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成長途徑之收服柳湘蓮

薛蟠成長途徑之收服柳湘蓮

薛蟠出行之前,薛姨媽“在後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萬語囑託張德輝照管薛蟠”(第四十八回)。男女授受不親,指的是同輩份、年齡相差不大的。上對下,長輩對晚輩就不會如此苛責,比如賈蓉找王熙鳳借炕屏時,賈蓉聽着,嘻嘻的笑着,在炕沿上半跪道:“嬸子若不借,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挨一頓好打呢。嬸子只當可憐侄兒罷。”(第六回)張德輝的年紀與薛姨媽相差無幾,不歸屬薛姨媽屬下,在此處相當於薛蟠父親的角色,或者說是薛家長輩安排好的、可信的人,帶薛蟠出去見世面的,並不是隨隨便便碰上的哪個人就讓薛蟠跟着出去“做生意”了。“張德輝滿口應承”,告辭時專門提到出行日期,並讓薛蟠“即刻打點行李,雇下騾子”,是表明張德輝已經把出行相關事宜都安排妥當,只是攜帶薛蟠,並不與薛蟠商量,張德輝才是做決定的人——這與薛姨媽和薛寶釵說的讓薛蟠“學些乖”是一致的。

薛蟠與賈寶玉、賈珍、柳湘蓮同輩,年齡相差不出五歲,還未大婚,預計也就是十五六歲。兒行千里母擔憂,薛姨媽幾乎把全部能拿出來的人員和財力都給了薛蟠。“薛姨媽上京帶來的家人不過四五房,並兩三個老嬤嬤小丫頭,今跟了薛蟠一去,外面只剩了一兩個男子。”(第四十八回)親信和私財,幾乎全部轉移到薛蟠那邊——就像窮人家砸鍋賣鐵也要送孩子上大學,只要考上了,這對薛蟠來說是很好的學習、長見識的機會。

薛寶釵也很懂事地把香菱要了去,第一是照顧香菱,包括讓香菱學詩和進大觀園學些大家規矩,以後在薛蟠身邊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第二是補足了薛寶釵在大觀園的兩個丫鬟份額,與其他小姐的近身丫鬟數量一致了。薛姨媽說的“還要買一個丫頭來你使”可以看出來,即便入住大觀園,也是各自的事各自負責,並不是薛寶釵進了大觀園,王夫人或者王熙鳳就要給她配足丫鬟的,銀兩和錢財也相同薛寶釵對香菱說,“我勸你今兒頭一日進來,先出園東角門,從老太太起,各處各人你都瞧瞧,問候一聲兒,也不必特意告訴他們說搬進園來。若有提起因由,你只帶口說我帶了你進來作伴兒就完了。回來進了園,再到各姑娘房裏走走。”(第四十八回)薛寶釵的丫鬟需要薛姨媽安排,給了薛寶釵之後,薛寶釵就有了充分的教導和使用權,在賈府只需要報備一聲。

林黛玉也是相同情況,進賈府前後,林如海應該已經把林黛玉的日常花用都安排好了。初始時候,林黛玉在賈府是比較任性的——周瑞家的送宮花,林黛玉“只就寶玉手中看了一看”,說“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第七回)與“三春”不和,去薛姨媽那裏做客,說話也是含嘲帶諷。有所依仗,至少不是靠着賈家存活的,說話做事自然無所顧忌。

林如海死之後,林黛玉感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第二十七回),包括王夫人拒絕為林黛玉配藥,實際上就是林黛玉感覺到了生活的壓力,主要是來自於賈府特別是賈府中下層的壓力。此時,林黛玉在大觀園成長和生活的責任,已經由林如海轉移到賈母身上,也就是說,在賈府眾人眼中,林黛玉已經從薛寶釵降為了香菱,從客人降為主人的親近丫鬟,實際等級上相當於鴛鴦。劉姥姥進大觀園時候,賈母專門提到林黛玉的窗紗該換了,並指名點姓說是王夫人的責任,實際上是在賈府主子層級裏面,故意把自己高出一級,以便提高林黛玉的級別,使之與賈寶玉看起來對等。(第四十回)

