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欲雨(二)
見那人一身夜行服,一副小鹿模樣的面具遮住顴骨以上的部分,從身段上看來應該是名女子,看似很隨意地站在那裏,但柳夢生卻發現她周身的氣息收斂而凝聚,並未露出任何破綻。柳夢生感受不到她的意圖,想必絕非等閑,也難怪穆青竹會如此嚴肅。
那人掃視了柳夢生等人後,便將目光定在了江曉鶯身上,隨後慢慢移步走近,對着江曉鶯躬身施禮道:“在下張月鹿見過少奶奶。”
柳夢生一聽,便明白了這位原來就是那個金陵董家的朱雀七宿之一。所謂朱雀七宿,便是指二十八星宿中位於南方的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張宿、翼宿、軫宿七宿,而又在風水中分別稱其為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和軫水蚓。只是這張月鹿想必也不是她的真名,不過是借星宿之名用來行走江湖罷了。只是,最讓柳夢生在意的是這人稱江曉鶯為少奶奶。
“什麼少奶奶?怎麼哪裏都有你們?”江曉鶯既氣惱又沮喪地說道。
“是少爺吩咐我等來尋少奶奶,一旦遇見便護您回府,”張月鹿依舊恭敬道。
“我哪裏需要你們保護!”江曉鶯不客氣地回道。
“少奶奶,您還是快些隨我等回府吧,”張月鹿勸道。
“別老少奶奶、少奶奶的稱呼我,本姑娘還沒嫁人呢,”江曉鶯氣道。
“您說笑了,若不是您那一日逃婚,現在早已是我們董氏的少奶奶了,我等豈敢不敬,”張月鹿道。
“你還跟我頂嘴!”江曉鶯氣得直握拳,但對方一直這麼畢恭畢敬的,又不知道氣往何處撒。
逃婚?柳夢生不禁看向江曉鶯,心道這個江小鳥還挺能折騰,怪不得一直對自己來歷避而不談,原來還藏着這麼一段故事呢。
“總之,不用你們跟着我,我現在安全得很,”江曉鶯煩躁道。
“少奶奶,這是少主的命令,我等不敢有違,”張月鹿回道,眼角餘光卻在柳夢生身上打量着。柳夢生明顯感覺到此人的氣息指了過來,似是對自己存有敵意。
“你!”江曉鶯面對這個趕也趕不走的人甚是無奈。
柳夢生見這張月鹿這般糾纏遂心生一計,小聲對江曉鶯道:“眼下臨安形勢尚不明朗,與其將人家遣走,倒不如留下來一起來幫忙吧。”
“也是啊,”江曉鶯眼珠一轉,回頭便對張月鹿道,“眼下妖雨將至,臨安城形勢危急,你若是真有心保護我,就來一同討伐這邪祟。”
“少主有命,不讓少奶奶參與對抗妖雨,”張月鹿道。
“要他管我!”江曉鶯氣得差點跳起來。聽到這裏,柳夢生心裏便也有些不快,這董家少主如何得知臨安要與妖雨一戰?既然知道,為何不出手相助?
“少主說,若少奶奶不肯,即便是用綁的,也要將您帶回府上,”張月鹿略帶了些威脅的語氣。
“你敢!”江曉鶯這回是真的跳了起來。
柳夢生已然是看不下去了,剛要開口卻被穆青竹搶了先。
“且慢,你們金陵董氏到底是什麼意思?妖雨來襲,不來相助便罷,如今還來強行將江姑娘帶走。金陵董氏作為一方宗門竟是這般作為,就不怕為人所不齒嗎?”穆青竹正色道。
“金陵董氏本就不是玄門出身,沒有義務討伐邪祟,”張月鹿將身體站直道。
“那還好意思自稱什麼金陵董氏!”穆青竹語氣里藏了絲絲怒意,更帶了幾分輕蔑。
柳夢生見穆青竹這番話雖然意思明確了,但總覺得罵的不過癮,便道:“就是就是,我還驚訝世上怎麼還有這麼不要臉的玄門,結果連玄門都不是,也難怪這般膽小如鼠。”
“董氏沉勇,不在於此,”張月鹿咬着后牙回道。
“那是用來臨陣脫逃上?”柳夢生繼續用挑釁的語氣說道。
“你找死!”張月鹿怒道,右手也背向了身後,似是在摸向自己的兵刃。
“呦呦呦,明明沒什麼擔當,這脾氣倒是不小,”柳夢生表面悠然道,暗下左手已將木劍推出劍鞘。
“你是什麼人?”張月鹿眯起眼睛道。
“我是什麼人,我好歹也算是你們這未過門的少奶奶的救命恩人,”柳夢生道,旁邊的江曉鶯扶額表示頭疼狀。
“救命恩人?”張月鹿一臉懷疑地看着柳夢生。
“看來你們董氏連禮數都不會啊,見到自家少奶奶的救命恩人不先道謝的嗎?自稱董氏,還這麼不懂事,”柳夢生繼續道。
“你!”張月鹿瞪向柳夢生,感覺隨時都會衝過來跟他較量一番。
“什麼少奶奶,沒告訴你,本姑娘還沒嫁人呢嘛!”江曉鶯白了他一眼不滿地嘟噥道。
“曉鶯啊,這種不敢作為,又膽小如鼠,還不懂禮數的家族,咱們不嫁也罷!”柳夢生裝出一副長輩的口吻道。
“要你管!”江曉鶯壓低聲音道。
