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宮
“這裏是六千兩,拿着還了你的負債,其他就擱着日常開銷吧,別做出一番畏手畏腳的模樣,丟了臉面。有什麼事,就來尋我,若一時我不得閑見不着我,就問魏先生也是一樣的。”
這前後判若兩人的待遇,令關會有些個唏噓。
“衙門裏的人我自會招呼,你就不用再多費一道手腳了。”
官府的門道,當老爺的自然門兒清,只看他要不要出手料理了。
關會心想,這筆省不得,背着點您,也就是了。面上只做點頭應是狀。
二人於是沉默一瞬,關老爺問:“還不下去?”
“姐姐那裏,”關會問道,“爹,前兒的話也都是實話,我沒胡說。”
關老爺不耐煩的揮手道:“才剛不是都說了,擁晴院的供給日後也從外院帳房撥給她,由她自已個做主就是了。其他的,就不要再多說了。”
關會躬身行禮,這才退了下去。
食山水的聚會定了北城接下來的發展方向,也解了關老爺的疑慮。
關會姐弟二人,尤其是關晴在關家內宅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這是后話。
盧宛一日好過一日,漸漸也起來倚坐或走動一番。
她始終比較沉默,茂錦也不催她走出來。
這天她突然問道:“莊子裏種的那些東西,在哪裏?”
這個茂錦恰好知道:“當日我們走得急,總不能把那許多都帶走吧。後頭聽說舅舅派了人在幫着料理,王爺這裏也留了人看守的,娘您放心。”
盧宛點頭不語,沉吟一會兒又道:“茂林來過沒有?我怎麼總記不得見過他。”
“前頭是來過的,那時您正在睡。近來想必是未得休沐的緣故,還沒來呢。”
實際這孩子想必是心中不豫,久已未上門。
“尋機會我還是得搬出去住,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總是不好。”
茂錦心中一驚,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甜湯碗來。
“瞧您說的,事急從權,這不是您生病了在養身體嗎?”
盧宛輕輕搖頭,“我的身子我知道,已是好了許多,不必再在這裏,惹別人閑話。”
“若是你與我能同搬出去,那就更好了。”
“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頭有人來通報。
“娘娘,外頭來了天使,說是皇後娘娘有旨。”
茂錦忙忙回自己院中披掛起來,又去正廳接了口諭。
盧宛等了好半天,才見人迴轉來。
“什麼事?”
“無事,只是命明日裏進宮去罷了。”
許是坐久了有些累,見她回來,盧宛又斜簽著身子,往後倚躺着去。
茂錦連忙上前拿了織金寶相花迎枕墊好,這裏又拿宋錦薄被來搭上,才從床腳的板壁後頭摸出一隻美人靠來,輕輕為她捶着腿腳。
“太醫說,躺久了怎麼說腿腳都有三分乏力的,您平日裏沒事,就院子裏溜達也使得。若願意上街,說給她們聽,派了車馬出去逛逛,也挺好的。只別拘着自己,以舒心為要。”
盧宛靜靜的聽,只拿眼睛細看着女兒。
前一段時間忙忙碌碌,這一段時間昏昏沉沉,感覺是有許多日子,沒有仔細打量她了。
高了,瘦了。
這是第一個判斷。
原本有些嬰兒肥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已褪去了那股子嬌憨,轉而成了另一種少女的明媚。
忙前忙后的,身段看起來已有些裊娜的味道。
瓜子臉型,杏仁眼,配上那雙時聚時散眼光若滿天星子般璀璨的眼眸,小巧的鼻頭和櫻桃嘴,膚色若凝脂一般。
不知不覺中,小女孩竟已出落成這樣的美貌。
盧宛的心,驟然揪緊,痛得她必須要開口說些什麼。
“錦兒,明日皇後娘娘又宣你進宮做甚?”
“誰曉得呢。”茂錦有些個不以為然,“左不過是些七七八八的雜事,您放心,有太后在呢,她並不會為難我。”
“其實我也幫不上忙,但若不問問,又擱不下心腸。”盧宛微微側頭,語氣有些感傷。
“您別操心這些了。”
茂錦不以為意,只擱下手中的美人靠,坐得更近些,執盧宛的手道:“您現在要做的,就要養好自己的身子。我的事並不煩難,自會料理好的。我還指着您快些好起來,去管管我那牛心古怪的弟弟呢。”
聽到茂林的名字,盧宛臉上有了些笑影子,旋即又搖搖頭:“那是個倔脾氣,打小兒就只聽你一個人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啊,尋個時機,還是得把真話告訴他,他心裏才能把這樁事擱得下。這是得我來說,要是你說,他必不信,還以為是開脫之言呢。”
盧宛蹙眉道。
說到這裏,她又打發茂錦:“你自去打點吧,明日要進宮去,不知多少事呢。府里的事,雖有嬤嬤幫你,也要放在心上。”
“這不是你說的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這話一出,二人笑了起來。
翌日一早,茂錦就按品大妝披掛起來,到得坤寧宮時,也已是巳時。
只是皇后竟派身邊的女官來接,茂錦連稱不敢遜謝,那女官笑道:“您不必多禮,今兒個恰逢錢貴妃領了她宮裏人來向娘娘請安,故而娘娘讓我領您先去偏殿候一會子。”
前兒那樁公案,眾人都心照不宣,她確不宜此時與錢貴妃碰面的,故而連忙謝過,身邊人又遞過去一隻囊袋,入手輕薄,那女官臉上的笑更明媚了三分。
“倒並不是娘娘要召見她,是昨兒個皇上不知怎麼召幸了貴妃宮裏的人,按例今兒一早是得來拜見皇後娘娘的。”
腳下忙不迭行動起來,要把人往偏殿引,嘴上也沒停。
這句多出來的話,就是那兩張銀票子的功勞了。
茂錦面上只做恍然大悟狀,並不搭言,暗暗把這句話記在心裏。
盞茶時分,就有人來傳。
那女官連忙又引茂錦往正殿行去。
這次就恭肅多了,一路上都未出言。
只是皇后顯見得心情並不怎麼好。
儘管努力擠出一臉笑來,卻假得太明顯,像一張沒帶貼合的面具,隨時都有可能會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