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審判
天兵鎮內圍城門前，夢梓蘭難得收起了潑辣的性格，對着老者鞠了一躬，乖乖地道：“祖爺爺好。”
“好，好，這一年你精進不少啊，看來我也該考慮考慮讓瑤兒來這歷練一番。”老者捋着鬍子笑道。
“表姐，快帶我們進去吧，在這站了半天了。”被稱為瑤兒的少女上前，拉着夢梓蘭的手臂搖晃着撒嬌道。
夢梓蘭颳了一下夢梓瑤的鼻子，道：“這麼大的人了，還喜歡撒嬌。”說著，回頭打了個手勢，士兵們分列兩排，恭敬地迎接了這批皆由裂空境高手組成的隊伍。
一路上，夢梓瑤拉着夢梓蘭問東問西，特別是看到外圍高達百米城牆的時候，更是對這座特殊的城鎮感到好奇。
“坐鎮者大人，聽說……”夢一予有些狼狽地趕來，當他看到隊伍中默然的夢一觀，一時竟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夢魂跟隨在夢一予身後，他看了一眼隊伍中失魂落魄的夢一觀，對着夢梓蘭道：“蘭姐，人就交給我們處理吧。”
夢梓蘭轉頭詢問道：“祖爺爺，通緝的要犯就交給手下去處理，我帶你們去外圍城牆上轉一轉吧。”
夢星昂顯然對夢魂更有興趣，這個被夢溪老祖帶回本家，身負陰陽眼卻練了四年拳的怪異少年。
“天兵鎮接下來幾天有的是時間逛，我在城門前聽衛兵說，這小娃子勾結外敵。既然如此，那就開審判會，把事情捋一捋吧。”夢星昂大手一揮，自他進入天兵鎮，最高指揮權已然轉移到了他的手上。
所謂審判會，是指由夢家直系對支系進行的判決。一般都是些犯了過錯，被抓住把柄的支系，因為不清楚對家族造成了多大的損失，所以才需要本家的人參與進行衡量。
“好的，我這就吩咐下去準備。”夢梓蘭點頭，領着一眾人去了集議室。
經過簡單的佈置，夢星昂坐在首位，在他身邊的分別是夢梓蘭、夢梓瑤，以及夢魂。現場中，只有這四人是夢家直系，其餘帶來的裂空境高手均屬於其他的支系，只能站在一旁傾聽，無發表意見的權力。
“好了，讓發現這件事的人上來說下原委吧。”夢星昂一眼就盯住了夢一予，事關家族利益，讓這位老者沒了往日的和藹。
夢一予一步一頓地走到夢一觀身邊，表情複雜地看着自己曾經敬愛的哥哥。
“怎麼了？大聲說出來，這一年我轉運了多少物資，讓我看看你到底成長了多少，我的乖弟弟。”夢一觀眼色冷漠地看着一邊的夢一予道。
“血親？”夢梓瑤皺了一下眉頭，在夢家規定中，但凡是事發者的血親，所做的一切陳述證詞皆不能被採納。
“我可以保證夢一予所說的證詞都是可信的，他是家族的英雄，如果不是他發現的早，我們夢家的損失將不可估量。”夢魂篤定地看着夢星昂，最後還是需要這位做出決定。
“嘿嘿，家族的英雄。你知道的吧，你最後的結局……”夢一觀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在這最後關頭，嘲諷起夢一予來。
“你教過我的，不可背叛家族，哪怕是死。”夢一予說完，重重地跪下，道：“我夢一予此前執掌天兵鎮幕僚長一職，家族所有規定不可對外出售的珍稀材料皆經由我手。事發后，我同本家夢魂少爺一併查閱了一年前的物資卷宗。在此，我保證我接下來的言論所述說的數值絕對不會有一絲謊報的成分。”
夢星昂盯着夢一予良久，開口道：“站起來，說下去。”
……
隨着夢一予一一將各項珍稀物資缺失的數目報出，連夢星昂都不再淡定。其中有不少是本家都急需的物資，竟不想被一個支系的人偷運了這麼多。
當夢一予報出：“玄靈花一朵……”
夢梓瑤氣的捏碎了實木的扶手，寒聲道：“我現在實力波動如此之大就是缺了這花，沒想到是你暗中搞得鬼。”
一年前，天兵鎮探險者挖到一株稀有至極的玄靈花，消息傳到本家，讓還處於鍛魂境巔峰的夢梓瑤欣喜若狂。她修鍊夢家七技中的萬物生，沖關就必須要這種生靈氣充盈的珍稀靈藥為引。為此夢梓瑤花費了大量的家族貢獻點，終於打通關係，收購到了這唯一的一株靈藥。原本一切都計劃好，但是夢梓瑤還未等來玄靈花，便迫不及待開始沖關。結果玄靈花遲遲未到，夢梓瑤沖關險死還生，還是靠夢星昂渡了大量生命精元給她，才險險保住性命，修為也成了現在這般，忽高忽低。
在夢一予報完所有缺失的物資后，夢星昂深呼吸了幾口氣，道：“本家可有虧待過你？”
他問的自然是夢一觀，而後者自嘲地笑道：“沒有。”
“那為何要背叛，我相信你知道背叛的代價。”夢星昂說話間，一道虛影在他身後顯現。
“我只是在證明自己。”看着夢星昂都有些暴走的趨勢，夢一觀嘴角揚起笑容，“我的乖弟弟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啊。”