穆青竹從剛才柳夢生說話開始就一直憋着笑,被柳夢生和江曉鶯這麼一鬧,原先的怒氣早就消去了,正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着。
“若真是如此,我們少主自會重謝,”張月鹿強壓下怒氣咬着后牙道。
此時柳夢生忽覺周遭氣息忽變,表面上依舊散漫的樣子,心裏卻迅速警惕起來。柳含煙和穆青竹也應是感到氣氛異樣,同時扣住了腰間的佩劍。
“張月鹿,為何如此拖沓?”一個沉悶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小巷裏飄來。
柳夢生一眼望去,見從那小巷裏慢慢走出六個人來,心裏便知來者是誰了。
那六人在張月鹿身後站定,一同施禮,其中一位老者道:“在下鬼金羊,見過少奶奶。”而後面那幾人估計就是井木犴、柳土獐、星日馬、翼火蛇和軫水蚓了。
柳夢生定睛看去,見這幾位年齡身高不一,歲數最大的要數那鬼金羊,儼然一副白髮老者模樣,而這最小估計就是那翼火蛇了,不過雖然他只是七八歲孩子的身高,眼中卻露出讓人很不舒服的光芒。
這幾人也都戴着面具,只是各有不同,比如鬼金羊的面具只將自己的左臉遮去,樣貌是一隻笑容詭異的山羊;而翼火蛇的面具則是一條赤蛇盤踞,遮去額面與右半邊臉,赤蛇示威似的張開嘴露出毒牙,蛇口中露出了那孩子的左眼;星日馬則是乾脆用馬臉面具將自己的面容完全遮住,再加上他那高大健碩的身材,感覺就像是牛頭馬面里的馬面一樣,若他說自己來自陰曹地府,柳夢生都不覺得奇怪。
除了鬼金羊和張月鹿,其餘幾人好似故意一般均站在陰影處,縱然有人的面具未將面容完全遮住,卻也看不真切。
“鬼金羊前輩,”張月鹿向著戴山羊面具的老者恭敬道,剛要繼續說下去,那鬼金羊就抬手制止了她。
鬼金羊瞄了一眼柳夢生等人,隨後對江曉鶯施禮道:“少奶奶,我等也是逢少爺之命,望您不要為難我們。”
“不為難你們,就是在為難本姑娘了,”江曉鶯揚起頭幾近怒喝道,“我已經答應臨安穆氏一同對抗妖雨,如今你們卻要將我強行帶走,豈不是讓本姑娘言而無信?”
“何止是為難曉鶯一人,明日與妖雨一戰,你們少奶奶在其間要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你們現在若真帶她走了,不僅是在難為我們,更是在難為這臨安城中的百姓。於情於理,都是你們的不是,還好意思這麼理直氣壯地講話,”柳夢生見江曉鶯自看見鬼金羊之後火氣就頂了上來,便上前一步擋在江曉鶯前面,趁那鬼金羊開口前搶先說道,“更何況,既然是你家少爺的命令,又是來接你們董家未過門的少奶奶,為何不見他親自來?”
鬼金羊的臉色立刻黯淡下去,張月鹿等人的臉色自然也是不好看。
“少爺還有要事,不能抽身,”鬼金羊頓了頓沉聲道。
“要事在身?我看是害怕遇到那妖雨,不敢來吧。看來我們曉鶯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柳夢生將手搭在江曉鶯肩上,幾近將她攬在懷裏。柳夢生是想着藉此動作告訴江曉鶯,就算是跟這什麼朱雀七宿打一架,他也是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而江曉鶯被這麼一搭先是一愣,然後看了過來。柳夢生見江曉鶯眼中滿是驚訝,便沖她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笑容,隨即感到江曉鶯渾身顫了顫,便心想這江小鳥還挺激動,自己不過是拔刀相助而已,不用謝的。
江曉鶯瞪了柳夢生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對鬼金羊他們厲聲道:“你們回去告訴他,別裝模作樣的。若真是擔心我,讓他親自來請本姑娘回去!”
“這……”鬼金羊和其他朱雀七宿面面相覷。
“這什麼這?還不快趕緊讓開!要是誤了大事,怕你們擔當不起!”柳夢生喝道,然後就這樣摟着江曉鶯徑直穿過鬼金羊等人,張月鹿和星日馬見狀要攔卻被鬼金羊抬手制止了。
柳含煙和穆青竹也順勢跟了上來,留下站在原地的朱雀七宿。柳夢生感到江曉鶯一直在微微顫抖着,也不知是激動還是在強忍着什麼念頭。
柳夢生見狀故意快速轉向一處小巷,躲開朱雀七宿的視線。此時穆青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來,笑的肚子直痛還不住地捶牆,柳含煙也是抬手遮住笑顏。江曉鶯一下子就漲紅了臉,一腳踹開柳夢生道:“你個呆瓜!怎麼鬧的跟搶親似的!”
