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朵叫做辭色的烏雲
林木按捺住繼續實驗的慾望,從床邊書桌上的一大疊書中抽出一本,封面上的書名是《秘境小隊作戰典例百選》。
這些都是他免費從圖書館借的,有像這樣的選例所成的集子,也有大部頭的理論書。
在這裏願意把時間花在閱讀書籍上的人似乎不多,圖書管理員相當熱情地向他介紹了借書規則,並且表示可以酌情放寬。
剛才那條變身透明三明治的語句消耗有點大,他最好休息一會兒再接着使用能力。
反正最基礎的理論框架已經建立,再往下不過是充實和熟悉的過程,不急於這一時。
他把枕頭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愜意地靠在上面,正打算享受閱讀時光。
…敲門聲。
敲門聲是不速之客,把他從一步之遙外的文字世界中拎了出來。
那敲門聲和尋常的敲門聲沒什麼差別,顯出禮貌性的節制,所以當林木去開門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出現在門后的會是鐵廠的一行人。
“喲,”親力親為的大哥高盧帶着幾個手下站在那裏,用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林木。
“你住這兒啊。”
“是啊。”林木笑笑,看來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
“隔壁住的就是我的一個隊友,請大哥多擔待。”
“好說。”高盧擺擺手,“對了,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你的事迹。”
他坦坦蕩蕩地把自己背後找人刺探林木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絲毫不覺得彆扭地拍了拍林木的肩膀。
“不錯嘛,挺狠的。上次你說要加入鐵廠是不是認真的?”
林木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提起這個,有些猝不及防。
一來是高盧自己在幾個小時前親口說不招一年級生的,二來林木也並沒有真的想加入鐵廠。
但正當他想要開口迂迴之時,高盧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順勢貼近他的耳邊,悄聲說道:
“辭色讓我多多關照你。”
林木悚然一驚。
這是什麼意思?高盧是那個不可說的組織的一員?或者他也在所謂的“考核期”?
辭色為什麼讓他“關照我”,還要讓我加入鐵廠?是想警告我、控制我嗎?
還是說,鐵廠其實是那個組織的“前哨站”?
高盧可能是辭色的親信,至少二者之間保持着較為頻繁的聯繫,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高盧很明顯不認識自己,現在卻向我傳達辭色的意思。
這也就是說,高盧有概率知道“那個組織”的事情,我要找機會套他的話······
即使思維電轉,當下林木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而是若無其事、“面露愧色”地回答道:
“我要和我的兩個隊友商量之後才能作決定。”
“好。”高盧乾脆地點點頭,把手收了回去。
在離開林木的房間之前,他留下一句看似尋常的話。
“這周三晚上給我答覆。”
周三晚上是辭色的課。
關上房門,林木回到自己的床,靠在枕頭上緊閉起雙目······
高盧和辭色的面孔在腦海中出現,兩人像不受歡迎卻不自知的客人一樣交替來敲他的門。
——然後他不假思索地將兩人通通拒之門外,再次拿起那本書,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他聚精會神地投入到那一次次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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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戰鬥中,彷彿剛才根本沒有人來拜訪。
正常人在這個時候會因為自己可能正在步入一張陰森巨網而惶恐,或者至少要糾結苦惱自己到底要不要答應高盧的邀請。
但是林木不,既然他決定了這會兒要讀書,那這會兒就是讀書時間。
現實里那些可能置他於深淵的威脅和撲朔迷離的用意都被他拋諸腦後。
如果他會因為沒有及時考慮清楚而導致犯下了錯誤,他也心甘情願。
——煩了,待會兒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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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間允許的時候,林木通常只會在某個時候決定開始看書,而不預設停止的時限。
他只是靠在那裏隨心所欲地一頁接着一頁翻下去,直到在某刻舒展脖頸時突然遭到困意的侵襲。
他起身去洗漱,回來後記住自己讀到的頁碼。
然後先合上書,再合上自己的眼帘,最後合上自己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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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那時還很矮。
他穿過一條陰森潮濕的小巷,來到一個綠色的大垃圾桶面前。
垃圾桶腆着大腹便便的啤酒肚,比他還要高出一截。
他熟練地摸出一塊石子,把它卡在綠傢伙的輪子裏,這樣他才能用雙手把它推倒。
它倒了,嘔出酸臭不可聞的內容,他仔細地把那些東西一樣樣撥開。
得快,不然野狗就要來了。
他在一個垃圾袋裏發現一個牛奶盒,撿起來搖搖,驚喜於它半沉的晃蕩,於是麻利地撕開盒子的頂部,把手指伸進去蘸了蘸,確認牛奶沒有展現出不詳的黏稠度和顏色。
在這樣的環境中,無法用早已麻木的嗅覺和味覺判斷食物能否安全食用,更何況有許多食物即使稍微變味也能在成為一具餓殍的懸崖邊上拉他一把。
用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塊邊角已經絲絲縷縷的破布擦掉盒子上的痰漬,他把牛奶盒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左手邊。
今天又悶又熱,像是要下暴雨的前兆。蒼蠅蚊蟲從那些垃圾里衝出來,圍繞着他嗡嗡飛舞。
事實上,它們可能是現在為數不多在意他的生靈了。
他就這樣埋頭於自己的自助餐廳,不放過任何可以吃掉的東西。
最後他帶着那半盒牛奶和四分之一角被不明液體浸潤的麵包,再次穿過陰森潮濕的小巷。
像只老鼠一樣。
······
他從床上醒來。
睡得不舒服,他感覺胸前有東西正在發熱。
迷迷瞪瞪地拉出來一看,原來是那塊錯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錯金好像變小了一點點。
來不及思考,林木又被拽回睡眠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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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林木端着他的清湯麵在寧俟清和第五明還有第五明的早餐面前坐下。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林木對二人開口說道:
“我打算加入鐵廠,你們怎麼說?”
