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如猜字謎一樣的做菜方法
因媚樓只在太陽落山以後才開門做生意,所以需酉時就得起床,從一個小角門走十餘步去到偏院大廚房便是。
來接應她的還是露哥,到了廚房裏,先見到兩個十幾歲年紀大的女孩在地上擇菜,進門便聞到一股油煙氣,只見灶上一口大鍋燒着滾油,有個頭上罩着一尺高篾絲狄髻的中年婦人正在炸獅子頭,聽見她進來就側了側目,露哥介紹道:“這位是掌廚的羅娘。”
那羅娘也就笑笑沒作聲。露哥又引她看另一邊,有個同樣罩個一尺篾絲狄髻,稍微比羅娘年輕一點的女人,帶着一個小廝在捏點心:“這是專門做點心果子的周姐,”露哥笑道:“就因為她丸子做的特別好吃,咱都開玩笑的叫她粥姐。”
然後她又喊來兩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的小廝:“這是雛菊和芍藥,專門去給那些客人們送吃的用的。夫人說了你剛來,這裏的鍋盆碗瓢用着未必順手,有什麼需要便儘管列出單子讓人去買。”說著她又一一指點了各樣瓜菜、柴米物什擺放的地方,煒彤跟在她身後正詳細聽着,冷不防她轉身拉起她的手:“聽說那晚的翡翠蝦餃是你做的?夫人說有種特別好的滋味,讓我問你還會什麼?”
“我……”煒彤愣了愣:“一般的飯菜點心都會做些,只是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
露哥剛要說什麼,忽然耳後一個聲音打斷她道:“會做點心的?那就先過來幫我和面看看!”
煒彤循聲望去,是那個周姐,她抬起滿是白面的手讓她過去,便走過去,她道:“聽過‘綠荷包’么?”
煒彤搖搖頭。
“那你會做菜汁餛飩皮么?”
“會的。”煒彤點頭。
“喏,把那些小青菜跟麵粉拿去,和好做餛飩皮來我使用。”周姐把一盆洗好擇過的青菜和面盆塞到她手裏並不忘叮囑:“麻利些!緊等着使用!”
“是!”煒彤不敢怠慢,正要自顧去忙活了,又想起一件事:“請問……我能用哪個灶?”
周環顧了一下,周圍的幾口灶都有人佔着用了:“這樣吧,你跟我來。”說著領着她走出廚房門外,一指院子外間靠牆一口大灶,突然就大聲喊道:“阿相,阿相……”院子裏暗暗的,好像沒有人:“……那丫頭跑哪躲懶兒去了?”周姐又提高了嗓門,終於一個人影不知從哪個旮旯里跑出來:“來了!來了!姐你叫我?”
煒彤定睛一看,竟是個頭髮蓬亂,身上穿着也是髒兮兮粗夏布衣褲,十四五歲大的女孩,正困惑媚樓里也有穿着成這樣的人?周姐說道:“讓她幫你擔水燒火吧。”說完就進去了。
阿相湊近來問:“要我做什麼?”
“燒、燒一鍋水。”她還不習慣支使別人。
“好!”阿相一溜煙就跑了,她則去把灶膛里點着柴火,待把灶上大鍋倒好水,底下的火苗也漸漸旺盛,煒彤呆在旁邊等水開好放菜,她在一旁卻很好奇似的一直打量她,煒彤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道:“你盯着我看什麼?”
“你是新來的吧?”她又習慣動作地湊近來:“你叫什麼?”
“我、我叫木靜。”我聞見她頭髮上飄出陣陣的汗酸氣。
“你真漂亮,噢,我叫阿相。”她咧嘴一笑:“這廚房裏我最清閑,你以後有什麼事就叫我。”
“真的?”她說話的樣子一派率真,讓人頓時少了戒備,對她有了好感:“那謝謝了。”
“你要做什麼?”她看着煒彤把青菜投入已經沸騰的水裏,反問:“臼杵在哪?還有擠水的粗布?”——
做菜汁餛飩皮其實不難,只是這次要做的份量大,得首先燒滾水把青菜投進去燙半熟,撈起後放石頭臼杵里搗爛,然後兌涼水和面,和面的時候里要放些素油,那樣出來的麵皮才能不粘膩卻香滑。
和好的面要靜置小半刻鐘才能使用,得了空閑又去看那一排五個小灶上熬的砂鍋里的甜湯,首先將一鍋紅糖薑茶雞蛋湯離火,並放入蜜漬的紅棗;第二口鍋里的密藕還差點火候,要攪拌幾下繼續熬;第三口鍋里的豌豆粉絲湯,一掀開蓋便香氣撲鼻已經做好;第四、第五口鍋里的荷葉茶和竹葉菊花茶則需要盛出來放在井水裏冷浸,好待喝時清心祛火。
說是要做餛飩皮,必須要切得正方,然後兩片合在一起,沿着邊把三個片都擰着花兒壓嚴,只留一個口子撐開就扔進油鍋炸,迅速翻動幾下酥硬了便取出排列在竹籃上備用。她一邊做事一邊還不忘提醒其他人:“你去把架子上那幾個寶紅色的蓋盅拿來……你去拿十幾個雞蛋來打碗蛋漿……”
周姐看她空閑了就故意在煒彤耳邊大聲說:“剩下的麵皮你去做了煎餃來!”
