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密謀
吳轅好容易才剋制住心中的惶恐與低沉，繼續觀察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猜測自己現在的狀態是一個寄生在他人身體中的思維體或者說靈魂。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你明明在一個人的身體裏，可以看到、聽到、感受到。卻不屬於這個人，也無法控制這個人。就如同坐在副駕駛位置開車一樣。
吳轅記得光明紀元時曾有位哲人做過類似的思想試驗。這位哲人一生都在思考靈魂與肉體的關係，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曾經幾天幾夜地坐在鏡子面前一動不動。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思考如果沒有了這副身體，意識和靈魂還是否存在？他想像着自己的身體完全消失，鏡子中空空如也。身體只是一個符號，放下這個符號，意識和思維依然可以證明‘我’在這裏。反過來，當他開始想像思維和意識消失，只有這副身體，卻沒有辦法思考‘我’的存在。所以他發出一個著名論斷“我思故我在”。現在吳轅的狀態就如同鏡子中的思維。
此時作戰指揮中心正在激烈的爭論着。吳轅這副身體正拍着桌子怒斥身旁一個左臉頰上有着一道明顯傷疤的男子：“放屁，皇帝老兒派去西北的使團早就出發了，你這時候再去勸諫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有什麼用？有這功夫我們早就攔下使團了!”
傷疤男子也是氣的臉色通紅，臉上的那道傷疤也氣的鼓了起來，暗紅的傷疤如同一條長長的蜈蚣趴在臉上，看上去十分的猙獰恐怖。
“閉嘴，梁三！你要陷元帥的聲譽於不義，置我軍的防線於不顧嗎？我的意思是攔截使團和向皇帝上書同時進行，誰說必須等皇帝答覆了？這樣我們攔住使團的事情才能有個說辭！事後才能免於皇帝的追究。”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黃先生打斷了傷疤男子的話：“蒙將軍，你想的太簡單了。元帥在得知公孫乾要這個技術的時候就給皇帝上了好幾道書，勸諫此事。但是皇帝還是固執的要用這個技術換取西北的支持。”
“哼，朝中那些鼠目寸光的傢伙，他們只看到了第一軍團大兵壓境，就惶惶不可終日，以為我們撐不住了。竟然拿制勝的法寶換一個牆頭草的支持，真是笑話！”蒙將軍恨恨地罵道。
“沒辦法，這些人不懂軍略，而且本就是天啟聯邦各個獨立勢力聯合的，派系叢生。這些人只知道爭權奪利了。哪有我們前線的將士在元帥的帶領下精誠團結。”吳轅這副身體大義凜然地說道。
“好了，各位將軍。我們現在先統一觀點，首先，必須要攔截使團，這點大家都同意了。”元帥的一雙虎目掃視着眾人。
吳轅赫然發現中年男子說這話時氣場一變，一下子從一個儒雅的中年文士變成了縱橫捭闔，從屍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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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走過來的鐵血將領。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
“同意！”
“是！”
“贊同！”
“好！”元帥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我說第二點，現在問題並不是何時出發，從哪攔截使團。就像剛才蒙將軍說的，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攔截下使團之後怎麼辦？逼迫使團回來嗎？他們會聽我們的話嗎？之後又怎麼跟皇帝交代？如果皇帝鐵了心要換取西北的支持，我們能攔截一次，還能攔截兩次、三次嗎？更何況，這種事情一旦放到枱面上。義軍的前線指揮與後方朝廷不合，兄弟們這些年辛辛苦苦營造的防線，聚攢起來的軍心，收攏的民意可就要出大問題了。”
元帥說到這，臉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他言辭懇切的向皇帝上書，詳細說明了這個戰略就是以時間換勝利，第一軍團雖然勢頭正勁，但是天啟聯邦的消耗也是巨大，他有信心保證這道防線能撐過第一軍團的猛烈攻擊。只要等到聯邦的後勤不足，就是他們轉守為攻的時候。