“柳兄,你真的是太絕了,自己的未婚妻不僅逃婚了還被別人拐走了,這下董家的少爺還不得氣瘋了,”穆青竹一邊笑一邊說道。
柳夢生沒想到江曉鶯會是這種反應,結果被這一腳踹得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喂!江小鳥,我好歹也是想了辦法幫你脫身了,你不謝謝我,怎麼還打我?”柳夢生翻過身來坐在地上委屈地說道,心想合著這江小鳥剛才是在忍着想揍自己的衝動啊。
“你!你個呆瓜!”江曉鶯氣得也是說不上話來了,直接衝過去又是一陣暴打,直到柳夢生求饒了才罷手。
“好了,夢生,曉鶯,別鬧了,咱們還有要事要辦,”柳含煙見兩人打鬧夠了便輕聲提醒道。
“對啊,再晚的話,有的店可能就關門了,”穆青竹此時也是笑夠了。
“對對對,正事要緊,”江曉鶯彷彿才想起來似的,戳了戳躺在地上的柳夢生道,“喂!呆瓜,快起來幹活啦!”
“沒天理啦,”柳夢生喊着,結果又挨了江曉鶯一腳。
“早知道就不攔着那些個朱雀了,反正都是一窩鳥,”見自己再躺着只會換來更多的拳腳,柳夢生只得揉着渾身的酸痛感,被迫起身。
“你說什麼呢!”江曉鶯一眼瞪了過來,柳夢生連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再多話了。
隨後四人穿梭於臨安城裏的街道間,搜羅着製作煙火的材料。一路上很是順利,那朱雀七宿也沒再來糾纏。江曉鶯提出的素材,穆青竹都能準確地找出相應的店鋪,而且所有店鋪的店家一看到穆青竹便知是畫梅山莊的急需,連穆容雪給的那令牌都不用出示,各個店家就都紛紛積極配合,還有的店家猜到這些用品是要用來對付妖雨的,不僅錢款可以暫且不收,還都主動提出把材料送到畫梅山莊,可是給柳夢生等人省去了很大的勞動量。末了,還有些工坊的工匠自告奮勇地前去畫梅山莊集合,任聽調遣,一同協助製作。
其間,柳夢生注意到師姐也常常趁江曉鶯挑選時上前詢問街旁的店家,想是在打探故友的事情。回想起來,本來為了低調行事柳夢生才和師姐一起改換身份的,誰曾想自己的畫像居然上了通緝榜,偏偏自己還盯着那懸賞看了半天。這下好了,別說避人耳目了,不名揚天下不就錯了。想到自己可能會為師姐尋人帶來麻煩,柳夢生不由有些擔心,不過他還來不及仔細思索,就又被江曉鶯叫去幹活兒了。
接連輾轉了幾家店鋪,終於是將江曉鶯所需的材料都找到了。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柳夢生又看了看門柱上程大人奮筆疾書的告示,心中有點不解。按說程大人已經將妖雨來襲的消息告知城中百姓了,不見有人着急逃難就算了,結果這臨安城裏的百姓連半分擔憂之色都沒有,為何大家依舊如此悠然?
於是趁着江曉鶯和穆青竹正忙着挑選硝石之際,柳夢生指着門柱上貼出來的告示問那店家:“老闆,問你個事情,程大人這都已經告訴大家妖雨來襲的事情了,怎麼不見有人逃難去?”
那店家聽到這一問,直接笑道:“有穆家的姑娘跟程大人在呢,還用擔心什麼?興許那妖雨都沒那個膽量來臨安城呢。”
結果還未等柳夢生再問些什麼,就被江曉鶯發現了。
“喂!你這呆瓜又在那裏偷懶,還不快過來幫忙!”江曉鶯沖他嚷了一句。
“好好!”柳夢生無奈地應道。
“對了,小兄弟,這些護符給你,”店家說著遞過來一些小錦囊。
“這是?”柳夢生不解地看向店家,聽他的意思裏面似是裝着某種護符。
“這是碧霞元君廟裏請來的護符,保平安的,要是妖雨真來了,你們一定用的上,”店家笑着說道。
“這個…恐怕不合適吧…”柳夢生當然不想收了。
“這護符要是給穆家的人,他們肯定不會收的。小兄弟就拿上吧,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看你們每次都拚命地治退妖魔,我們又幫不上什麼,”店家道。
“哪裏的話,您這店裏的硝石這回可是要派上大用場了,”柳夢生看了看在幫着拿東西的穆青竹,心道給玄門弟子送護符,要是能收那才怪呢。
“真的嗎?”店家有點不相信。
“不敢妄言,”柳夢生道。
“你這呆瓜!還磨蹭什麼呢?快過來!”那邊江曉鶯又催促道。
採購回府後,江曉鶯馬上畫了一張圖紙,又將圖紙上的各處細節教予工匠,最後還演示製作了兩隻煙花,待到幾位工匠手法純熟后才放心。其間柳夢生和柳含煙也在一旁協助,穆青竹更是叫來了自家的外門弟子一同幫忙,幾位工匠手藝都是極好的,臨安穆氏的弟子也是個個心靈手巧的,因此製作煙花的工期被大大縮短了,僅一個時辰不到就完成了百隻煙花。本來江曉鶯是想一鼓作氣趕快做完的,結果卻被工匠們要求回去休息。理由很簡單,明夜江曉鶯、柳夢生和柳含煙,以及穆氏的弟子們都要與妖雨一戰,需要保存體力。
眾人領了工匠們的好意,離開了山莊臨時搭起的工棚。此時還未至夜半,柳夢生舒了舒筋骨,望向夜空。正是皎月當空,月色清朗,微風習習,雖時有流雲遮月,卻更添幾分靜謐之感。城中燈火繁華,還有許多營業的店家,還有飲酒作樂的人,好一番寧靜祥和之景,實在想像不出這座城明夜會遭妖雨襲擊。
雖是夜深柳夢生卻未有困意,眾人顯然也也是如此,終於有個穆氏的外門弟子忍不住說道:“青竹哥,今日夜色清朗,咱們要是現在就睡覺,豈不是白費了這一番良辰美景?”
