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山如畫
湛藍的大海倒影出天上的浮雲，縹緲的雲霧被清風驅走，黑瞳的目光投向了那片漂浮在蒼茫的大海上的大陸，大陸之上聳立着一尊高入雲天的巨大恐龍雕像。
時光彷彿流轉，昔日再現眼前，黑瞳站在高高的恐龍雕像上沉默不語。
“你一定會成功的，只怕……”海生的話衝擊着他的心靈，他知道海生在擔心什麼。
“只怕這個世界也將不再，就如同那消失了的虛空之界一樣。”黑瞳輕聲說道。
他突然領悟到，這個世界是剛剛誕生的，所有的物質在瞬間進行重組，形成了這個世界，如果他們要繼續前進的話，那麼這個世界是否也要消失掉呢？
無名的能力看來確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
下方的森林中傳來了動物的嘶鳴聲，這些動物仰天長嘯，聲音隱約傳入到了他的心裏，黑瞳不由得心思一動，那是恐龍的嘶鳴聲。
在遙遠的從前，魔星上生活着無數身體龐大的恐龍，它們奔跑起來踏起的灰塵遮天蔽日，那已經是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事了。
如今在這個新的世界上，恐龍們仰天長嘯的聲音彷彿穿越了遙遠的時空，將他帶到了遙遠的過去，那聲音在他心裏是那麼地悲壯，那麼地蒼涼。
“無名，你要告訴我什麼呢？是否想要讓我知道什麼才是生命的真正意義？”黑瞳輕聲說道。
他從空中飛了下來，從森林的上空飄過，然後在一個地方落了下來。
森林中那片安寧的天地，美麗的小湖，還有湖中那個美麗的小島，他在湖邊停了下來，旁邊數只恐龍邁着悠閑的步子從他身邊經過，他將目光投向了小島。
島上，站着一個灰衣老人，他朝黑瞳招了招手，“永恆的追逐者，你來了，歡迎！”灰衣老人說道。
黑瞳踏水而過，來到了灰衣老人的面前，“無名，你到底創造了多少強大的生靈？”黑瞳心裏暗想。
“你認識我？”黑瞳問道。
“是的，當然認識。”灰衣老人說道，“在我誕生的瞬間，我就擁有了對你的一切記憶。”
“那你一定知道我是為何而來了，是嗎？”黑瞳問道。
灰衣老人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你要到崑崙界去，你要去找他，是嗎？”他問道。
黑瞳點了點頭，“他在你的眼裏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他問道。
灰衣人搖了搖頭，“不要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只知道他能夠創造生命，創造世界，他無所不能。”他回答道。
“是的，看起來他確實已經無所不能了，但他也可能毀滅整個世界。”黑瞳說道。
“那不關我的事，永恆的追逐者，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老人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我沒有興趣知道，我要找到他，哪怕是摧毀眼前的這個世界也在所不惜。”他說道。
“我是一個畫畫的人，你不想看看我是怎麼畫畫的嗎？”老人說著坐了下來，在他的面前鋪開了一張潔白的紙，他取出筆在紙上畫了起來，很快地一片雲霞躍然紙上。
“對我來說，世界就像是畫出來的一樣。”老人說著揮了揮手，畫中的雲霞飄了起來，升上了天空，形成了真正的雲霞。
“我畫出了大海和天空，畫出了這個世界以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生靈，這個世界全部出自於我的筆下，這是畫中界，甚至現在連我都生活在自己所畫的世界裏，當然現在你們也不例外。”老人說道。
一切似乎是那麼地不真實，如果世界可以畫出來，那麼真實與虛幻之間還有什麼區別呢？
“你不能一直這麼畫下去的。”黑瞳說道。
“是的，我知道，也許某一天我會厭倦了畫畫，那麼這個世界在我的眼裏就已經失去了意義，不過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老人說道，“不過我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也沒有什麼遺憾。”
“誰都一樣，但自從誕生后我們就有了追求各種目的的權利，對嗎？難道你真的就沒有什麼追求？”黑瞳問道。
“永恆追逐者，請告訴我，你追求到底是什麼？是否就是永恆？”老人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過去是，但現在我只想辦完這件事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生活罷了。”他說道。
“呵呵，也就是說和我現在差不多，那麼你告訴我，我該追求什麼呢？所有的努力如果到頭來才發覺自己真正追求的就是曾經擁有過的，那麼當初何必還要努力呢？”老人問道。
迷茫的水霧升騰起來，周圍一片模糊不清。
他不禁想起了海生，曾以為永恆是最大的追求，哪想到頭來才發覺自己最想要的便是躺在故鄉的懷抱中安然入眠罷了。
“沒有去嘗試，又如何能明白自己真正的追求到底在哪裏呢？”黑瞳說道。
老人搖了搖頭，“我不需要努力了，現在只要讓我每天動動筆，畫幾張畫，然後看着自己所畫的東西變成真的，自己親自在這個世界中感受這些變化，那我就滿足了。”他說道。
