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墜無門
倏忽間，淮安突然被人拉扯到了小巷裏。
他將手心裏的刀刃一旋，剛要刺去，便見眼前這個拉扯他的人，竟然滿身是血，右臂骨肉模糊“是你？”
淮安有些驚訝，這不是之前追柳青櫻的僕人嗎。
“淮公子，我知道你不一般，求求你救救我家城主吧。”僕人噗嗤一聲就跪了下去，他用他那還算完整的左手死死的攥着淮安，像是攥住唯一的希望。
“你怎麼傷成了這樣？”淮安驚連忙扶起他“柳青櫻呢？該不會…”
“根本就沒有什麼柳青櫻，他們都是假的。”僕人咬牙，似乎是因為談到了柳青櫻，他的面色變得更為慘白“在你們來之前，我家城主為了保護我們，被他們打成重傷，關了起來。他們控制了柳府的僕人，偽裝成了城主，就是為了等你們前來。”
“淮公子，從你們踏入亦歌的第一刻起，他們就在監視你們，我沒時間解釋了，求你快去救救城主吧，他們今日離城，一定會殺城主滅口的。”僕人言語間有些急迫，他緩了口氣，惶恐的看向四周。
淮安明白事情的緊迫性，他一邊安撫着僕人，一邊為他輸氣保命“你先別急，你先告訴我真正的城主在哪裏？”
“城主他在府邸的，呃呃啊…”剛說到一半，僕人就像是觸及到什麼禁忌般，面色突然扭曲起來。
他驚駭的瞪着眸子，死死的攥着淮安，一直張嘴，卻是說不出話。赫然間，他瞳孔紅光一閃，接着淮安便聽見一聲怪異的低笑。
只見僕人緩緩起身，直接拔出尖刀，當著淮安的面，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這一變故幾乎是一瞬間的，淮安望着自己掌心還閃爍着的靈氣，遲遲沒有再說出話來。
他獃滯了好一會兒，這才機械的抹掉臉上的血。
細長的指腹穿過僕人噴涌的鮮血，透明的魂魄從指尖相撞，一瞬間，死去亡魂的記憶從他眼前一閃而過。他薄唇吐息，半晌眸底的迷惘才如煙散去。
“子吟，我們被騙了。”
淮安的聲音傳入梅子吟腦海。
柳城主與她妹妹都是假的，他們控制了柳府，打算今夜將真的城主滅口。
我之前便在柳府聞到了普陀血的味道。只是當時以為是閻王留下的，沒多疑，未曾想這假的城主竟也會使用普陀血控制靈魂。
白膩的煙緩緩在身旁聚集，瞧着死不瞑目的僕人，梅子吟不禁細眉一蹙。
“到底還是與這普陀地府沾染上了關係。救人要緊，走吧。”
一路到了柳府
遠遠間，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淮安手指一凝，從柳府青牆裏穿了進去，眼前的場景讓他瞳孔一縮，戾氣頓時翻湧上來。
只見原本淡雅的柳府內此刻橫七豎八的躺着屍體，血蜿蜒而流，透過縫隙，滲入土壤里，染紅了這片極具雅興的花木水池。
“八卦封魂，下了地府結界，怪不得我的梅花枝無法給我感應。”梅子吟手指間紅光一斂，便見一根極細的樹枝從地面迅速向右攀延。
看着繞了好幾圈，又繞回來的梅花枝，梅子吟表情稍稍有些凝重。她回頭瞧了眼跟在身後的淮安，只道“小地仙，想看花開嗎？”
“恩？”淮安不明所以。
只見梅子吟五指一收，忽覺仙骨刺痛，待緩緩抬頭時，便見梅子吟浮在空中，白衣泛紅，三千青絲隨風飄散，她微微斜頭，瞥向淮安的眸子幾乎讓他瞬間淪陷。
只見她絳唇輕啟，曰“神悲萬物，道一，復蘇……”
話音剛落，就見一朵巨大的梅花從地底綻放，琉璃質感的花瓣包裹着巨大的靈氣，直接撐碎了封印在柳府內部的地府結界——鬼牽雙鏡。
梅子吟佇立在花蕊中心，碎掉的封印泛着彩色，就像從她身上落下的光，美的讓人窒息。
“我儘力克制了，沒傷着你吧……”
聽見梅子吟涼涼的聲音傳來，淮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剛剛那個花開的場景他似乎在哪兒見過，只是到底在哪見過呢，他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梅子吟已經飄遠，淮安愣愣的回過神，似乎是感覺到自己思緒跑偏了，拍了拍頭，快步跟上。
亦歌城外
一大一小的身影極速掠過。赫然間，那個更為嬌小的身影猛然下墜，狂噴出一口鮮血。
“娥，怎麼了？”緊跟在後面的身影一把摟住她，雄厚的聲音略顯慌張。
“我沒事，”那個喚娥的女孩輕輕擦掉嘴角的血跡，澄清的眸間微微泛起詫異“居然破了我的鬼牽雙鏡，這個淮安真不簡單……”
“不是他。”男子搖了搖頭，否決了女孩的想法。
“何意？”女孩疑惑的抬起頭。
“我從那個魂魄的身上聞到了那個神的味道。”
“神？難不成是傳說中的梅殿。”女孩前行的步子一頓“她怎麼成了如此模樣？”
“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五百年前她為了一個凡人剃去仙骨，從此便消失在了神壇上。”似乎是身後的風有些凌冽，男子微微挪步，擋在女孩後面。
“她現在單單是魂魄的樣子，就能破了鬼牽雙鏡，要是以前的話……”女孩沒有再說下去，她軟糯糯的小臉突然變得有些深沉“怪不得，禪讓我們避神先避她。”
“我原本見她身上有姐姐的味道，還以為她是姐姐的殘魂，沒想到，他們居然也是來找魂魄的。”女孩見一團白絨絨的東西滾到了自己腳邊，她眸子紅光一閃，屈身抱了起來。
“鏡，看來我們得走快些了，禪那邊緊急召喚，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男子點頭，他一把摟起女孩，腳下生力，速度變得極快。
與此同時，柳府內，淮安也隨着梅子吟從暗道曲曲折折的走到了關有柳青陽的房間。
一打開房間的結界，濃密的腐臭味撲面而來，淮安凝氣，微弱的火光搖搖晃晃從他指尖亮起，房間的影子隨着光亮不斷擺動。
“終於來人了么...”
