的旁系小輩在群里聊了一晚的天,說到太啟時,紛紛調侃着太啟明天恐怕是要粉墨登場。
“看樣子虞哥也就是和他玩玩,玩完了就離,他也不在乎這些風言風語。”
“是啊,選個沒什麼背景的,好拿捏。”
“之前我就聽我媳婦說了,虞哥說要和他結婚時,家裏全都在反對,虞哥這種身份,什麼樣的白富美找不到?”
“所以你看,虞哥恐怕也就玩膩了,這虞家上下都看不上他,他明天還要作為代表掃塵,不拿出點大件增加點底氣怎麼行。”
“哈哈,明天有好戲看了。”
眾人腦補的太啟:貌合神離的婚姻,打碎牙齒和着血往肚子裏吞,德不配位,被架上高位祭祖,10.3克拉藍鑽項鏈,鴿血紅手鐲,高定套裝,限量名車,甘露寺歸來的甄嬛表情。
現實生活中的太啟:羽絨服,牛仔褲,保姆車,一看就是早上起床后自己順手打理的頭髮,一張冷漠的美人臉,以及一臉離老子遠點的表情。
這也太隨意了吧!
“可能這就是破罐子破摔吧。”有人心裏想道。
沒人上來主動和太啟攀談,也沒人來告訴太啟應該做什麼,太啟就像是一次性鮮花,大家欣賞完美貌后就把他遺忘在腦後。
這樣正好。
沒人打擾,太啟樂得自在,找了個避風的位置光明正大摸魚玩起手機。
他也沒問虞淵,為什麼那位指導他的長輩一直沒來,沒來正好,他就不想掃塵。
太啟很快就被蘇琴逮了個正着。
“給虞淵發信息呢?”她故意問道。
太啟說:“沒有。”
他在看新聞。
蘇琴又問:“今天你一個人來的?沒人帶着你?”
太啟說:“對,我一個人來的。”
蘇琴說:“沒人帶你?那我教你,你跟我來。”
太啟哪裏懂蘇琴百轉千回的心思,蘇琴說跟她去,就只有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她去。
蘇琴陪太啟在保姆車上取了掃帚和抹布,然後一起走到祖廟前。
“太啟啊,不是我說你,這種場合你也不主動點。”
太啟:“哦。”
蘇琴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看我媳婦,父母的手機號都在運營商紅名單里,人家多主動,昨天晚上和我兒子兩個人一起準備今天掃塵儀式呢,你家裏父母不幫襯你,你就一定要主動一點。”
太啟的關注點歪了;“什麼叫運營商紅名單?”
“就是到了一定級別,手機收不到推銷短訊——哎,我給你說這個幹嘛,我是說,我們這些長輩說什麼,你就好好記着,照着做,否則啊。”
太啟又問;“否則什麼?”
蘇琴問:“這還要我說嗎,你和虞淵什麼情況你自己不清楚嗎,我也是看你家裏條件不太行,多提醒你幾句,哎,把祖廟前面這塊地掃了。”
太啟又開始聽不懂人話了。
這大伯母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
他就聽懂了掃祖廟前面那塊地。
這活兒還不錯,掃大街不比給仇家掃墳好嗎?
太啟脫掉羽絨服,吭哧吭哧開始幹活。
蘇琴和幾個過來看熱鬧的親戚,就站在一邊給太啟“講規矩”。
“我們虞家啊,雖然不是首富家族,但是財力地位擺在那裏,一定要懂得上進。”
“虞淵多少人倒追啊,能和他結婚,就是你的福氣。”
“有什麼不懂的,就過來問大伯母,都是自己人,知道嗎?”
蘇琴開玩笑般地催:“那裏還沒掃乾淨,快去。”
身邊的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祖廟面前。
“看樣子,我們家太啟在家裏可沒少幹活。”
——“誰家的太啟?”
車門打開,虞淵從車裏走了出來,冷冽的聲音讓看熱鬧的蘇琴等人瞬間噤聲。
“你怎麼才來。”
太啟倒不是不喜歡掃地,他不喜歡灰塵的味道,來到這個世界頭幾天,他還因為灰塵過敏,看了很久的醫生。
看到虞淵來了,太啟拿起掃帚他往懷裏一扔:“我好累,你幫我掃。”
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沒人敢這麼對虞淵,即使是虞淵剛被接回虞家的時候,他的狠勁紮根在骨子裏,心狠手辣,睚眥必報。
太啟力氣大,這掃帚差一點就砸虞淵臉上了,大庭廣眾之下,虞淵還要不要面子了?
眾人都等着虞淵發怒。
然而意外的是,虞淵卻把那把掃帚往身後的車身旁一擱,走到太啟面前。
“雲婆婆還沒來?”
“沒來。”
“沒來你就在這裏掃地?”虞淵看到太啟鼻尖上黑黑一片,忍不住笑起來,抬起手抹去太啟鼻尖上的灰,“傻不傻,掃塵怎麼掃臉上去了。”
“你才傻,你以為這裏和崑崙一樣沒有灰嗎?”