可是小皇帝不知被誰蠱惑，下定了決心要拉攏西北，而且給他回了一封親自擬定的戰略。美其名曰與西北兩面合擊，快速解決戰鬥。這個戰略看着美妙，實際上卻是廢紙一張。元帥年輕時曾到訪過西北，與當時公孫氏的族長公孫震相識。也認識了公孫震的弟弟公孫乾這個人。當時他就斷定這是個朝三暮四，見小利而忘大義的小人。他還慶幸族長之位交給了見識廣博的公孫震。沒想到後來就聽說公孫乾靠卑鄙手段奪取了族長之位。指望這個眼裏只有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的小人能配合義軍的行動簡直是痴心妄想。可惜小皇帝被公孫乾的信件蒙蔽了，竟然認為這是一個可以爭取的人。
過了一會兒，元帥才意識到屋裏異常的安靜。他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只顧着回憶往事，忽視了各位將軍。
“元帥，剛才我與諸位將軍討論了許久，想到了一個攔截使團的法子。只是……”黃先生遲疑了片刻緩緩說道。
“哦？有什麼法子？直說就是了，這裏是作戰指揮中心，你們只管出主意，所有責任由我來承擔！”元帥從沒在黃先生臉上看到過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這才出言鼓勵道。
黃先生看了看吳轅的這副身體，又看了看元帥，斟酌了許久這才說道：“我們認為，只要由我們前線派人攔截使團，無論事後怎麼彌補，都會被皇帝猜忌。為了前線和義軍的穩定，必須由第三方解決這件事。”
元帥點了點頭道：“說下去！”
黃先生看着面無表情的元帥，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建議我們的內線把使團的行蹤透露給聯邦，借聯邦之手除掉使團，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這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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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不用面對皇帝的責難，也免於技術落到西北的手中，到時候後患無窮。”
元帥聽到這番大逆不道，勾結敵人的話后，臉上看不出一點吃驚或者震怒。他在屋裏踱着步子想了想說道：“這個辦法不錯，只是技術落到聯邦的手中不是危害更大嗎？如果聯邦掌握了源石的轉化提取工藝，豈不是如虎添翼。我們耗死第一軍團的想法就功虧一簣了。”
黃先生胸有成竹地說道：“元帥，這點我們剛才也討論了。據朝廷說給西北的這項技術本就是縮減過的。根本實現不了我們所使用的近乎百分百的轉化效率。而且聯邦也沒有朝廷之前提供給西北的技術鋪墊。短時間內想逆向破解出源石的技術是不可能的。據元老先生所說，即使有這個現成的技術，想吃透然後大規模的開發投入使用至少要五到十年。但聯邦的攻勢可維持不了這麼長時間。所以給了聯邦的影響遠小於給西北。”
“你們的看法呢？”元帥看向吳轅幾人。
幾位將軍相互看了看，這才說道：“屬下也是這個意思。”
不知為何，元帥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幾位將軍都是飽經戰陣的行家。黃先生也是深通謀略。肯定都能看出這個計劃的風險絕不是像你們說的這樣不值一提。聯邦的技術底蘊絕對不是我們想像的這麼簡單，如果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研究這項技術，肯定也能搞明白。到時候以我們東南一隅拿什麼與整個聯邦爭雄？更何況，把消息透漏給聯邦，聽上去總有些叛國的味道。”
幾位將軍悚然一驚，‘吳轅’首先站出來連聲解釋道：“元帥，屬下對帝國忠誠之至，對元帥絕無二心。”
元帥笑着把手放到‘吳轅’的肩膀上道：“小梁，我也只是說說，在座的都是一家人，不用擔心。”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元帥繼續說道：“大傢伙既然提到了借聯邦之力，我想憑各位的眼光和計謀。如果不是礙着皇帝的面子，還有對朝廷的忠誠這檔子事，肯定其實心裏想到了更好，更徹底的辦法。”
元帥咄咄的目光刺向了幾人。幾人心虛的低着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片刻之後元帥嘆了口氣道：“既然幾位將軍不願明說，那我就說了。我決定派人假扮成聯邦軍前往西北，務必阻攔核心技術泄露出去！你們有不同意見可以保留。現在立刻擬定詳細計劃，準備行動！如果有對我的決定不滿的或者有想法的，可以直接報告給皇帝。我已下定決心，賭上前線總指揮和元帥之名，也不能讓這項技術外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