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族叛徒
天氣漸漸轉冷，大荒的秋天比之外界更顯肅殺，這一點在天兵鎮盡顯無遺。隨着秋季的到來，整整三台攻城級弩炮被設立在了城牆之上，深入大荒中探索的冒險隊也收縮了探索圈，改為在城牆附近巡邏。
而夢魂因為之前不聽夢梓蘭的勸告獨自去獵殺妖修，導致被罰了禁閉，整天只能呆在藏書館度日。
“少爺，這個字怎麼念啊？”趙幼楓抱着厚重的陰陽書孜孜不倦地問着，她的天分的確有限，過了多日還沒能靜下心，進入五德境的修鍊中去，只能天天向著夢魂學習那些難懂的詞彙。
“哎~”夢魂單手支着下巴，一臉鬱悶地瞥了一眼趙幼楓遞過來的書，道：“狉，音同劈，古語鹿豕狉狉，講的大概就是過段時間后的秋季獸潮了。”
聽到獸潮，趙幼楓還是縮了一下小腦袋，道：“少爺，上次獸潮的時候，外面打的可凶了。聽說還有妖獸強行翻過了城牆，跑進天兵鎮裏面了，不過我們都躲在地下室里，也不清楚具體情況。”
“放心吧，這是夢家的領地，在領地中沒有人能傷你們一分一毫。”夢魂剛想來段激昂的演說，門外一陣冷風卷了進來，立刻打消了他的想法。轉身捅了捅身後火爐里的炭火，他又嘆了一口氣。
“少爺，你最近怎麼一直嘆氣？”趙幼楓放下書本，好奇地看着夢魂。
“我在心疼我那件孟極大衣，就是坐鎮者天天穿身上那件。”夢魂扭曲着表情道。
當日，夢梓蘭看到夢魂穿着新制的孟極大衣，就以要孝敬姐姐為由，當眾給扒了下來。不僅豪奪他千辛萬苦獵來的孟極毛皮，還整天穿在身上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地顯擺。
一想到這，夢魂的眉頭再次皺成一個川字型，可以說獵殺孟極，好處沒撈到，連僅剩有溫度的皮毛都套在了別人身上。
就在夢魂有一搭沒一搭地教導着趙幼楓的時候，一名青年走入了藏書館。
“呦，這不是那個……那個……”夢魂眉毛一挑，但愣是沒想起來人的名字。
“夢一予！”來人額前青筋跳動，正是統帥天兵鎮各項物資調配的幕僚長。
夢魂人往椅子上一靠，道：“幕僚長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小的藏書館啊？”
“我要調用一年前夢家靈玉鐵的卷宗，家族中可能出現了叛徒。”夢一予低聲道。
夢魂聞言收起了輕佻的神色，道：“消息的來源可靠嗎？”
夢一予冷哼一聲，道：“攻城級弩炮所用的特製箭矢，箭頭皆由靈玉鐵鍛造，而我向本家申報了整整一百支箭矢，結果只送來半數。我修書回去，本家卻告知我，今年運回本家的靈玉鐵本就稀缺，根本無法鍛造百支箭矢。”夢一予頓了一下，接着道：“今年坐鎮者連開兩塊未知地域，靈玉鐵又是家族不向外售賣的珍稀材料，開採出多少都經由我手，數量我怎麼可能記錯？莫說一百支箭矢，就是鍛造三百支箭矢都綽綽有餘。如果是一般材料，也不至於我獨自前來，這靈玉鐵箭矢可是秋季獸潮用來牽制妖王境的利器……”
“有人想顛覆我夢家在大荒建立的天兵鎮！”夢魂豁然而起，恐怖的道力不可遏制地爆發開來，整座藏書館都在這驚怒之下震動。
夢一予抬手扶了一下單片鏡，道：“若不是秋季獸潮臨近，我也察覺不出這塊的貓膩。”
夢魂起身向著夢一予鞠了一躬，倒是嚇着了後者。夢魂誠摯地低着頭，道：“若是沒有一予兄，今年夢家可能是丟失靈玉鐵，往後可能會丟了整個天兵鎮。我為之前的無禮向你道歉。”
夢一予扭過頭，道：“說這些幹什麼，有空的話，幫我一起查物資的卷宗吧。”
入夜，藏書館依舊亮着光芒，夢魂與夢一予埋頭在海量的卷宗中調查。越是調查，夢一予就越是憤怒，到最後整個人都氣到發抖。
“不只是靈玉鐵，但凡是夢家劃分到不予出售範圍內的物資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缺失！”夢一予氣得把卷宗丟到地上，臉色陰沉不已。
夢魂撿起卷宗，道：“沒有跟本家核對過……”
話說到一半就被夢一予打斷，“這些重要的物資在開採后都會經過我的審批。”夢一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沒什麼特長，就是記性很好。這些物資登記的量均少了一圈，能在我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運走這批物資的，只有一個人。”
“你是說坐鎮者？”夢魂有些不敢相信。
“呃……”夢一予默默豎起兩根手指，道：“剛才說錯了，是有兩個人。”
“還有一個人是誰？”夢魂沉聲問道。
“天兵鎮上一任的幕僚長，我的哥哥，夢一觀。”夢一予嘆了口氣，脫力般癱坐在椅子上。
……
“我的乖弟弟，一年了，你應該也能察覺到了。”一名幾近三十歲的男子俯身在一騎快馬上，隨着十數名黑衣人加鞭進入了夢家內圍，準備繞過大荒，從別處離去。
