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 第 75 章

寧星阮開始頻繁地夢到虞夙。

自從回到曲召市后,他許久許久都沒有在夢裏見到過虞夙,直到過了元宵節。

第一次時,他只見到一道背影,他看見虞夙背對着自己站在一片黑色的霧氣里一動也不動,他大聲喊着,想要跑過去,卻怎麼也走不到虞夙身邊,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被黑霧吞沒。

醒來后寧星阮心裏發慌,然而他除了擔憂,卻什麼也做不了。

所幸,夜裏勉強入睡后,他便又看到那人了。

黑衣黑袍,坐在一處破敗的小房間裏,就那麼靜靜地坐着,寧星阮看着他,心裏便覺得安寧。

一次又一次,寧星阮不知道這究竟預示着什麼,但他直覺,虞夙快要回來了。

從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後,指尖可以觸碰到微涼的髮絲。

寧星阮開始盼着夜色的到來,每日下班后急匆匆回到家裏,簡單吃過飯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有時躺在那裏會胡思亂想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便買了許多安眠的東西。

對於寧星阮來說,兩年間,只有如今才是他最開心的時候,每天從睜開眼睛他就有了盼頭,這棟宅子也不再充斥着讓人心悸的空蕩蕩,他白日裏只要想着回來睡覺就能看見虞夙,心裏就溢滿了喜意。

從第一次夢到虞夙,到他能夠走到虞夙身後,中間過去了兩個月,天氣逐漸炎熱,大街上開始出現短袖長裙,距離他們分別,已經過去快要三年了。

寧星阮和小道士已經成了關係很不錯的朋友,小道士得知寧星阮總是夢見虞夙后,便想辦法詢問了道門中一些長輩,然而沒有先例,也無人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

對此寧星阮並沒有覺得失望,他等得起,三年都過去了,現在他已經看到了希望,再等上三年又又何妨呢。

五月十五,網絡上到處在報道夜裏即將出現的超級月亮,寧星阮絲毫不感興趣,仍如往常一樣,早早就洗漱過躺在了床上。

比以往更白的月光透過窗格灑在床頭的桌子,他也不曾朝外看一眼,默念着清心咒,他慢慢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他仍走到了那道身影身後,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再往前走,就這麼靜靜地站着,看着眼前的背影,心裏就十分滿足。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動了。

寧星阮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看着他起身,轉過身來,走出了小屋。

他看不清虞夙的臉,剛要起身追出去,還未有動作,身體卻先一步朝着外面飄了出去,就像是風箏被線牽着一樣,他身上的那根線拴在了走出去的人影身上。

小房子外面是黑色的大霧,寧星阮飄在霧裏,只能看到虞夙的背影在前面若隱若現,他心裏焦急,想要開口大叫,身體卻不受控制。

霧沒有盡頭,寧星阮不知道自己飄了多久,終於,他聽到了一聲啼哭。

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黑霧中無盡的寂靜,凝固的霧氣忽然躁動起來,翻騰滾動着,不再如以往一樣一片死寂。

在翻滾的霧氣里,寧星阮再次回到了虞夙的身邊。

他們站在一處山崖上,下麵灰蒙蒙一片,毫無生機,寧星阮不知道這是哪裏,他扭頭看向身邊的人,目光觸及男人的臉,心裏卻悚然一驚。

他看不到,明明知道身邊站着的就是虞夙,他卻看不到虞夙的臉,只有一片朦朧,彷彿被霧罩住,又彷彿本就是這樣。

寧星阮怔怔之下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那張看不清面目的臉,指尖卻在快要碰到時突然傳來劇痛,接着眼前的一切便如同被摔碎的玻璃一樣,一片片潰散開來。

猛然睜開眼睛,寧星阮大口喘着氣,夢裏殘留的慌張和驚懼讓他心臟砰砰直跳,夢中無法思考,但醒來后他卻想起來,他們站的那個地方,他曾經去過。

是在山上時,虞夙帶他去看日落的那片山崖。

翻身側躺着,他了無睡意,看着窗外的月亮,寧星阮起身打開了窗戶,月光灑在臉上,他走出房間站在院子裏,瑩白皎潔的月亮掛在樹梢頭,隱約間他似乎看到院門走廊下似乎有道人影,長發披散,就如同他第一次見到虞夙時一樣。

快步走過去,寧星阮走到那次雨夜虞夙站的位置,靠着欄杆,他彷彿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寧星阮似乎能感覺到,虞夙就在自己身邊,看不見摸不到,但他卻很安心。

他回到房間裏,躺在床上靜靜地閉上眼睛,再次睡着之後,他又出現在那片山崖上。

不同的是,這次他終於看到了虞夙的臉,赤紅色的眼睛,遍佈全臉的黑紋,與他記憶中任何時候的虞夙都不同,這樣的虞夙滿臉戾氣,轉過頭來時,即便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寧星阮仍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惡獸。

寧星阮看着這樣的虞夙,除卻第一眼時的心悸,就只剩下讓他想要哭出來的心疼。

他想到了老道長說的那些話,他也隱約明白過來,如今夢裏的虞夙,就是他們沒有認識之前的虞夙。

被囚禁,被割肉放血,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那個小小的祠堂,最終自己斷了肋骨,分裂魂魄。