夢一予愕然，夢星昂更是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他。
“你真的很優秀，才十八歲就踩着我坐上了天兵鎮幕僚長的位置。嘿嘿……哈哈哈，我為這座城奉獻了多少，而你又奉獻了多少？憑什麼你一來就能獲得所有人的擁戴，而我兢兢業業卻無人問津！天兵鎮最艱難的時期，是誰讓所有人都吃得飽，穿得暖，是誰提議組建遠征隊，以防妖獸提前來犯！可到頭來呢？本家沒有虧待過我，但是本家欠了我何止數十條性命！”
“放肆！”夢星昂拍案而起。
“我有說錯什麼！”夢一觀咆哮起來，他掙扎着想從椅子上站起，“天兵鎮建立之初，若沒有我統籌大局，本家以為就靠幾十條命就想在大荒立足？如果不是在第一次妖王進犯后，我力排眾議，將最後的糧食拿出來供應給本家的人……嘿嘿，我的乖弟弟，你知道父親跟母親是怎麼死的嗎？”夢一觀的眼色中透着瘋狂的光。“還記得嗎？小時候母親偷偷拿東西喂你吃，明明大家都食不果腹，明明每天都有人活生生餓死，為什麼你還有的吃？那是父親去給本家的人當炮灰得來的。哈哈哈，而我只是因為對本家來說，當統籌的比當炮灰有意義才幸免於難。”
夢一予低垂着頭，往事一幕幕回現，身子微微地顫抖。
“本家從沒有把支系當人看，我們只是棋子，微不足道的棋子。”夢一觀嘆了口氣，癱坐回椅子上，斜睨着在場的眾人，“你是，我是，除了坐在那的四個人外，全都是。”
“一派胡言。妖王進犯后，本家立即調撥大量物資與人員支援天兵鎮……”夢梓瑤大聲道。
“支援？哈哈哈，放屁！妖王帶隊圍了天兵鎮整整一個月！每一天我們都要拿近百號人命來換片刻的安寧，而本家不在危急時刻絕不出手。小姑娘，我問你，本家的信條第十七條是什麼？”夢一觀看着語塞的夢梓瑤道：“本家的人有義務在危難時刻保證支系人員的安危。等本家支援到的時候，天兵鎮幾乎成了一座死城。家族史書上只告訴你天兵鎮是犧牲了數十位本家人的性命建立的，他們不敢說，除了尊貴的本家外，還有數千支系跟不相干的外人的性命。驚訝嗎？我還有更勁爆的消息，想不想聽？”
“夠了，第一次妖王進犯后，本家對所有遇難的個人以及勢力進行了儘可能的補償，多到能讓他們下半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夢星昂盯着夢一觀，道：“本家有本家的難處，當初建立天兵鎮族裏就有很大的反對聲音，支援遲遲未到，就是那些人的阻撓。而留守於此的本家人如果貿然出手，一旦團滅，那天兵鎮將真正覆滅，你也不可能在這大放厥詞。”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只恨當時妖王來的不夠多，不然直接踏平天兵鎮，就沒有後來那麼多的齷齪事了。”夢一觀閉上了眼，不再言語。
夢星昂整理了一下情緒，道：“根據家族規定，夢一觀私自偷運家族物資，數量巨大，價值不可估量，當誅。夢一予因身為其胞弟本因一同誅殺，念其檢舉有功，罷免天兵鎮幕僚長一職，收監看押。”
夢魂一臉不敢置信，他剛想起身，卻被夢梓蘭壓住了肩頭。“蘭姐，你幹什麼？”任憑夢魂如何使勁，都無法動彈分毫。
夢梓蘭垂着眼，搖了搖頭，傳音道：“家族在創立之初，為了加強支系的忠心，曾規定一人犯錯，眾人受罰。為的就是讓他們念及家族血親，不要輕易背叛。規定雖然無情，但的確有助於家族成長。你是本家的人，你需要明白。”
“我不想明白這些陳規舊習，我只知道沒有夢一予的檢舉，天兵鎮要蒙受的損失可能是無法承受的。為什麼要遵循一個過時的規定，而扼殺一名對家族忠心耿耿的人？”夢魂不服氣地大聲喊道。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到了夢魂身上，夢一予抬頭看着夢魂，道：“夢魂少爺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一予甘願受罰，這是一予身為夢家人的宿命。”
夢魂怔怔地看着夢一予，這個初見時意氣風發的青年，曾三言兩語解決天兵鎮各項瑣事，如今他的眼色如一潭死水，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
“夢長老，我現在還不想死。”就在要結束審判時，夢一觀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