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安眠
第四十七章:安眠
當晚,殘影沒有如每日一般,去獄中探望鬼蛾。
此時鬼蛾身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只腿根處一條最深的創痕還未收盡,不時隱隱作痛。踱步、解手等日常,也已不需旁人幫扶。她早能穿衣,卻死不肯着囚服,禁衛也只好容她一襲淡玫色連裙,在鐵柵中囂張。
身子堪能行動時,周蓮身上各處要穴,每日兩次例行摸檢的任務,便被她強行索到自己手中。初時周蓮以為,這是要借故折磨自己,卻沒想到這厲鬼的雙手,竟似比世間的一切都更溫柔。
周蓮不是沒有察覺到這溫柔中的異樣,但她不在乎。有人陪她說話,有人讓她服侍、照料,有人把她當成個活生生的人,而非一個不得以的任務。她很滿足,甚至有些幸福。
周蓮此時更擔心的是:似乎挺喜歡自己的鬼蛾出獄之後,不怎麼喜歡自己的殘影只怕也不會再來。那時又剩下自己一人,面對着冰冷的鐵柵、冰冷的禁衛,該怎麼熬下去呢?
“瞧你也無家可歸,怪可憐的。等我出去后找少主說說,讓你跟着我,當個貼身的使喚丫頭,你可樂意?”鬼蛾沒有遵從葉玄的指示。她提前對周蓮發出了邀請,而且還擅自做了些篡改。
周蓮聞聽此言,只覺一股從天而降的甘霖沁入心脾:“蛾大人,我…能嗎?”
“我也沒有十足把握,儘力幫你求吧。”鬼蛾見得了手,歡喜不已,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享受着示恩的快慰。
“謝謝蛾大人,謝謝你了!我對你做出那樣的事,你還肯幫我,我……”
見周蓮不知如何措辭,鬼蛾好心幫她截斷了話頭:“我脾氣壞得很,跟着我少不了時常要受些打罵,你想清楚了?”
“嗯。只要……能不能,別用那個。”想到那兩隻純白的山羊,周蓮有些退卻。她實在想不清,是待在有人味兒的外面,隔三差五受些殘酷折磨好呢,還是像個幽魂一般禁在暗室之中,不麻不癢的好呢?
鬼蛾輕輕一笑,陰魅中帶着頑皮:“那得看你的表現。你不燒我,我就不舔你,不是…就不讓羊舔你。”
“不燒,肯定不燒!”周蓮如蒙大赦,心中對鬼蛾更增感激。
提前完成了任務,是不是能早些出獄呢?鬼蛾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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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蛾收服周蓮的當夜,木青兒坐在卧房的軟榻之上,正色望着葉玄:“少主,你罰我吧。”
“師姐,這是做什麼?”葉玄明知故問。他以為,自己是在明知故問。“我說了不怨你…不必這樣。”
“總之,你罰我吧。”木青兒不答,只是堅持。
“好吧…”葉玄以為,僅僅是為了那一抹被林覺點破的陰暗。木青兒則再也分辨不清,也懶得再去分辨,自己究竟為了什麼。
她起身行出幾步,打開沒有被衣褲、斗篷填滿的“灰檀衣櫃”,取出那條並非為了殘影特製,但幾乎只用來收拾殘影的軟鞭。
“我不想用這個。”葉玄堅定地拒絕。他很清楚,木青兒當年制這軟鞭,是在懷念些什麼。他不想那樣欺負師姐,更不願自己被當做誰的替身。
“小蛾送你那支簫,放在何處啊?”木青兒不知自己生辰時日,更厭煩過壽、禮贈的攪擾,鬼蛾則堅持在每年的七月十九,送木青兒一件禮物。木青兒被送得惱了,狠狠責罵過一次。鬼蛾哭了好些天,來年卻依舊堅持。木青兒也沒法子,只好忍氣收着。
經年累月,“青院”一排北房中,竟不得不騰出一間小室,專門用來堆放鬼蛾送她的禮物。木青兒雖厭,葉玄倒饒有興趣。每年鬼蛾所贈之物,他都要過目、把玩,並且暗自妒忌一番。前年那一支紫竹洞簫握感極佳,還被他當做“短棍”和“點穴橛”練過幾日,因此印象頗深。
“記不得了,應該…都在一處吧?我去找。”木青兒應道。
“我去吧。”
木青兒的住處,基本就是葉玄的住處,他對這裏比對“玄院”更加熟悉。那間堆滿禮品的小室,有婢僕負責整理,也算得錯落有致,“前年”收的東西並不難找。
不多會兒,葉玄握着那支二尺來長,古拙、溫潤的紫竹洞簫回到卧房。卻見木青兒已褪去外袍,一身輕薄服帖的素白衫褲,聘婷立於暖室正中,腳下柔軟雪白的裘絨,自赤裸雙足的趾縫中頑皮地微微探出。
一襲淺墨睡衣的葉玄,握着洞簫站在木青兒身畔,二人都有些無措。
即便在葉玄前面不着半縷,木青兒也並不如何羞怯,然而被他責罰卻是從未有過的經歷。因此她並未使自己衣衫盡去,彷彿那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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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絲綿,不僅堪堪遮蔽曼妙的身軀,也能淺淺遮掩她的窘迫。
葉玄更不知如何是好,一句“你怎樣比較舒服”幾欲脫口而出,又生生咽了下去。他當然知道,其實怎樣都行,可是到底應該怎樣呢?
“你平日對小影,是如何呀?”這樣問,依然十分可笑。他有些後悔,為什麼師姐每次收拾小影時,自己都要主動退出去呢?為什麼不看一看,學一學?反正小影那人,也沒什麼廉恥。
“也…沒個定式,多讓她伏在那桌上。”木青兒指了指“妝枱”旁延伸出的一截木桌。
木青兒不擦胭脂、不塗香料,妝枱卻極闊大。她不喜歡梳妝,她喜歡空曠。喜歡原可琳琅滿目的妝枱只擺着梳子、木釵和髮帶;喜歡這遠遠沒能物盡其用的妝枱側首又擴展、延伸出一截根本毫無用處的木桌。實際上,這是那種“需在一晚之內換妝數次”的伶人,才會使用的妝枱。
“你就和她一般。”葉玄無力地說道。
“嗯。”木青兒順從地緩步走向妝枱,俯身伏於桌面。結實、飽滿卻不似鬼蛾那般肥碩的臀部微微翹起,修長、比直的雙腿垂落於地,兩手自然而然又局促不安地,在高挺的鼻尖下緊緊相握。這般姿態,令葉玄忍不住生出了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
直到翌日正午,木青兒方幽然醒轉。朦朧間,葉玄正靠坐在床頭,深深注視着,或者說…觀察着自己。這探詢、賞玩的目光令她有些無措:“少主,怎了?”
“當年‘那一晚’后,就從未見你睡得如此香甜過。”葉玄有些安慰又有些心痛地柔聲道:“難道昨夜的事,能助你安眠?”
“我也不知。只記得…公主以前常罰我,後來不了,也不要我了。”語調平淡,卻掩不住心中悲苦。
“所以…我以後該多罰你嗎?”葉玄輕聲詢道。
木青兒忍着臀腿上殘留的痛楚,艱難地坐直身子與葉玄對望,片刻后輕淺一笑:“公主可不會這樣問,你不必學她。”
葉玄怫然不悅,蹙眉道:“我沒學她!正因我不是她…所以,我會問。”
“嗯。”木青兒避開他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
“你這應的,是哪一句呀?”葉玄苦笑道。
“嗯。”木青兒又應一聲,這次他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