房間裏被鎖着的人微微抬起頭，聲音羸弱到幾乎讓人聽不見。
“柳城主？”淮安疑惑的走近，他將手裏的光移到了那個人的臉旁，熟悉的面容蒼白如紙。
“是小生。”柳青陽抿唇一笑，狹長的眸柔弱的令人心疼。
淮安見狀，連忙劈開鎖在他身上的鐵鏈，扶着他躺在一旁的木榻上“柳城主，在下是來救你的，你且安心。”
“小生知道。”柳青陽長睫微微一顫“淮安，綠曲庄的地仙，對么。”
見淮安有些詫異，他抿唇一笑“水神來打過招呼，只是你們要的魂魄，被嫦娥，也就是你們所見柳青櫻的拿走了。”
“抱歉，柳城主，牽連你了。”梅子吟緩緩浮近，見柳青陽滿身傷痕，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歉意。
等見到真正的柳青陽時，她才突然意識到那些話本里的妖怪為什麼會瘋狂的迷戀上書生了。
因為面前這個人兒，就算滿身血痕，狼狽不堪，那雙好看的眉眼也一直盈盈似秋月。
他那浸在骨子裏的書生氣質幾乎與他雋秀的外表完美融合。羸弱至此，一見便生憐。
“不礙事的，梅殿誇張了。”柳青陽愣了愣，忽然垂眸一笑“早就想一睹天界梅花姬的仙容，只是沒想到第一次見您時，小生會如此狼狽。”
“不必在意，柳城主可知他們的來歷？”
“是墜無門的百鬼嫦娥和凶獸破鏡。”柳青陽啟唇，只是剛說著一半他就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們原本是追蹤閻王的，不知怎的，竟和你們扯上了關係。”
“墜無門？”梅子吟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近段時間才出現組織。”柳青陽喘了口氣，剛想擦去嘴角的血跡，側頭便又噴出一口“他們裏面的人大多是以不正當手法修鍊成仙，未經過考核或被剔除仙骨…不被天界認可的墜仙，只是，咳咳咳，墜仙原本是單獨為伍的，不知怎的，突然聚集在了一起，到處弒神殺人，實在令天人兩界頭疼。”
柳青陽微微抹掉嘴角的血，見淮安擔心的眼神，羸弱一笑“不必擔心，這是嫦娥下的禁言術，小生身體有自愈的功能，雖然緩慢，但死不了。”
“你們，聽小生說完便好，咳咳，他們現在…是在趕往蘭歧城的路上，大抵…是被緊急召回的，還來不及殺小生滅口，淮安仙要尋的魂魄就在，咳咳咳，就在嫦娥手裏的玉兔上，她的玉兔…骨骼都用仙骨換掉了…看樣子，是在來亦歌的路上殺了不少仙…咳咳，淮安仙記着要小心些。”
柳青陽依靠在淮安懷裏，費力的呼吸，大堆大堆的血跡從嘴角溢出，他面色如紙，眉微顰，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后，便暈厥了過去。
“小地仙，柳城主傷勢較重，你先幫柳城主恢復，時間緊迫，我去追嫦娥。”
“可是我們之間的附骨…”
“無礙，他們跑不了那麼遠的。”梅子吟白衣不動，即時只有一縷魂魄微浮，也在此時給淮安帶來莫大的安心。
“你怎麼來了？”淮安面一沉，突然望向窗外。
黑影無聲無息的隱匿在深夜裏，半晌，陰冷的寒風中才夾雜着一句似有似無的回答。
“阿瑤的訊息。”
緩慢飛來的靈訊在淮安指間螢光閃爍，約莫過了幾分鐘，淮安那一如少年般純粹的瞳眸緩慢陰寒下來。
“罷了，你同阿瑤說，讓她着手調查墜無門，我要知道這個組織背後到底有什麼人。”
“是。”
“等等，”見黑衣人將要消失，淮安一把將暈厥在懷裏的柳青陽丟給他“這娘炮你讓萬月枝找人救活，順便找幾個人放着照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