薛蟠外出,薛姨媽幾乎把人員都派給薛蟠,這些人和物出去之後都屬於薛蟠的私人力量。除了在外邊顯得排場,也是為了在張德輝的隊伍里,能佔據一定的主導權——自己有一群人和財物,至少看起來也佔據整個團隊的重要位置了,張德輝不管說薛蟠是副職還是“大世兄”,也就是小輩裏面的主子,有人支持也有人信。薛姨媽為薛蟠和薛寶釵做的,與賈母為林黛玉、王夫人為賈寶玉做的事情,目的是一致的。手段不同,眼光不同,最終結果也不相同。

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到賈府,都不是一個人,而是拖家帶口,屬於賈府在外勢力回撤。除了薛蟠在向外走,其他人都是緊縮的,賈府發生的事情包括雪天穿舊衣、襲人歸家探母、晴雯病趕墜兒和鴛鴦誓死不嫁、鳳姐流產、探春管家加緊內收內治、遣散戲子、尤二姐吞金、綉春囊事件趕走晴雯等一群人。薛蟠被薛姨媽同意出去開源,賈寶玉被王夫人強制節流,形成對比。薛蟠避開了賈府急速衰敗下落的過程,出外找尋自己的路;賈寶玉被捲入賈府衰敗事件的中心,卻完全沒有應對和扭轉局勢的能力,每一件事裏面他都無能無力的像個倒霉蛋。

賈母、賈政和王夫人不可能不知道怎樣培養賈寶玉,“不捨得”的原因就是薛蟠路遇強盜,奪財害命。“我同夥計販了貨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誰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夥強盜,已將東西劫去。不想柳二弟從那邊來了,方把賊人趕散,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的性命。我謝他又不受,所以我們結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進京。從此後我們是親弟親兄一般。”(第六十六回)刻畫的比較兇險,是“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的性命”,救命之恩,就“結拜了生死弟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死了才別離,活着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第六十六回)薛蟠和柳湘蓮雙方都把這事定義為“偶遇”,互抬身價,緊密雙方關係,因為此時我們看到,張德輝已經不再出場了,薛蟠在柳湘蓮的幫助下,成功立足,或者說成功做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筆生意。

實際上來說,這除了恰恰好是王夫人等對賈寶玉外出可能遇到風險的擔憂,也是柳湘蓮對賈寶玉說的“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逛個三年五載再回來”(第四十七回)。柳湘蓮不可能漫無目的地逛,他的路線跟薛蟠是重合的,也就是說,他是薛家雇傭的保鏢,在暗處守護薛蟠,是第二道安全防線。柳湘蓮沒有告訴賈寶玉出行目的,把薛蟠打了一頓,賈璉看到柳湘蓮和薛蟠在一起“深為奇怪”(第六十六回),是說這不是賈府安排的。柳家着力隱瞞的目的,與柳嫂子在大觀園經營廚房,有利可圖,柳四兒在賈寶玉身邊、柳五兒也想進怡紅院謀事相關。

鴛鴦拒婚賈赦時,說,“成日家羨慕人家女兒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橫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第四十六回),柳湘蓮家破敗,家人里有人在大觀園謀利,他就不能明目張胆地向薛蟠顯示效勞之意。薛蟠也是相同道理,寄宿賈府,不可能直接挖走賈寶玉看中的人——薛蟠不向賈寶玉效忠就是錯誤的、是失德的,違背了封建時代忠孝最高的理念,所以我們看到薛蟠是一個壞人的形象。

兩人或者兩家合演這麼一齣戲,是為了說明生死之交勝過利益關係,救命之恩可抵忠孝觀念——薛蟠必須被打,是打給賈府和賈寶玉看的,是為了說明以前真的關係不好。這也充分說明柳湘蓮不是賈政安排給薛蟠的人,是薛家自己家族裏的人安排的。薛寶釵勸林黛玉別讀禁書時說,“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裏也愛藏書。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處,都怕看正經書。弟兄們也有愛詩的,也有愛詞的,諸如這些‘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第四十二回)除了說明薛家人多之外,也說明薛蟠的祖父還活着。男人當家,對賈寶玉、林黛玉這些“詩情畫意”是“打的打,罵的罵,燒的燒”(第四十二回),結果是都“丟開了”(第四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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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是非之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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