穆青竹看向他,揚了揚眉說道:“我說蕭楚老弟呀,今夜月色清輝是不錯,但光是美景良辰,咱們一眾同門又如何取樂?總不能只干瞪着這月亮看吧。”
“嘻嘻,還有荔枝酒,”蕭楚撓撓頭道。
“好啊,你小子還敢藏酒,要是被二師姐抓到,定饒不了你,”穆青竹勒住蕭楚的脖子,一臉正經地說道。
“不,不是我藏的,是雨初師妹釀的,”蕭楚慌忙招供道。
“喂!不是說好的,不說出去的嘛!”一旁的穆氏仙子見自己被供了出去,立馬噘嘴以示不滿。而她身邊的另一位姑娘見到正和自己聊天的同門忽然發聲抗議,便默默地低頭躲到雨初身後。
“好呀,你們幾個還瞞着我什麼了?還不快從實招來,”穆青竹繼續勒着蕭楚,對其他的弟子道。
“沒有了,師兄,沒有了,”在前面的幾位弟子齊搖手道。
“那就好,”穆青竹一下子笑了出來,隨即放開了蕭楚,又隨手在他頭上胡亂地呼嚕了一把,“行啊,你們幾個,明明知道山莊裏禁酒,還敢偷偷地釀荔枝酒,不愧是我跟松哥帶出來的後輩。”
幾位弟子見狀便都鬆了口氣,笑嘻嘻地把蕭楚拽了過去,然而站在後面的一名弟子卻悠悠說道:“分明是你一人教壞的,別拉松哥下水。”
“凌酌桂你小子又當面頂撞師兄,是不是皮又痒痒了?”穆青竹半帶威脅地說道。
“客人還在這裏呢,再說你哪裏有個當師兄的樣子?”凌酌桂滿臉嫌棄地看着自家師兄道。
“既然已經沒有當師兄的樣子了,也不妨再收拾你這小子一頓,”說完穆青竹便撲上去了。
一旁剛被拉回去的蕭楚馬上就跟自己師妹道歉去了:“雨初師妹,不好意思,我本來沒想把你私自釀酒的事情說出去的。”
“哼,不理你了,”顯然對方在生着氣,把頭轉到一邊,表示不想理會蕭楚。
“別呀,師妹,我錯了,我錯了,我也不想這樣的呀,”蕭楚有點慌張,連忙轉過去繼續道歉。
“那你怎麼一點猶豫都沒有?一下子就招了!”雨初自然是不會認可蕭楚的說辭。
柳夢生饒有興趣地望向這一對師兄妹,那個叫雨初的師妹看起來應該是眾弟子中年齡最小的,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無論蕭楚如何向她解釋,甚至都快允諾赴湯蹈火了,雨初都是一副不肯接受他道歉的架勢。
忽然,柳夢生的視野里晃過點點微光,在幽暗夜色中仿若星光一般明麗,凝眸看去,望向自己的人正是雨初身邊那位姑娘。恰逢薄雲初開,月光傾下揮灑到她的身上,伊人半躲在同門身後,彷彿是遠離煙火的小仙子在好奇地偷窺塵世一般。
可能是回望的目光太過熱切,小仙子終是察覺到柳夢生在看着自己,雪白的臉上霎時泛起了紅暈,立刻閃躲到了雨初身後。柳夢生見她躲了回去,心中竟覺得有些空落。
“我不管!”雨初的聲音揚起,看來依舊是不肯給蕭楚好臉色。
另一邊,穆青竹已然是修理完凌酌桂了,便對柳夢生等人道:“柳兄弟、兩位姑娘,今日難得我這小師妹釀上幾壇荔枝酒,趁今晚夜色尚好,不妨共飲一杯,可否?”
