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縷魂魄
此時的梅子吟，已離開亦歌，她一路低伏而去，速度極快，在清冷的月光下只餘一抹殘影。
似乎是嗅到了梅花香，前行的破鏡腳尖一攆，回頭便見梅子吟立在身後。
白衣如雪，在月色的照耀下，冷成了一幅水墨畫，她那從骨子裏浸透出的冷漠將她隔絕在塵世之外，令人不敢直視。
柳青櫻，不，應該是嫦娥從破鏡的懷裏抬起頭，嘴角慢慢扯起微笑“小姐姐，夜如此深了，你怎麼出了亦歌。”
梅子吟見她抬頭望着自己，柳眉一挑，清冷的笑似蟬翼般輕而易碎，不達眼底“你的演技真是了得。”
“小姐姐謬讚了。”嫦娥輕輕落地，她撫了撫懷裏的玉兔，依舊笑着的眉眼讓梅子吟越看越詭異“看來...小姐姐是見着真正的柳青陽了。”
見梅子吟沒有言語，嫦娥撫摸玉兔的動作慢了些許，她抬頭望向梅子吟，笑意更深了“一介凡人能在忘川上獨立建城，他可不簡單，小姐姐切莫多信了他。”
“謝謝提醒。”梅子吟寒眸，她微微斜頭，靈氣在指尖不斷挑動“不過在我看來，你可比他不簡單多了。”
“咯咯咯。”嫦娥突然笑出了聲，明媚的杏眸幾乎彎成了月牙。
看着她那滿臉洋溢起的單純，就算梅子吟知她秉性，也會有一瞬間的懷疑，她蹙了蹙眉頭，蔥白細指一抬，盤旋在地的梅枝就如同蛇般襲去。
粗壯的梅花枝在離嫦娥只有厘米間時，忽然被全部定住，地面上的陰氣不知何時駭然加深，浮在空氣中像是能滴出墨來般。
居然和閻二一樣能召鬼氣。梅子吟眉梢微抬，有些詫異。
只見眼前嬌小的女孩歪了歪頭，圓圓的杏眸里逐漸溢出猩紅，血色的紋路順着她彎起的眼角緩緩向外延伸，直到襲滿雪白的頸部。
“小姐姐，有話好好說嘛，我對你沒有惡意。”
“你弒仙傷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冷靜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略顯單薄，在測試完對面的人是否為妖的同時，梅子吟收回了法力。
“那些仙弱到連我都打不過，你們天界要了也沒用，還不如我幫你殺了，取下仙骨對我有用，對你們來說，也算名正言順少了些累贅，這不皆大歡喜嘛。”嫦娥嘟了嘟嘴，言語間的輕鬆，彷彿不知自己做的是些殘殺眾靈的歹事。
“這麼說，你還是為了天界好。”梅子吟眉眼一抬，似乎來了興緻。
“自然。”
“你是席厭顏的人？”梅子吟冷漠的小臉不為所動，彷彿不知自己拋出的話就如一道巨雷般，打亂了嫦娥慣有的自在笑容。
“我們是墜仙，誓死不與帝神那偽君子為伍。”嫦娥彎着的眸間泛起一絲憤怒。
“娥，莫與她多糾纏，趕路要緊。”
龐大的黑影赫然衝到梅子吟面前。他肌肉緊繃，手中攥着的古劍以獸脊為鋒，獸眸為飾。倒鉤殘留的黑色血跡使其極具殺戮。
鏌鈎劍？
竟是古獍族！
梅子吟面容一愣。
隨着她的分神，鏌鈎劍便如墜斧般向她砍去，瘋狂的靈力隨着裂錦般的劍鳴直直下墜。
狂風撲面，萬千青絲隨風亂飛，露出梅子吟那白皙的臉龐，巴掌大小，嬌嫩如凝。
一代殿神虛弱至此，機會難得，遇見自然要將其殺而後快。
梅子吟後退幾步，連忙握緊手指。
一堵木牆拔地而起，只是她擔心淮安仙骨承受不住她過多的仙力，並未着急進攻。
靈力碰撞在木牆上發出磨牙般的尖銳之聲，梅子吟身影忽淺忽暗，彷彿力竭。
突然，一陣風呼嘯而來，風中帶刃，直接掀翻了劈在梅子吟上方的鏌鈎劍。
趕來的淮安連忙將梅子吟緊緊護在身後，他抬眸看向破鏡，眼中滿是警告“二對一，你們墜仙果然沒有人性。”
“人性，嗤。”嫦娥嬌小的身影倚靠上破鏡，她微微一笑，單純的眸光在她蒼白的面頰上越發顯得蠱惑人心。
“人性是人的東西，我們可不是人。”
“我說了，不想與你們為惡，是你們逼的。”嫦娥歪頭看向淮安，腥紅的瞳眸充滿笑意。
“我沒殺柳青陽，就已經很有誠意了，至於柳青陽留給你們的那個魂魄，對我意義非凡，我不能給你們。”
“那個魂魄對我們也意義非凡，我們必須要。”淮安盯着她，短刃橫腕，靈氣從腳下盤旋而起。
嫦娥攔下要與淮安衝撞的破鏡。幼小的身軀微微下俯，在這漆黑寂靜的夜空泛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小鬼嫦娥，參見閻王。”
空氣寂靜了幾秒，不知何處涌動的鬼煙逐漸聚集。待綠光褪去后，便看見閻二那張病態的笑面舒展開來。
“吞噬了皈玄磯的靈氣后，你果然提升不少。”
他望向嫦娥，笑容之下皆是此起彼伏的鬼鳴聲，聲聲凄慘，在這泛着冷光的夜裏顯得更為陰森。
“那是他該死，我吞噬他不過是為民除害。”嫦娥終是先斂去了笑容，眸底閃過一絲戾氣。
“閻王今日來，不會也是為民除害的吧。”
“吾已經同你說過，這紅塵之事，執着不得。她的魂魄早已碎去。這是潭沼澤，執着只會讓你沉淪。”
“閻王，我們是不同，我能嗅出魂魄的氣味。所以她在不在，我很清楚。”嫦娥月牙般的眸深深彎着。
黑霧瀰漫，在不經意間，逐漸將眾人的手足束縛。
“這個魂魄不是她的，你信不過吾的鼻子，也信不過阿傍的嗎。”
見他們要走，閻二沉聲道。他細眉緊蹙，擠滿了無可奈何的愁悶。
這小孩兒是普陀地獄最後的血脈，動不得，打不得。
當初自己就不該自作聰明，把她丟入這輪迴圈去歷練。
這情劫沒歷不說，還給自己弄成個不鬼不神的模樣，簡直同五百年前的那鬼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