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親昵是裝不出來的,蘇琴心裏涼了半截。
虞淵對太啟說:“我帶你去洗手。”
“嗯。”
虞淵又轉過頭對蘇琴等人說;“太啟是我家的,我先帶走了,這祖廟前的地和前面的大街,就麻煩你們打掃乾淨,畢竟是祖宗的臉面,甲子大祭,不要疏忽了。”
說完,他叫過一邊的兩位助理,示意他們留在祖廟前監督蘇琴等人掃地,然後一手拿過太啟的羽絨服,一手牽着太啟走進了祖廟。
祖廟後面有個休息室,太啟在裏面洗完手臉,出來時看到一桌的甜點奶茶,拆了塊瑞士卷,舒服地在沙發上落了座。
虞淵是從公司趕來的,工作還沒完成,剛剛太啟去洗手時,他便又忙起了工作。
看到太啟出來了,他摘下藍牙耳機,把手機屏幕熄滅。
“以後如果有其他人指使你做事,不用理會他們。”
“我也不想做。”太啟三兩口把瑞士卷啃完,又拿起奶茶,“可那是大伯母。”
人的親緣關係太啟還是稍微了解一些的,虞淵父親的哥嫂,關係算很親密的那種。
“那也不用理,按族譜上算,你的地位比她高,你讓她做事才對。”
“行,我記住了。”
虞淵沒有用宗族地位壓人的習慣,不過作為棋子,他還是很願意啟用自己的地位。
比如此刻,給太啟解釋太多,也比不上直接上族譜地位來得簡單。
虞淵又一次看向太啟。
太啟認真地吸着奶茶,表情和眼神都沉浸在享用美食的快樂里,就和他上一次在小客廳里看着電視吃早餐一樣。
他一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美。
虞淵在心裏忍不住感嘆。他不知道太啟這樣的性格是不是夏家故意養成這樣的,美貌,天真,清白,沒有談過戀愛,從小學的也是藝術和古琴,不沾染世間的塵埃,偶爾接地氣時,嬌氣又勾人。兩個月前,有人就把這個待價而沽的天真美人送到他面前,他還不屑一顧。
現在看來,他們成功了。
“你看着我做什麼?”
太啟喝完奶茶,轉頭一看,發現虞淵一直看着自己。
看自己幹嘛,難道不是應該一起回去吃午餐嗎。
虞淵收回目光,問:“你吃飽了嗎?”
太啟說:“吃飽了。”
他等着回去吃午餐。
虞淵卻站起來:“那走吧,掃塵還是要掃的。”
太啟驚訝:“不是吧?”
他終究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被虞淵哄去祖廟。
太啟滿臉寫着後悔,早知道豪門這麼多規矩,他就應該穿一本《霸道奶茶店老闆的二婚小嬌妻》,天天躺平喝奶茶不香嗎?
虞淵繼續哄:“我陪你掃塵,就就是個儀式,沒打算讓你花力氣做大掃除。”
“你陪我幹嘛,你不上班嗎?其他親戚允許你陪着我進去掃塵嗎?”
太啟還打算等虞淵走了就開溜。
虞淵一眼就看透了太啟的心思,停下來和太啟耐心講道理。
“這裏。”他指了指祖廟。
“還有那裏。”虞淵又指了指公司的方向,“都是我說了算。”
太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這麼厲害,能把我的手機弄成紅名單嗎?大伯母說她親家都是紅名單,都收不到推銷短訊的。”
虞淵:“……”
太啟看到虞淵不說話:“嗯?”
虞淵無奈:“行吧,我去試試。”
太啟拿起小掃帚就往祖廟走去:“那你現在就去試,我去掃塵了。”
行啊,會和他耍心眼了。
虞淵連人帶着小掃帚,把太啟綁進了祖廟。
太啟指揮虞淵掃地,然後拿着羊毛撣子,百無聊賴地掃着眼前的牌位。
“我問你個事。”
虞淵說:“你說。”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太啟的羊毛撣子在虞王的牌位上掃來掃去,“就,你認識的人把你家某個很受尊敬的長輩給幹掉了,你會怎麼做?”
太啟想聽聽虞淵的意思,以免將來虞淵知道真相后當場操傢伙來找他尋仇他沒有辦法應對。
打吧,未免顯得他欺負人,不打吧,又要刪除虞淵的記憶,上一次刪除虞淵的記憶已經很不妥了,幸好沒有引起不良後果造成世界崩塌。
他真誠期待聽到虞淵的答案。
“我是合法公民。”虞淵掃完地,把掃帚放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還能怎麼辦?送去警察局。”
太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算了,萬一應付不了,那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吧,反正是他捏的幻境。
他繼續回過頭,對着虞王的牌位掃灰塵。
“咚——”
虞王的牌位突然倒了下來。
就在此刻,祖廟門口突然響起一個陳腐又和藹的老年女性聲音。
“小兩口關係很好呀。”
太啟身體一頓,懶散的目光瞬間收攏,面色也微微沉了下來。
來人至少在十年前就應該去世了,太啟從來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陽世燈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供奉神明的香火味。
這個太啟以為的“書中世界”里,至少還有一位神,這個老太太,找那個神,續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