柳夢生心裏正在琢磨,別看穆容雪那個冷美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可這臨安穆氏的弟子一個個倒是都挺活潑的,估計平時都是這麼打打鬧鬧的。突然被穆青竹這麼一問,柳夢生也沒了主意,轉頭看向師姐,柳含煙似是知道柳夢生的想法,輕輕點了點頭。
見師姐同意了,柳夢生才回道:“既然青竹兄好意相邀,我們自然願意。”
“好呀好呀,不過你就不怕被你家二小姐抓到,連你一起罰嗎?”江曉鶯也是一臉喜悅。
“這個你就放心吧,諾大的山莊,這大晚上的,哪裏就那麼容易被撞見?”穆青竹不以為然道,“我說酌桂老弟,咱們去哪裏小酌呀?”
“竹哥,不如就去祈梅苑吧,二師姐平時都不去我們那裏,而且離客人的住處也比較近,”凌酌桂道。
“還是你主意多,”穆青竹轉頭對蕭楚他們道,“蕭老弟,還不快把荔枝酒取來。”
“荔枝酒就在祈梅苑,竹哥和各位客人一同前來便是,”凌酌桂道。
穆青竹聽罷對柳夢生等人施了一禮道:“還請諸位移步祈梅苑。”
“假正經,”凌酌桂在他身後撇嘴道,當然又被穆青竹修理了一番,之後還被勒令在前面同穆青竹一起領路。
少頃,一眾人來到祈梅苑,這處院落與柳夢生在山莊裏見過的別院都不同,給人一種秀麗的感覺不說,單就是規模就大了不少。祈梅苑坐北朝南,主樓位於北面,東西又各有一棟小樓,前庭由青石鋪成,院落正中設有一石桌,周圍有幾個石椅,石桌近旁栽有一株紅梅,也許是在山中的緣故,這一樹紅梅雖有敗勢但還未落盡。柳夢生放眼望去,見那主樓後面似乎還有個小院。
大家紛紛入院,柳夢生身後的蕭楚還在努力哄安雨初:“雨初師妹別生氣啦,我就說青竹哥不會責罰咱們的。”
“我不管,誰讓你把我供出去了,”安雨初似乎還沒有原諒他。
“好啦好啦,雨初,你就別再責怪蕭楚師兄啦,”雨初一旁的小仙子柔聲勸道,“今天難得有客人來,也好久沒有喝到雨初妹妹的荔枝酒了,還不趁機會好好熱鬧熱鬧。”
安雨初看向她笑了一下,悄悄吐了吐舌頭,又轉頭對蕭楚嚴厲地說道:“看在雪憐姐姐的面子上,就先放過你。”
蕭楚如獲大赦一般:“謝謝雨初師妹原諒,謝謝雪憐師妹。”
“唉,咱們畫梅山莊的師兄怎麼都是這個樣子?”凌酌桂在前面搖搖頭嘆氣道。
“你也現在也是師兄了,”穆青竹彈了一下凌酌桂腦門道,“而且以你小子的資質,不出多日,就會被收入內門,也許比蕭老弟還快一步呢。到時候你可就是他的師兄了,可要好好提點提點這些後輩呀。”
“唉,那還真是前途堪憂啊,”凌酌桂捂着腦門嘆氣道,結果又被穆青竹連彈了幾下腦門。
一眾人來到石桌前,穆青松將柳夢生和柳含煙連同江曉鶯安排在風景最好的位置落座,江曉鶯搶着夾在柳夢生和柳含煙中間把兩人隔開,然後一臉得勝的表情看着柳夢生。
柳夢生自然是懶得搭理她,見師姐也沒有什麼異議,便也由着江曉鶯。凌酌桂帶着所有外門弟子去取荔枝酒和酒具了,留下穆青竹一人陪着三人。
“這小子,總算是懂點事了,”穆青竹挨着柳夢生坐下,望着幾人遠去的背影如是說,眼裏卻滿是讚賞與欣慰之色,感覺就像是位老父親看着自己孩子長大了一般。
“初見慕容……穆姑娘那般冷冰冰的樣子,我還以為貴府的弟子都會被教得木木獃獃的,沒想到卻也能這般活潑打鬧,”柳夢生隨口說道。
“哈哈,別看二師姐一直冷冷的樣子,其實人很溫柔的,”穆青竹不假思索地回道,然後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看樣子應該是回憶起來了什麼不好的經歷,隨後緩緩地補充道,“雖然教導後輩的時候,嗯……還是很嚴厲的。”
江曉鶯聽了不禁笑了出來,戲謔道:“看起來某些人平時沒少接受教導呀。”
“還好,還好,”穆青竹一臉苦笑道。
柳夢生突然留意到師姐一直對着那株紅梅,雖然矇著眼睛,但神情卻給人一種正在觀賞梅花的感覺。
少時,安雨初等人也端着荔枝酒和酒具回來了,走在隊尾的凌酌桂右手還拎着一名看起來甚無精神的弟子。
“師兄師兄,我們把荔枝酒拿來啦,”安雨初端着小酒盤,跑來跟穆青竹彙報,蕭楚在她身後一臉傻笑地點着頭。
穆青竹看着蕭楚搖搖頭,又轉回來對柳夢生三人道:“來來來,我們的雨初師妹平日裏就鬼頭鬼腦的,這釀出來荔枝酒也是一絕,三位快來嘗嘗。”
“師兄,你這是在誇我對吧?”安雨初嘿嘿一笑道,“肯定是在誇我,謝謝師兄!”