“那麼，請問你能替我畫一張像嗎？”黑瞳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對不起，我畫不出，但我想一定有人能畫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你來。”他說道。
“我是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黑瞳說道，“我必須奪走他那種不該存在於世的能力。”
“呵呵，這很困難，永恆的追逐者，我不認為你能阻止得了他。”老人說道。
黑瞳笑了笑，“單憑我當然不能，不過我身後還站着一位強大的幫手，它才是宇宙中最強大的力量。”他說道。
“哦，我可不認為你說的力量能夠戰勝他。”老人說道。
“如果你知道是那股力量創造了我和他出來，你就知道那股力量是多麼地強大。”黑瞳說道。
“呵呵，想不到你和他都是那股力量創造出來的，不過我並不認為創造出他的那股力量就一定勝得過他。”老人說道。
“還有我，你難道忘了嗎？”黑瞳說道。
老人搖了搖頭，“我相信他已經可以創造出另外的他出來了，所以多一個你作對手並不能增加他的壓力。”老人說道。
“有些能力即使是他也不會胡亂應用的，你能畫出另外的一個你自己出來嗎？”黑瞳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畫我自己，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長得什麼模樣。”老人說著走到了湖邊。
“水不能倒映出我的影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倒映出我的容顏。”老人指着平靜的湖面說道，湖中找不到他的倒影。
黑瞳點了點頭，“現在我就要離開這裏，你會阻止我嗎？”他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我已經試圖阻止你了，我用我的畫來阻止你，但卻沒有成功，我希望你能留在這個世界，但現在看來我要失望了，唉，這個美麗的世界啊，這幅美麗的圖畫！就要不得不收起來了，真是令人遺憾！”老人說道。
“我曾經很擔心，擔心在這個世界中找到一個過去的我。”黑瞳說道，“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老人搖了搖頭，“這個世界無法承受得了你們之間的爭鬥，所以這一切不會出現，不過我想問一下，如果面對着與過去的你完全一樣的人，你會將他殺死嗎？”他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既然已經不存在了，那我就沒有必要回答。”他說道。
“你是在逃避，呵呵，永恆的追逐者，難道你也不敢面對這個事實嗎？”老人問道。
黑瞳抬頭望天，天上縹緲的白雲倒映在他的眼瞳里，“對我來說，只有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任何人創造的與我類似的生靈都不是我。”他輕聲說道。
“永恆的追逐者，也許只有你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永恆，什麼才是真正的永生，我除了創造這個世界之外，他還在我的心裏留下了一個問題。”老人說道。
“哦，什麼問題呢？”黑瞳問道。
“就是那個問題，什麼才是真正的永恆，什麼才是真正的永生？”老人說道。
黑瞳猛地一震，“這個問題是他讓你問我的？”他問道。
老人不答，黑瞳轉過臉去，從老人的眼中他找到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寧願沉睡過去，寧願漸漸地讓整個宇宙陷入了沉睡之中，也不願意麵對這個問題。”黑瞳說道，“這也是我要見他的原因。”
“你能回答這個問題？”老人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能改變得了他，他看來已經看穿了永恆的本質，所以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將他改變過來，但我總得嘗試一下，我希望他能明白本質最後的本質到底是什麼？”他說道。
“哦，將你的答案告訴我怎麼樣？”老人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你看來也無法將這個答案告訴他，對嗎？而且就算你有能力告訴他，也不會起到多大的作用，因為你的話並不能影響得了他的決定。”黑瞳說道。
“看來確實如此，唉，算了，我已經儘力了，我其實也不知道將你留在這裏是否就是我的本意。”老人說道。
天空中星虛巨大的投影落在了他們身上，她們落了下來，“原來你到了這裏。”夜星說道。
“老頭，想不到站在我後面這個世界的竟然是你，你有多大能耐，竟然能站在我的後面。”星虛朝老人大叫起來。
“這麼大聲幹什麼，我什麼能耐也沒有，我只會畫畫而已。”老人委屈得像個孩子。
“畫畫，恩，一個畫畫的老頭居然能站在我的後面，這到底是何理由？”星虛不滿地大叫起來。
“哼，鬼叫什麼啊！海生那傢伙一看到這個世界就決定留下來不走了，你有什麼本事留下誰呢？連你都被我們策反了，還好意思在這裏擺威風！”夜星諷刺道。
星虛立刻垂下了頭，“其實我只是好玩，小丫頭懂什麼，我可是自由之身哪！”它爭辯道。
一人一鳥爭辯不休，黑瞳和青靈兩人無奈地苦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老人取出筆和紙來，突然迅速畫了起來。
“老傢伙，你在畫什麼？”星虛突然轉過頭來，也顧不上和夜星爭論，急忙問道。
