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司錄
兩人談說間，來到司馬府前。硃紅色的大門緊閉，明明是正午時節，府中卻透着一股陰暗灰敗之氣。夢魂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更加肯定了三分，這隻可能是那類人所為。
小廝早已等候多時，見司馬星回來，立即打開了大門，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上前攙扶住司馬星，道：“少爺，您又出去亂逛，身體不好，應當多躺着休息才是。”
“陳伯，無礙，這次我可是請到了一位高人為我治病啊。”司馬星笑笑，道：“對了，琉華呢，讓她出來待客。”
陳伯應是，他看了一眼司馬星身後的夢魂，轉身招呼下仆帶路，自己則去請司馬星口中的琉華。
夢魂的心思則是放在了府中的景觀之上，一路行來，奇形怪狀山石伴隨着扭麴生長的樹木比比皆是，且樹木枝葉聚攏，將光線遮擋，為府中平添了絲絲陰涼之氣。過了一道拱門，一方人工挖掘的池塘靜靜坐落在庭院的一角，夢魂眉頭一皺，池中不見魚蝦，亦無老龜，倒是不時可見一些細長的黑色身影在池底游過。
“吱呀”一聲，門戶打開，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緩步走出，帶着若有若無的輕笑而微微翹起的嘴角，一雙彷彿藏着數不清秘密的靈動雙眼，即使輕施粉黛，也能看出少女的絕色。
“介紹一下，這位是琉華，我的內人。”司馬星上前牽起少女的手，道：“這位是夢兄弟，是來給我治病的。”
少女朝夢魂輕點螓首，道：“夢公子好。”
夢魂的心思還放在格局風水之上，只是對琉華拱拱手，便徑直走向庭院的池塘。
“相公，酒菜已備齊，先請夢公子上席，免得落了禮數。”琉華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對着司馬星說到。
“也是。”司馬星對着夢魂道：“夢兄弟，還有請席上坐。”
看着池塘中泛起漣漪，夢魂身子一頓。片刻，夢魂點頭道：“也好，席上說。”
入席后，琉華提起酒壺想為夢魂倒酒，“我尚年幼，不可沾酒，司馬少爺有恙在身，也不可飲酒。”
琉華有些尷尬地提着酒壺，不知該怎麼辦，司馬星適時出來，打圓場道：“夢兄弟，你是高人不露相，幾杯薄酒難道還會耽誤事嗎？”
夢魂略一思索，嘴角翹起，道：“也是，那就麻煩琉華姑娘為我斟上一杯吧。”
看着夢魂古怪的笑意，琉華剛想開口說點什麼，話到嘴角，就是一聲低低的驚呼。夢魂伸手一勾，酒壺中的酒水在陰陽道力的牽引下，化作一股清澈的水流緩緩流入杯中。
端起酒杯，夢魂踱步來到池塘邊上，道：“司馬少爺，從一進府中，我就看出府上的格局風水似乎不太好啊。”
“風水？夢兄弟對風水還有研究？”司馬星饒有趣味地詢問道。
“略懂一二，不知府上的格局最近可有改動，是何人提議？”夢魂玩轉着酒杯，杯中的酒水不時就灑落一些到池水之中。
“是我提議改動的。”琉華此時開口道：“我請過算命先生，先生說我命里缺水，住所需靠近水……”
“先生還說姑娘你本命為木，木伴土生，所以府上多山石樹木。木懼火，姑娘居所皆以黑漆上色，所用之物皆為素色，我說的，可對？”夢魂接過話頭，迅速地說道。
“對的，先生的確是這麼說。”琉華此刻眼中閃過精光，神情有些冷漠，嘴角的笑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惜啊，可惜啊。”夢魂將杯中的酒水盡數倒入池中。
“你在幹什麼！”琉華霍然起身，語氣帶狠。
司馬星錯愕地看着兩人，道：“夢兄弟，可惜什麼？琉華，你坐下，客人面前，不得無禮。”
“司馬少爺，你的病需填掉水潭，移除山石樹木，請工匠重新為住所上漆便可不治而愈。”夢魂盯着水塘，似乎池中有什麼寶貝一般。
“相公，你可知我剛嫁來時，不久便得了一場大病，幸虧了算命先生要我挖掘水塘，栽放山石樹木，我的病才好轉起來。若是填了水塘，移了山石樹木，那我之後要是再得病怎麼辦呢？”琉華撅起好看的嘴唇，拉着司馬星的手，凹凸有致的身子緊貼着他，不依不饒地道。
司馬星略有尷尬地看了一眼夢魂，發現他正專註地盯着池塘，不由心軟懷中的佳人。想起琉華得病時，身子嬌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讓人心生憐惜。
“那我這還有一個辦法。”夢魂蹲下身，道：“池中蓄養錦鯉老龜，府上山石盡數換成山中方正的大青石，樹木一律改植鳳凰木也可讓司馬少爺的病痊癒。這樣一來，琉華姑娘也不必擔心被沖了命數。”
“這倒是沒問題。可是夢兄弟你說改動府中風水格局就能治我的病，這未免讓我有些不信啊。”司馬星身為一名凝氣境的武者，向來對風水這類偏向玄說怪談的東西嗤之以鼻。