“是啊是啊,雨初師妹釀的荔枝酒可好喝了,”蕭楚依舊一臉傻笑地附和着,柳夢生一直好奇,這個蕭楚從剛一見面就一直保持着這一副傻笑樣,一直這麼笑他的臉不會覺得累嗎?
一旁的江曉鶯湊了過來對柳夢生小聲說道:“以前覺得世上沒有比你還呆的了,現在看來,也許你還有救。”
“聽說烤小鳥還挺下酒的呢,”柳夢生回敬道。江曉鶯白了他一眼,噘着嘴側到柳含煙身邊去了。
其他的弟子也都走到近前,凌酌桂把手裏的那位扔到凳子上,戳了戳他:“快醒醒,快醒醒!”
那位弟子看起來也就不到十歲的樣子,個子小小的,挨了幾下依舊睡眼稀鬆地不想起來。凌酌桂見狀嘆了口氣,蹲下來對他似是在向別人喊話一樣地說道:“開宴會啦,快把好吃的都端過來。”
“好吃的在哪兒?”那位趴在地上的弟子立刻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惹得眾人一陣笑。
“凌老弟呀,咱們今日設酒席款待客人,你把這個小傢伙拎過來幹什麼?他歲數這麼小,又喝不了酒,”穆青竹悠悠道。
“師兄經常出門征討妖物,好不容易有機會跟我們聚聚,也不能就把這小傢伙一個人放在屋裏呀,”凌酌桂道,“何況明天就要迎戰妖雨,萬一……”
“蕭老弟,你看咱們酌桂也長大了,知道關心後輩了,”穆青竹立刻轉頭揚聲對蕭楚說道,蕭楚撓了撓頭不明所以地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咳,總之,難得大家一起聚聚,就算喝不了酒,這小傢伙也能吃些點心,而且雨初師妹的荔枝酒又不似尋常酒那麼濃烈,他喝幾口應該也沒什麼事,”凌酌桂會意地一笑。
“就是就是,不能喝酒,還不能吃點心啦,”那位弟子從蕭楚手中的盤子上拿了塊果脯塞到嘴裏道,“而且什麼小傢伙,我有名字的。”
“那就別光顧着吃了,這還有客人在呢,還不快好好介紹自己,免得傳到師姐那裏,責備我沒好好教導你,”穆青竹無奈地說道。
“在山莊內聚眾飲酒,這事你敢跟師姐彙報?”凌酌桂悠悠說著,本來似是還要往下說些什麼,結果穆青竹把他還想要說的話一眼瞪了回去。
“唔唔,好的,”那名弟子聽了一下子轉過頭來,才發現柳夢生三人坐在石桌前,於是趕緊將口中的點心咽下,又理了理頭髮跟衣服,向三人施禮道,“在下臨安穆氏外門弟子葉衣荷,歡迎哥哥姐姐們來畫梅山莊做客。”
“來,這個送給你,”江曉鶯見他討喜,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了一隻木雕小鳥。柳夢生瞄了一眼,雖然那木雕不大,做工卻很精細,不僅羽末毫端刻畫得很逼真,就連眉目也十分傳神,甚至還能看出些許神態來。
“謝謝姐姐,”葉衣荷不勝歡喜地接了過去,仔細賞玩起來。
“你們幾個也別站着了,快來坐,”穆青竹向眾弟子喚道。
凌酌桂坐到穆青竹近旁,又把葉衣荷像個小物件似的放到兩人中間,葉衣荷依舊在仔細觀察江曉鶯給的木雕並不在意。
安雨初看了看落座的幾人,一下子就目光定在柳含煙身上,瞬間眸中星光一現,然後拉着那個叫雪憐的小仙子跑了過去,看來是想挨着柳含煙坐下。但方才還很活潑的安雨初跑到近前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便小心翼翼地彎下腰,眨着眼睛看向柳含煙。
柳含煙自然是知道安雨初的意思,向她淺淺一笑點了點頭。安雨初見柳含煙應允了,眼底的光芒更加明麗了,趕緊拉着雪憐一起坐下。一同就坐的還有一位從未有言語的姑娘,蕭楚自然是想挨着安雨初坐的,但是奈何對方已然是被柳含煙吸引了過去,於是就一臉失落地坐到凌酌桂身邊。
穆青竹跟凌酌桂見狀同時嘆了口氣,然後又同時看向對方,相視苦笑又都搖了搖頭。
“想必各位已經知道,這三位既是咱們畫梅山莊的客人,更是明日要與我等一同抗擊邪祟的義士。雖然現在並非正式席宴,但各位也莫要失了禮數,”穆青竹見大家都已就坐,起身正色道,“那麼接下來,各位先跟客人們介紹一下自己吧。”
“又不是什麼正經場合,還挺有模有樣的,”凌酌桂剛要繼續說些什麼,就又被穆青竹一眼瞪了回去。
“那麼就從凌老弟開始吧,”穆青竹對着凌酌桂帶了些許威脅的神色道。
凌酌桂打了個冷顫,然後舒緩了一下,起身施禮道:“在下臨安穆氏外門弟子,凌霄,字酌桂。”
“我剛才已經介紹過自己啦,”葉衣荷見凌酌桂轉向自己這邊,便搶先道。
“好好好,知道啦,”凌酌桂坐下來摸了摸他的頭,葉衣荷反抗了一下,但最終以失敗告終。隨後見沒人繼續,凌酌桂就戳了戳一旁看着安雨初傻笑的蕭楚,“蕭楚,蕭楚,該你了。”
蕭楚被這麼一戳才回過神來,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尷尬地笑着施禮道:“在下蕭楚,字雲河。”