他伸手,這次終於碰到了虞夙的臉,指尖傳來明顯的痛感,虞夙身上的寒意瞬間凍的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想要回縮,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虞夙看向了山下,眼眸動了動,寧星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只看到一片黑霧。

耳邊一陣風聲,寒氣打在臉上,寧星阮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再次站穩時,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正站在一間十分眼熟的房間裏。

他環顧四周,透過窗子往外看,終於確定這裏就是泗水村的老院子。

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將他的視線拉回來,目光落在床上的襁褓里,寧星阮表情複雜,彆扭中又帶着些好奇。

這嬰兒就是他了。

外面隱約有聲音傳進來,寧星阮心中一動,腳步下意識朝外移了一步,父母去世的早,他從來都不曾記得他們活着時候的樣子。

然而不等他考慮好要不要出去,床上的嬰兒卻發出一陣急促的哭喊聲,轉過頭來,他便看見虞夙站在床邊,朝着那個襁褓伸出了手。

天生道骨,他也是天生道骨,對邪物來說,是天生的大補之物。

寧星阮心頭一緊,抬眼便看見虞夙原本空洞冷然的眼神此時帶着深深的、扭曲的渴望。修長的手指扼住嬰兒柔軟的脖頸,指尖深深陷在小孩細嫩的肉間。

張了張嘴,他卻沒辦法說出話來。

許久,在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虞夙表情扭曲掙扎了一瞬,最終鬆開手掌,輕輕拂過留些想細微紅痕,然後小嬰兒便停止了哭泣,爭着圓溜溜的眼睛,咿咿呀呀地喊了兩聲。

他在看着虞夙,肉乎乎的小手忽然伸出來,握住了蒼白的手指。

“呀~”

軟軟的聲音卻彷彿帶着魔力,讓那隻蒼白的手輕顫了一下,隨即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寧星阮看向虞夙,那張原本戾氣叢生的臉上,此時卻出現了糾結的表情,眼神中竟然帶着些許驚意。

看着這樣的虞夙,他忍不住露出笑意。

虞夙不會傷害這個嬰兒的,無論他是誰,寧星阮就是這樣相信他,然而他也知道面對着這個嬰兒,虞夙忍耐着本性會有多痛苦。

身後門發出被推開的嘎吱聲,寧星阮便見虞夙快速抽出被握着的手指,然後破開指尖,黑色的液體輕點在嬰兒的眉心,隨即兩人便再次回到了山崖上。

透過黑霧,虞夙遙遙看着山下的小村子,又恢復了那樣的表情。

寧星阮陪着他,他不知道虞夙在這裏站了多久,日升日落彷彿也只是一瞬,虞夙再次動作時,寧星阮發現自己無法跟在他身邊了,他走進了山崖后的那座小祠堂里。

呆立在祠堂門前,看着黑色的木門,寧星阮心裏沉甸甸。

原來五歲那次,也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原來他們這麼早就見過面了啊。

虞夙點在他額間的那滴黑色的血液,大概便是為保他不被其他邪物盯上。

心裏空落落的,此時寧星阮無比的想要看見虞夙,想要緊緊地抱着他。

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時間再次轉瞬而逝,祠堂的門打開時,寧星阮快步走過去,便看見走出來的虞夙,已然和進去之時大不相同。

赤色的眸子恢復成了黑色,臉上的黑紋也消失不見,此時他儼然已經是寧星阮所認識的那個虞夙。

寧星阮不知道祠堂里發生了什麼,但見虞夙恢復正常,也欣喜不已。

跟在虞夙身邊,日復一日地見他獨身一人,他終於明白了虞夙的苦心,更不敢去想,虞夙是怎樣度過了幾百年的孤寂。

終於有一日,祠堂外面再次傳來了清脆的童聲。

寧星阮看見了五歲的自己,也看見了虞夙終日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意。

他看着往事重演,陪着虞夙看着山下幼童逐漸長大,直到離開這個小山村。

看着二十多歲的自己再次回來。

昏暗的山路上,微風吹着,路邊站着黑袍長發的男人,與已經長成的青年擦肩而過。

視線追着青年的背影,眸中的情緒卻變了。

山神廟裏,紅綢飄落,大紅罩住了青年的身影,修長蒼白的手指挑着紅綢邊緣,紅綢飄動,露出了青年的下巴。

村外墓場,男人接住了飛奔的青年,移形換影,他們出現在後山的石橋上,他騙人說是鄰家竹馬,牽着青年的手回到家裏,可惜被手下術法不精的小鬼壞了好事。

山神廟裏,穿了身道袍,他便光明正大地藉機握住了青年溫熱的手。

……

一幕幕閃過,寧星阮哭也笑也。

山神廟倒塌時,他終於不再是看客,他又成了被嚇傻后自廟裏飛奔而出的紅衣青年,直直撲進了同樣紅衣的長發男人懷裏。

手握着男人的手,寧星阮嗚咽出聲。

眼淚被輕輕擦去,他睜開眼睛,視線落在自己手上。

仍有些昏暗的卧室里,他握住了那雙手,溫熱的,似乎能感覺到皮膚下血管中鮮血流動的,活人的手。

坐在床邊的男人俯身,輕輕吻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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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祟前男友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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