“司馬少爺試試便知，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對了，我在府上看上了一個小玩意，還希望司馬少爺能贈給我，就當是治病的酬勞。”夢魂張開手掌，陰陽道力滲透而出，化作無形的牢籠，往池底一罩。漣漪驚起，而夢魂已微笑起身，手中抓着一顆泛着黑光的珠子，放入懷中。
“那我就信夢兄弟一次。來人，把東西拿上來。”司馬星一招手，一名小廝雙手捧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沓金票。
金票是夢家開具的，以夢家在東大陸的影響力，以及遍佈的錢莊，開出金票的信用力不比周邊帝國差。一張金票的面額為一百枚金幣，托盤上正好放有九張。
“夢兄弟，不知還要在開元鎮呆上多久，若我病癒，定當宴請。”司馬星起身相送。
兩人來到門前，夢魂小聲道：“我想司馬少爺心裏大概已經知道是誰想要坑害於你了。這是家事，我不便過多干預，就此別過。”
司馬星在門前躊躇良久，終是嘆了一口氣，踱步回了府上。
……
當晚，夜色如水，在夢魂下榻的旅店中，一名身着黑衣的人緩緩步入，濃重的霧氣散開，將整座旅店包裹。
“怎麼，這麼急着來找我，是為了這玩意么？”在旅店的角落，夢魂獨自一人坐着，桌上還擺放着一些吃食，一顆漆黑的小珠子就靜靜懸在空中。
來人一驚，他沒想到夢魂竟如此警覺，霧氣炸散，來人想就此退去。
“來了，就坐下好好聊聊吧，畢竟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道司錄的人啊。”夢魂笑道，鬼手突破霧氣，準確地追擊黑衣人。
黑衣人腳下踩着玄妙的步法，每每在鬼手臨近之時，總能憑空橫移開來。“你是陰咒術師，我還真是沒有想到。”黑衣人不退反進，來到夢魂的桌前，探手抓向珠子。
夢魂撤去鬼手，單手隨意掐出一個訣印，浮空的珠子一個閃滅，已然回到了他的手上。黑衣人一手抓空，再是想撤，卻發現身子竟無法動彈。
“知道我是陰咒術師還敢上來搶珠子，道司錄的人膽子都這麼大的嗎？”夢魂起身，陰陽道力鋪展開來，原本空蕩的旅店大堂內竟佈滿了由道力構築的繩索。
“知道我是道司錄的人，還敢壞我的事？”黑衣人就是被綁，也無絲毫懼意。
“四大帝國均設立道司錄，為帝國勘察風水。不說來我夢家領地有何貴幹，就是我將你當場格殺，道司錄的人又能拿我怎麼樣？”夢魂收攏手掌，繩索勒緊。
“你……敢與我們道司錄作對，就不怕日後我們破你風水？”黑衣人嘶啞着嗓子，脖頸處的鎖鏈愈發收緊，令他呼吸難受。
“風水一道，我略有研究，雖不及大家的造詣，但對付你們這種三腳貓，卻是綽綽有餘。”夢魂說話間，揭下了黑衣人的面紗，來人正是司馬星的妻室琉華。“沒想到是你來了，我還以為是那老管家呢。”
琉華眼瞳一縮，道：“有幾分本事，連陳伯都沒能騙過你，不過可惜的是，你今天必死無疑！”
話音剛落，旅店緊閉的門戶轟然打開，濃重的霧氣洶湧而入，伴隨着陣陣凄厲的鬼嘯，似有不祥之物來到了此地。
“區區陰邪祟物也想傷我？”夢魂周身浮現一連串陰陽道紋，“散！”一聲震喝，無形的氣勁席捲，一隻渾身籠罩着黑霧的怪物現出模樣。
破空聲響，數十支陰陽道箭凝聚成形，掃落而下，將怪物釘殺。
“哼！”暗中一聲冷哼傳出，在旅店外的濃霧中，亮起了十數對猩紅的光芒。
“手段倒是挺多的，不過沒時間陪你玩了。”夢魂取下左眼的眼罩，陰陽眼勘破一切虛妄，透過濃霧，一名老者手持一方陣旗，口中念着晦澀難明的咒術。
“虛空八臂！”夢魂低喝，身後緩緩浮現出兩隻佈滿鱗甲的巨爪，不同於先前夢魂隨意召喚的鬼手，這兩隻巨爪泛着妖異的光芒。虛空八臂乃是一宗較為隱秘的陰咒術式，練至大成，八臂齊出，各捏訣印，可瞬間斬殺敵手。以夢魂現在的實力，也只能是喚出兩臂供之驅使。
但是即使只有兩臂，也足以橫掃！濃霧中的吼聲愈發清晰，猩紅的光點晃動，一隻只詭異的妖物衝出，襲殺向夢魂。
“殺無赦！”夢魂並指一揮，身後的巨爪隱沒。
“噗”，奔襲中的妖物被巨爪輕易抓住，稍一使力，便化為一灘肉泥。另一隻巨爪自上而下拍落，一隻妖物因巨大的慣性直接崩碎開來。
有兩隻巨爪拖住妖物，夢魂着手掐捏訣印，“道分兩極，至陰至陽……”一團渾厚的陰陽道力在夢魂頭頂匯聚，又由一雙無形的大手將道力拆解，陽力散去，陰力凝實，“磁煞陰極咒，咄！”
一支泛着黑紫光華，純粹由陰極道力構築的箭矢撕裂空氣，在剎那穿透了濃霧中老者的身形。
搏鬥中的妖物彷彿受到了某種不知名力量的招引，嚎叫着隨濃霧飛速退向老者手中的陣旗，最後化作一股股黑煙，通通鑽入旗中。
夢魂來到老者面前，雖然死前面目扭曲，但依稀能認出是司馬星府上的管家陳伯。磁煞陰極凝聚的道箭洞穿了陳伯的胸膛，恐怖的陰極道力瞬間滲透至四肢百骸，將象徵命力的陽氣一併帶出了體外。
在搏鬥中，第一次殺了人的夢魂出奇的並無任何負罪感，並且殺的還是一名道司錄的異士，更是讓他有了一種不同於斬殺妖獸的滿足感。
晚風吹過，形同乾屍般的陳伯隨風化作齏粉，一桿折斷的陣旗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