江曉鶯眯起眼壞笑地給柳夢生使了使眼色,柳夢生白了她一眼就轉過頭去,結果視線撞到了坐在自己對面那位叫雪憐的姑娘。
這一眼兩人目光相交,卻又同時一怔,那一瞬間感覺就好像是故友相逢,卻又還未相識。柳夢生回神后略感尷尬地沖那姑娘笑了笑,對方則是害羞地低下了頭。
此時坐在一旁的姑娘十分從容地起身施禮道:“小女子席文清,見過三位。”
柳夢生尋聲打量了一下席文清,這才想起來先前在臨梅殿為大家看茶的便是這位姑娘,正出神之際,卻又被那雪憐姑娘抬眼看見。柳夢生傻傻一笑,趕緊把目光移向一邊,卻又發現江曉鶯正滿臉鄙視地看着他,只能聳聳肩裝作一副無辜樣。
“臨安,殷雪憐,”雪憐起身聲音怯怯道。
“嗯?”柳夢生還沒從剛剛尷尬的氣氛中緩過來,這寥寥幾字的介紹聲音又是極輕的,以至於柳夢生聽得有點恍惚。
“殷雪憐師妹一向怕生,柳兄不要見怪,”穆青竹以為柳夢生是沒有聽清楚,便在一旁小聲解釋道。柳夢生趕緊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殷雪憐臉上微微泛紅,低着頭坐回到了石椅上,目光閃爍不敢與柳夢生對望。柳夢生暗暗舒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又瞥見江曉鶯斜着眼睛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估摸着這江小鳥心裏沒琢磨好事,不免心中添了幾分鬱悶。
“我叫……”安雨初雖然很活潑地站了起來,但話還未完全出口,就又看了看身邊的柳含煙,似乎是有些在意,臉上也有些泛紅,把聲音放小了很多繼續道,“嗯……小女子…臨安穆氏弟子…安雨初。”
穆青竹和凌酌桂還有蕭楚一時間都露出了驚訝之色,不免讓柳夢生注意到了,心道想必是這三位也是第一次見安雨初這麼介紹自己,看這小姑娘之前一直活蹦亂跳的,還以為會有一段比較活潑的發言,結果不想安雨初居然會有害羞的時候。
凌酌桂和穆青松又相互對視了一番,兩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蕭楚倒是很快又恢復一臉傻笑的狀態了,不過驚訝的也不只是穆青松他們,所有的穆氏弟子都有些訝異安雨初的反應,可能就連安雨初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吧。
柳夢生甚至感到周圍氣氛有些異樣,柳含煙輕聲道:“此身名作柳含煙,這位是江曉鶯姑娘,還有家弟柳夢生。”
穆青竹起身舉杯道:“今日能與三位相識便是緣分,來,咱們先共飲一杯。”
凌酌桂在此間已是將柳夢生、蕭楚等人的酒杯酌滿,柳含煙和江曉鶯一側則是由安雨初和殷雪憐照顧的,柳夢生瞥見安雨初特意挑出一隻成色最為淡雅的酒杯遞給了柳含煙。
杯中酒滿,眾人起身舉盞,遂一同飲下。柳夢生將酒杯移至嘴邊,荔枝的香氣清淺入鼻,甚是愉悅,入口酒體清淡,入喉溫潤。
好酒!柳夢生心裏默默讚許道,遂又對自己這種反應有些好奇,按說這是自己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飲酒,但感覺自己對此卻十分熟悉,而且似乎還很獨到,莫非自己失憶前是個品酒高手?
一杯飲盡,就在大家紛紛落座之時,只聽祈梅苑的院門吱呀一聲被誰人推開了,穆青竹一眼望去,瞬間笑容凝滯,臉色都青了。
柳夢生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來了,只見穆容雪和穆青松推門而入,所有穆氏的弟子齊刷刷地跳了起來,紛紛施禮,整得柳夢生和江曉鶯一時間也不知是該站該坐。但看柳含煙依然平靜地坐着,兩人相視一笑,便也安心地坐着了。
穆容雪緩緩來到近前,目光掠過,神色又冷了幾分。柳夢生坐在一旁都能感受到穆青竹他們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然而穆容雪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緩緩擦過一眾人來到紅梅樹下。
穆青松一同走來,掃了掃石桌上的杯盤,又看了看穆青松和眾弟子,強壓下笑意轉而對江曉鶯道:“江姑娘,工匠們稟報說煙花俱已製作完畢了,還望江姑娘驗視一番,以保無誤。”
“松哥…青松兄放心,我自會驗視,”江曉鶯起身爽快地回道,然後又一臉壞笑地湊到穆青竹身邊悠悠地小聲道,“諾大的山莊,這大晚上的,哪裏就那麼容易被撞見?”