“為什麼?”寧俟清問。
第五明也抬起頭來:“為什麼啊?”
“嗯…這樣。”
林木挑了挑自己的麵條,想在面被泡漲之前吃完,於是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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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們先構思一下不加入的理由,等我吃完我們再交流?”
“哦。”
第五明也不想在東西吃完之前討論,於是把頭又埋了回去。
寧俟清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着第五明,發現他的眼裏只有早餐之後只好轉而瞪着林木:
“哪有這種道理?”
林木用牙齒咬斷嘴裏的麵條,配着一口湯咽下去之後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道:
“為什麼沒有這種道理?我說我要加入,又沒強迫你們也加入。”
“如果真的要加入一個組織,我希望我們是一起加入。”
寧俟清針鋒相對。
“是嗎,你這麼想。”林木不置可否地回答。
“我對加入鐵廠沒有意見,但是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理由。如果你說不出理由,我們也要了解你給不出理由的原因,這是態度問題。”
寧俟清寸步不讓。
第五明終於意識到飯桌上的氣氛有些緊張,放下了筷子。
“那個···隊長,”他字斟句酌地說道,“我覺得寧俟清說得對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知道了沙師弟。”林木沒好氣地嗆他道,然後只好服軟:
“行,待會兒去上課的路上跟你們解釋。”
第五明也不惱,見戰火被撲滅在始端,又吃他的去了。
林木真不知道他那看起來瘦弱的身板到底是怎麼裝下那麼多食物的,那光景簡直就像小白兔把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胡蘿蔔塞進胃裏一樣令人吃驚。
寧俟清也懂得饒人處且饒人,用餐刀優雅地切割起面前烤吐司的硬邊。
可能是因為心中在反思自己剛才是否過於咄咄逼人,她不經意間剁下較為放肆的一刀。
切掉了四分之一角。
過了一會兒,因為進食的速度同樣有區別,即使三人的食量相差較大,也差不多一個時間吃完了。
幾分鐘后,三人不緊不慢地走在上坡的道路。
“······總而言之,我認為要想在學院裏混出頭來,目前就必須得加入一個組織,作為我們的靠山以及熟悉‘業務’、發展人脈的平台。
“鐵廠的老大高盧新晉三響,往下肯定有動作,我們這個時候加入,可以乘着這股東風站穩腳跟。”
林木盡量把加入鐵廠的理由敘述得豐滿而充實,但寧俟清總是覺得他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出來。
不過也不能操之過急,她心想。想要讓大家交心,還是得慢慢來。
寧俟清希望小隊裏的三個人能夠真正地成為夥伴和戰友,而不是徒有隊友之名,實際上卻貌合神離。
她覺得一支強大的小隊必須要達到這種程度。
但目前看來,林木真的像獨自在急湍中漂流的木頭一樣。
表面上他像隨波逐流,可寧俟清總覺得他周身都包容在放任自流的疏離感形成的氣泡內,把所有可能靠近的事物都軟軟地推開,似乎在保持最大限度的孑孑獨行。
而第五明也像是心裏藏着事情,寧俟清想起他們初次相遇的時候第五明痴痴地望着那一殘片天光,對心目中的那支小隊越發把握不住了。
她有點沮喪,不小心一腳踢開了一顆石子。
可惜前面林木在思考要如何打探到辭色那個神秘組織的情報,後面第五明在琢磨着放學以後找誰干一架,兩個男生都沒有發現她的小小失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