“畫你們啊，我畫的東西最逼真了，你們不知道嗎？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也是我畫出來的。”老人說道。
夜星頓時大吃一驚，也顧不上黑瞳他們已經離開了，慌忙掉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你畫的東西會變成真的？”她問道。
老人點了點頭。
夜星和星虛相互望了一眼，一人一鳥同時看出了對方心中的恐懼，“難道你想畫一個和我們一模一樣的傢伙出來？”他們齊聲開口問道。
“是啊，不過不一定能畫得出呢？”老人回答道。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可不希望出現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夜星慌忙跑了過來，發現那張紙上只畫了星虛的半個腦袋，於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星虛眼快爪快，張嘴就往那張白紙啄去，卻被夜星伸手擋了下來。
“嘿，老人家，我不想看到另外的一個我，但多一隻鳥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就再畫一隻鳥出來，看看你所說的話是否是真的。”夜星一把抓住了星虛的脖子，對老人笑眯眯地說道。
星虛瞪大了眼睛，“小丫頭，如果出現了兩個我，那我可要整天將你吵得不得安寧！”它急忙說道。
“呵呵，我不怕！”夜星回答道。
老人笑着又畫了幾筆，漸漸地星虛的翅膀也出現了，活靈活現，就像真的一樣，可憐的星虛被夜星抓住了脖子，全身被她強大的力量壓製得無法動彈。
“老頭，你敢再畫，我跟你沒完，我要將當點心你吃掉！”星虛大叫起來。
“是的，我不敢。”老人說著又畫了幾筆，很快地連尾巴也要畫出來了。
他笑着將畫筆往下移，試圖畫出一雙爪子，但就在這時候畫面上突然出現了變化。
畫中的星虛突然燃燒起來，很快地變成了一團火，然後那團火自動熄滅，整幅畫又變成了一張白紙。
夜星不由得鬆開了手，心急如火的星虛衝上前來將那張白紙抓成粉碎，“呵呵，老頭，看來你是畫不出另外的我來了，不過你可以將這個小丫頭畫出來看看。”星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人搖了搖頭，“連你都無法畫出來，更何況是她，不過能畫一些其他的東西也不錯，唉，希望你們不要破壞了我畫的這個世界。”他說道。
星虛張開了翅膀，“老頭，你畫出了這個世界，對嗎？”它盤旋着飛了起來，朝老人大聲問道。
“是的，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幅畫。”他回答道。
“那麼，因為剛才你的冒犯，所以你要給我一些補償，我要你在這個世界畫出美味的果實，讓我嘗嘗你的手藝。”星虛大叫起來。
夜星飛身而上，回到了星虛的背上，“我們走吧，貪吃鬼！老人家，再見了，以後我會和他來看你的。”她說著拍了拍身下的星虛，一人一鳥迅速離開，追逐黑瞳他們去了。
“希望你還能見得到他，希望到時候我還存在。”老人苦笑着搖了搖頭，往白紙上迅速畫了幾筆，於是天空中立刻飄飛着無數鮮艷的果實。
“這個美麗的世界，這幅美麗的圖畫，難道真的也要消失掉了嗎？我可不太捨得呢？”老人輕聲說道。
他們飛上了高空，夜星順手抓過了一隻鮮紅的桃子，咬了一口，然後立刻丟開了。
“這老頭畫畫的水平還可以，不過當廚師可就差遠了。”她苦着臉說道。
“是啊，小丫頭，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該死的老傢伙，害我一口吞下了十來顆，苦死了！”星虛大聲說道，青青的口水從空中一直飄落下來。
他們追上了前面的黑瞳二人，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遠方，巨大的紅色太陽從天邊緩緩沉入了大海之中，同時在大海的另一方，另一個紅色的太陽正在升起。
絢麗的金光給這個世界披上了一層美麗的色彩，海面上波光粼粼，無數游魚從水中跳起，在靠近陸地的地方，水鳥輕盈地從水面上飛過，叼起了水中倒霉的魚。
這片天地雖然沒有雲中界那麼變幻多姿，但卻遠比雲中界要龐大得多，這是個美麗的世界，這個世界上的生靈絲毫看不出是別人創造出來的，它們自由地生長，它們也是真正的生命，和他們一樣。
“江山如畫，只有命運之子才擁有這樣宏大的手筆，他肆意地揮灑着自己的才華，卻又被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所困擾，在看到這個世界美麗的同時，他又看到了那枯燥無聊的一面。”黑瞳心中感慨萬千。
“大哥哥，我們要破壞掉這個世界才能找得到他嗎？”夜星問道。
“這裏現在已經成了海生的家！”黑瞳輕聲說道。
“大哥哥，無名到底變得怎麼樣了，我很擔心，還有思索者姊姊，我們還會見到她嗎？”夜星問道。
黑瞳搖了搖頭，“不知道，丫頭，但我會儘力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着無數對立的事物，美與丑，正與邪，光明與黑暗，我們要努力讓他感受到好的一面，希望他還能感受得到。”他說道。
夜星心裏隱約感到了不安，她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美麗的世界在紅日的照耀下似乎正在燃燒，就像一幅正在火中燃燒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