穆青竹一臉苦笑地看了看江曉鶯,見穆容雪沒有訓話,便保持着施禮的動作悄悄向穆青松湊了過去,小聲問道:“松哥,你怎麼知道江姑娘在這裏?”
“叫師兄,”穆青松一臉叫你淘氣又被抓了吧的表情看着穆青竹,“方才去看煙火的進度,得知你們已經回去了,目前整個山莊裏,就這裏最熱鬧,所以就來嘍。你小子這下闖禍被逮到了吧,看你今天怎麼過這關?”
穆青竹聽罷,腹中苦水翻湧,快步至穆容雪身前,再施一禮,準備聽由發落。
穆容雪正抬手輕拂一枝紅梅,側臉看了一眼面前的穆青竹,眼神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緒,見眾弟子皆是低頭認罰狀,便又轉去繼續凝視那株紅梅,良久才冷聲道:“今夜,畫梅山莊不禁酒。”
“青竹領罰……”穆青竹聽到自家師姐終於發話了,便急忙回道,但話還未說完,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啊,師姐,這是?”
穆容雪卻未再做回應,依舊看着梅花不語。穆青松上前對穆青竹道:“怎麼?饒了你們幾個還不願意了?還不趕快謝謝師姐。”
穆青竹聽了大喜,趕緊笑着施禮道:“謝謝師姐!”
其他弟子也是瞬間鬆了口氣,穆容雪緩緩回過頭來,嘴角很難察覺地微微揚了一下。柳夢生不經意間看到了這一幕,心道這冷美人剛才莫不是笑了?但距離較遠,柳夢生也不能確定,只能當自己眼花了。
穆容雪又從懷中拿出一物,遞給最近處的殷雪憐,道:“雪憐,去把沁梅園中的藏酒也取來吧。”
殷雪憐有些不敢相信地將雙手伸了出去,被穆容雪輕輕握住將那物放入手中,殷雪憐直接獃獃地雙手停在半空,似是還沒有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其他弟子也是反應不過來了,一個個面面相覷,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青竹,好好待客人,”穆容雪對穆青竹簡單交代了一句,就看向了柳夢生三人。柳夢生與她目光相交,點了點頭以示謝意。穆容雪嘴角又一次不易察覺地輕揚了一下,也輕輕點了點頭回應,便拂袖離去。
這一次柳夢生看的真切,心道這冷美人的笑容果真與眾不同,可能是物以稀為貴吧,平時里一直面無表情冷冰冰的穆容雪這淺淺笑容更令人印象深刻。而柳夢生見到了這笑容卻在心中生出一股熟悉感,甚至還夾帶了幾分親切感,照此前情形來看,自己失憶之前真的有可能招惹冒犯了她,以至於再見面時兩人勢如水火。那為何自己心裏卻對穆容雪的笑容有些嚮往?柳夢生暗暗輕嘆,此次隨師姐的尋友之行,怕是要再經歷幾次這種境遇,想來自己失去了桃花塢之前的記憶還真是十分不便呢,至此柳夢生也對自己的身世好奇了幾分。
穆容雪緩緩走到祈梅苑的門前,拉開院門卻停下了腳步,緩緩說道:“青松,麻煩你也取一壇送到雪梅軒來。”
“是,”穆青松應下。
見穆容雪走出院子之後,凌酌桂緩緩感慨道:“雨初師妹這酒真是妙啊,我們不會都喝醉了在做夢吧。”
穆青竹更是掐了身旁的蕭楚一把。
“啊,師兄你干什嘛?”蕭楚不備慘叫道。
“是真的,是真的,”穆青竹連連說道,“原來這是真的啊!”
柳夢生和江曉鶯本來還想打趣一番,但在一旁看着眾人如此誇張的反應,也不知道該不該笑。穆青松則是站在一旁為這幫師弟師妹的丟人舉動感到陣陣頭痛。
此時,殷雪憐已從震驚中平復,張開手卻見穆師姐交給自己的那一物原來是把鑰匙,便轉身對一旁還在感慨的凌酌桂道:“凌師兄,這是?”
凌酌桂見了也是不解。穆青竹才終於想了起來,道:“這想必就是那沁梅園小屋的鑰匙。”
“沁梅園?”眾弟子方才回神過來,卻又陷入了疑惑,看樣子臨安穆氏的弟子大多不知道這個沁梅園的存在。
“多說無益,凌老弟還是跟我一起去去便知,”穆青竹道。
“我也一起吧,還能多拿一些,”柳夢生自然是不想錯過再去這神秘的沁梅園一探究竟的機會。
“那便有勞了,”穆青松施禮道。
柳夢生心道既然畫梅山莊中禁酒,為何還會有藏酒?我倒是好奇這禁酒的畫梅山莊能藏什麼好酒。
安雨初一聽有藏酒,當時就興奮地跳了起來想要一同跟去,於是穆青竹命席文清和葉衣荷留下陪着柳含煙和江曉鶯,隨後就帶着大家一起往沁梅園去了。
------題外話------
最近有點小忙,10月15日晚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