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呃......」

見無人應聲，迪克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頰，遲疑地問：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么，夥計們？」

與其說是不對...倒不如說是正確過頭了！

達米安擰着眉，對迪克所說的話不置可否。

他當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至少現在不行。

難道偌大的一個蝙蝠家族裏沒有女人么？

說什麼呢，當然有！

「咳咳...」布魯斯輕咳了幾聲，「別擔心，這只是個小問題」。

*

三小時后。

「很高興見到你莉亞！」

「斯蒂芬妮.布朗，你可以叫我斯蒂芬妮。」

達米安懷中的莉亞眨了眨眼睛，她圓而大的眼睛裏映出了這個時髦的金髮女郎的模樣。年輕的女人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鼻尖，莉亞目光閃爍，下意識朝後縮了一瞬。達米安見狀，將莉亞往後抱了抱，語調頗為不滿：「你離得太近了，布朗。」

「抱歉抱歉。」斯蒂芬妮雙手合十，她歪過頭去神色狡黠：「不過，一會兒恐怕我還得和你的小女友零距離接觸。」

達米安臉色倏地一沉，他重重的嘖了一聲。迪克見狀，偏過頭去肩膀不斷地顫抖着——他在憋笑。

莉亞扭了幾下身子：和漂亮姐姐零距離？這......會不會太羞了一點。

很少和旁人有親密接觸的調了個方向，把頭埋進達米安懷裏。

旁的幾人對莉亞的這一反應表示不解，這是在拒絕么？有了這一猜測的達米安，面色稍緩。然而，下一秒翹起的狗尾巴卻打破了達米安的猜想。馬爾濟斯犬短小的尾巴似螺旋槳般晃起，達米安好像聽見了嗚嗚的聲音。他臭着一張臉，捏着莉亞的後頸將她整個提起。

這哪裏是在拒絕啊？

穿着偵探服的灰撲撲小狗兩隻前爪捂着臉，分明是一副在害羞的樣子。

斯蒂芬妮作捧心狀，聲音泛起波浪：「天哪，這簡直是太可愛了！」她伸手從達米安手中接過莉亞，小狗小心翼翼地縮着，努力地不讓身上的灰塵沾上她的衣服，這一舉動更是惹人憐愛了。靠在女孩子香軟胸脯上的莉亞想：

爽死了，下次還來。

滿心歡喜的等着跟漂亮姐姐一起洗澡的莉亞，在渾身被打濕的那一刻打破了自己美好的幻想。

桃花浴，是不可能桃花浴的。

在莊園內極其古典陳設的洗浴室內，莉亞被放在了浴缸里，渾身的毛濕噠噠的落在身上。浴缸外，金髮美人穿戴整齊，正在往手上擠着順毛劑和沐浴露，這讓莉亞感覺自己很像一個鋼絲球。細膩的泡沫從長毛中搓出，隨着一呼一吸，有泡泡輕飄飄的飄動着。莉亞的目光追逐着其中一個，它飄的最久，最終來到她的眼前，忽然破了。

莉亞專註的模樣逗笑了斯蒂芬妮，她將手中的泡泡一掬，吹了更多出來。

斯蒂芬妮俯下身，用泡沫在莉亞的腦袋上堆出一枚小小的假髮，她說著；「很遺憾以這樣的形式和你見面，莉亞。其實我很早就從他們口中認識你，不過他們並不叫你莉亞。」

「汪？」那叫我什麼。莉亞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達米安的女同學。」斯蒂芬妮回答。

莉亞在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變成了豆豆眼。

怎麼說呢，雖然覺得很離譜，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這家的長兄，是能先後說出跳級高中和誰來洗澡這兩句危險發言的男人。

「覺得很奇怪對吧？」斯蒂芬妮眨了眨眼睛，「因為對方是達米安，所以我們才會這麼喊你。」

這句話的重點很奇怪，在循環之前，她同達米安並沒有任何接觸。

斯蒂芬妮像是毫無交流障礙的看出了莉亞的疑惑，從下往上替她搓着泡泡，一面低聲解釋道：

「因為我們很難想像到他會對一個人產生好感...呃...因為他之前有些...」斯蒂芬妮像是想不出要用什麼措辭來形容，她說話時有些卡頓，找不出形容。最後張了半天的嘴，吐出來了半句：

「不太好接觸。」

刻薄，暴躁，像個小混蛋。

這是大多數人在初次見面時對達米安的描述。

初次見面時被迪克吊起，偷襲傑森將他的頭罩掛在機車前橫着小調，招搖過市。再是口出惡言后，為了羅賓的位置趁其不備將提姆推下恐龍模型，穿着二代羅賓的上衣離開。

他挑戰過所有在位羅賓，並對其惡言相向。像一把刀，又冷又鋒利，將自己全副武裝，任誰碰一下都要脫一層皮。

「除了超級小子，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親近同齡人。」

這句話過後，花灑落下的水將泡沫衝去，思緒也隨着沖洗下的水被抽離。當斯蒂芬妮將她抱出去時，達米安已經在門口等候已久。

斯蒂芬妮剛踏出門幾步，就見換上居家服的達米安將手伸出，不做言語。

但他眼神傳遞出的意思很明顯：

還給我。

她失笑，彎下腰去：「我又不會吃了她。」香噴噴的小狗被重新交還給男孩懷中，達米安將莉亞小心翼翼地環在懷中。他看了斯蒂芬妮一眼，轉身朝着走廊長道離去。

在來到客房的的過程中，莉亞腦袋有些亂。她不明白為什麼斯蒂芬妮要跟她說這些話，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將這一切說出來。