“啊……是!”繼續手頭的事。
這時外面急匆匆走來一個人,煒彤抬頭一看是雛菊。她進門就道:“花塢的國舅老爺起身了,要喝碗濃濃的白魚湯,你們快做好了送來!”
這一個說完剛走,又一個跑來:“尚書公子要來岳池擺茶局,快上白玉瑪瑙小丸子,要用白菜五花肉末炸的。另外尚書公子要吃炸酥了的斑鳩下酒!”
羅娘和周姐一邊答應着一邊更手腳不停,不一會兒幾個人都被派去送飯食了。
煒彤剛包好的幾十個餃子也放進了鍋里去煎,就見一個身材高挑,面色異常白皙的姑娘走到門邊:“我要的荔枝凍、菊花參須凍和玫瑰水羊羹都做好了沒?怎麼還不送來?”
說到點心自然是周姐的事,她一拍手:“今天特別忙竟一時忘了,我不知道您說的該怎麼做才好?”一眼看到煒彤:“她平時特別機靈,你給做好了給送芍藥姑娘那裏去。”
煒彤為難的說道:“芍藥姑娘想吃的前兩個還有辦法,後邊的就不能做了,因為從來就沒有人這麼做過,就算是把材料備齊了,做出來的味道也不好吃。”
芍藥姑娘一臉的不高興,掐着腰:“姑娘我等了半天了,一直都在忙活着伺候那幾個姑奶奶,到現在了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你現在跟我說做不到是因為什麼原因?”
煒彤說道:“荔枝凍是吧,是要把木薯澱粉用冷水攪拌一下,要攪拌的稀一些,水燒開了放鍋里用筷子攪到能成一團就好了,放涼了加入新鮮的荔枝就好了。至於菊花參須凍就是必須先用開水把黃菊花泡茶,泡好的菊花茶去掉菊花,再放鍋里二次加熱放紅糖,加入木薯粉攪拌好了,放冷了就成了,因為菊花不甜,木薯粉也沒有味道,只有加糖了才好吃,這就是燒仙草的做法。”
“妙妙……總算是遇到個聰明人了,太好了。”芍藥因為說話太激動,拍着巴掌由於興奮過度出門的時候差點絆倒。
這薛苑是一幢獨居的空房子,上面僅僅寫着的兩個字純粹是在附庸風雅,除了門口栽種的菊花外啥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片空白。先進入一間四面空曠的敞廳,一走到廳前,就看的芍藥抬手擋在她面前,不做聲就從煒彤手裏拿過食盒,鼻子聞到一股特別好聞的熏香氣,並見裏面一扇刻畫著竹林幼筍嬰戲圖的大屏風半掩着,後面人聲走動,一個男子的聲音有些急切道:“你看我給你帶來這一摞好畫,這是周臣的……還有這個,安紹芳的蘭竹,可是難得!”
默了默一個女子悅耳而慵懶的聲音才道:“嗯,雛菊,把那畫都拿去給我烹一壺梨汁來。”
“是。”端凍點心進去的丫鬟復捧了幾卷畫軸出來,見煒彤還站在那裏便豎起眉頭小聲不無責怪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麼?”
煒彤趕緊說:“沒、沒什麼,我這就回去了。”剛要轉身她卻又叫住了她:“銅爐里的火都熄了,你來幫我點着那些炭吧。”
從前她並沒有用炭煮茶的習慣,其實那些乾花,冰糖,橙子山楂類的,平時用開水泡了就可以了。但是人家那麼要求了,就盡量做吧。在爐底重新鋪了一些薄木炭,然後點火慢慢用扇子扇着,再用火鉗子將一顆一顆已被燒成紅色的炭放進去,待放到三四十顆時,又接着扇火。雛菊把茶銚子拿來,卻並不急着燒水,而是把那些畫軸攤開,將裏面的畫小心揭下並摺疊起來,煒彤正困惑她的動作,她竟把折好的畫紙都投入了爐中,並不忘叮囑她:“動作再輕點。”然後把茶銚子架上燒水,煒彤不禁驚道:“你把畫都燒了?”
雛菊瞥了她一眼,嫌她太大驚小怪的樣子:“我們芍藥姑娘的雅趣之一便是以字畫烹茶,你是新來的吧?沒聽過么?字畫不值錢,雅趣才是真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