“夢一觀，才做了一年的內應就急着離開，不怕大師怪罪嗎？”為首一名黑衣人向著夢一觀的坐騎靠攏，低聲詢問道。
“哼，做了你們一年的內應，光轉運出來的物資就夠我死上百回了。我那個弟弟，可不是蠢材，今年運達的靈玉鐵箭矢實在是太少了。我能料定他會去查，一旦他去查，那做賬的數據肯定會被他發現端倪。他的記性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我都自愧不如。”夢一觀感嘆道。
“我可沒時間聽你廢話，夢家最近開採的一批重要物資應該就在前面的驛站對吧？”黑衣人說話間，對四周人使了個神色。
黑夜中，數十柄長刀無聲出鞘，向著前方不遠處地落腳驛站殺去，準備在離開前劫走最後一批物資。
“小鬼們，原以為這深夜就老夫一個人睡不着，沒想到你們也在外溜達啊。”突兀地，一名老者立身於黑衣人的身後，笑眯眯地看着眾人。
黑衣人悚然一驚，手中長刀倒轉，一記反撩斬向老者。
“這刀……如果我還沒有眼花的話，是天夜國玄武營的吧。”老者雲淡風輕地把玩着長刀。
黑衣人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明明是他拔刀斬向老者，但卻不知何時，刀被老者奪了過去。
“跑……”黑衣人艱難地蠕動着喉頭，拼盡全力地喊出了一個字。
“跑什麼？夜深了，該睡了。”老者的聲音幽幽傳來。
黑衣人在閉眼的最後一瞬間，只看到了數十具無頭屍體伏在馬上，手裏還舉着長刀。
“夢一觀，你他娘的，為什麼會有天塹境的高手……”黑衣人抱着這個念頭，隨着他的手下永遠沉睡在了夢家的領地上。
……
天兵鎮，在了解到夢一觀可能勾結外敵的情況下，夢一予直接帶兵圍住了他的院落。搜查之後，果然找到了一些秘密通信的痕迹，但人已不知下落。
“畏罪潛逃，哥哥，你這是何必啊。”夢一予看着空蕩蕩的院落，回想起年幼時，他的哥哥帶着他在其中玩耍。“發佈通緝令，夢家支系，夢一觀勾結外敵，偷運物資……抓捕者賞金千兩。”
士兵領命離去，夢一予獃獃地在院落中踱步，“明明是你教會我要忠於家族，不能背叛的，為什麼偏偏又是你背叛了家族。我一直記得你的教誨，為什麼……”夢一予跪坐在地，雙手覆在臉上，卻止不住淚水溢出。
“蘭姐，讓他處理這件事真的好嗎？”夢魂在暗處道。
“家族的利益至高無上，無論是誰背叛了家族，都難逃一死。”夢梓蘭一改往日的散漫，盯着夢一予心中暗道：“就算是他揭穿了夢一觀，按家族規定，恐怕也是難逃責罰。”
就在全城通緝的時候，一隊人馬悠閑地來到了天兵鎮內圍城門口，在他們之中，正有失魂落魄的夢一觀。
“果然如族裏小輩所說，這天兵鎮還真是別具一格。”為首的老者滿意地看着高聳的城牆，連連點頭。
“祖爺爺，還有正事呢，快走吧，這幾天能讓你看個夠。”身後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催促道，她身上的氣息起伏不定，時而恐怖如淵，時而平靜無波。
“好好好，走吧。”一行人就這樣騎着馬，等候例行的檢查。
“天兵鎮內若無要事，不得駕馭坐騎，嗯？這是……通緝要犯！”檢查的衛兵一眼看到了呆呆傻傻的夢一觀，立即示警。不稍片刻，一批士兵圍了上來。
身為小統領的夢之凡快步上前，向著老者鞠躬道：“前輩看着面生，是第一次來天兵鎮？”
老者笑道：“的確是第一次，梓蘭那小妮子在這沒少鬧騰吧。”
夢之凡細細回味了一下，才知道老者說的是坐鎮者，“敢這麼稱呼夢梓蘭大人，看來應該是本家的人。”夢之凡瞄了一眼老者身後的其他人，發現每一個都神色平靜，絲毫不擔心即將到來的秋季獸潮。
“敢問前輩是本家哪位大能。”夢之凡愈發恭敬。
“老朽夢星昂，就是族裏一混吃等死的糟老頭子。”老者不在意地揮揮手，全然沒有一絲架子。
不過他身後的少女不耐煩地上前，道：“喂，檢查完沒有，我們舟車勞頓，要進城休息。識相的，趕緊給本小姐讓開，不然有你好看的。”
夢之凡也知道了這一幫人，八成就是族裏派來協助天兵城抵禦秋季獸潮的高手。他心裏叫苦不迭，本還竊喜從外圍城牆調派到內圍城牆不用拼殺，結果遇上了一批比妖王還惹不起的祖宗。
“那個，因為各位帶着通緝要犯，所以需要等幕僚長或是坐鎮者來，才能給各位放行。我已經讓人去稟告了，應該就快有回信了。”說著，夢之凡拉過身邊的士兵，道：“愣着幹啥，趕緊給我去搬幾張凳子來。”
老者隨和地道：“無礙，你說這小娃子是通緝要犯，他是支系的吧，犯了什麼事啊？”
夢之凡也不知道細節，只能含糊地回答：“勾結外敵，偷運物資。”
“叛徒！”老者身後的少女一聽，柳眉豎起，身上登時爆發出一股裂空境的氣勢。
“瑤兒，忘了我說的嗎？收束住脾氣。這件事，我想來的人會好好告訴我們的。”老者笑眯眯地看着風風火火趕來的夢梓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