她就像是要在莉亞的面前，用自己的印象將達米安這個概念，在她的心中加強。血淋淋，將那些莉亞並不知曉的過往揭開、呈現。

像是在通過浴室的那些詞句告訴她：

你真的要喜歡他么？這是一份很珍貴的心情，可我也希望你在準備接納他時，不要一無所知。

在這個瞬間，莉亞忽然覺得自己同對方的約定一點也不負責任。

他們並不了解，只是在循環的那幾日相處，她甚至不明白達米安對她的情愫從何而來。

這是信息差導致的兩個錯誤的選題。

她認為達米安在見到她無法生長的身體時，一定會失去興趣。因為成長后的人的感情不再單純，會充斥着除了愛以外更多的事物，例如「性」。當她無法用性滿足達米安時，他也會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自己的愛么？

這是一個不明答案的問題。

達米安的篤定源於對自我清晰的認知，他好像不在乎莉亞的外貌的年齡，他近乎執拗的認為自己和莉亞的感情是簡.愛和愛德華.費爾法克斯.羅切斯特，靈魂與靈魂的比重。

既然莉亞懷疑，那就證明給她看。

當莉亞回過神時，身下一片柔軟。阿爾弗雷德收拾出一間客房，麥冬的熏香使人有些昏昏欲睡。達米安沒開燈，他動作輕緩，將小狗放在床墊就近的邊緣。

床墊厚重，天鵝絨的被褥更是柔軟。男孩單膝跪在地上，手指沒有從她身體上離去。他的手指藏於她頸間的厚綿的皮毛，莉亞能感受到達米安的體溫很高，像個溫度適宜的暖爐。她佯裝睏倦，虛耷着眼皮。在這一方狹窄的視野中，她能看見一截清癯的腕骨，皮膚並不粉白，而是具有中東感的淺銅色。他指腹上有薄繭，勾在皮肉上很是粗糙，清晰的連走向都被莉亞感受的一清二楚。

女孩不由自主地渾身緊繃，直到聽見咔嚓的一聲——

頸間多了幾分重量。

是項圈么？

莉亞想看，達米安卻在這時開口了。

他問：「布朗是不是和你說了些什麼。」以肯定句將問句說出，這很符合達米安特色。她輕哼一聲，延續了方才低下頭去的動作。男孩的手指將垂落的事物纏在指腹，彷彿是想使她看的更清晰似的。

映入眼帘的，是銀寬邊的細鏈。儘管做工極其考究細緻，但她還是在赤色的蝙蝠飾品上看見了手工的痕迹，隨角度變化，還有淺色的山茶花暗紋浮動。

她眨了眨眼，甚是不解。

「汪？」送給我的么。

男孩另一隻手從領口掏出了墜有紅色寶石的項鏈，兩端的首飾隨着手部動作相碰。他口吻甚至不在意，彷彿只是舉手之勞一般說著：

「禮尚往來。」

達米安說完這句話后低下了頭，讓莉亞只來得及看見他眉間擰起的皺痕。之後的聲音太模糊了，彷彿唇齒間貼覆在什麼上面，讓聲音受到阻隔，響起時朦朧不清。

他坦然，而誠懇，對家族成員的了解讓他知曉那場他不得而知的短暫談話，究竟會存在什麼內容。

會怕么？

會因此對曾經的一切感到後悔么？

不，絕不，那也是自我的一部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在房間內對着床鋪上的小狗單膝跪地的男孩，無法見到兩人的身影。那被微弱的月光投映在牆面上的影子，儼然被拉長成兩個同樣的人形。他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說著：

「她會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底比斯。」

「你可以選擇聽，也可以選擇不聽，因為這就是我。」

「對於我而言，比起這些來說，監督你是否每天戴着這枚項鏈，顯然更重要些。」

莉亞想，怎麼會在聽了他曾經做過的事後心有偏見呢？

斯蒂芬妮所說的是真的，達米安不在乎也是真的。他縱然惡劣，刻薄，暴躁，曾經的行為像個不折不扣的惡棍。在這些舉止下，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投身於哥譚骯髒的湍流下，成為怪物中的一員。

可他沒有。

戴上面具后，達米安依舊是那個以刀背對人，恪守格言絕不致人於死地的羅賓。

無論別人怎樣去說，可在這為數不多的接觸離。常年浸泡在與絕望的相關的負面情緒的莉亞能夠看出來的——

在他冷峻，傲慢而尖銳的外表下，有着一顆金子般善良溫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