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閻禁之後
一枚含着冷光的刀刃劃破黑霧，細小的刀刃在空中極速旋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帶起周邊的寒風。
淮安攥着刀刃刺向嫦娥，破鏡擋在其前，鏌鈎劍一立。迎面衝來的靈氣雖短暫卻異常密實，震的他後退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影。
他有些瞠目，一股甜腥味從胃裏翻湧上來，他賭氣似的，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滿口的腥味，讓他極為不適。
這地仙竟會有如此修為。
也難怪，那個神身邊沒有廢物。
破鏡嘴角微垂，晦澀的瞧了梅子吟一眼。
得此間隙，閻二掙脫開束縛住自己的鬼氣。大步於嫦娥面前，攔住對峙的雙方。
“你將魂魄給吾，吾讓阿傍瞧瞧，切莫因尋錯了魂，白白誤會了對方。”
嫦娥並未動身，她細細打量了閻二片刻，見他情真意切，這才將藏在裙擺間的玉兔抱了起來。
似乎是四周惡鬼盤旋甚多，殷紅的魂魄從兔子的鼻尖拔出后便一直顫抖不堪，只有抹細微閃爍的紅光才證明這是縷久逝之人的靈魂。
閻二雪白指腹捻過紅光，繞指一圈才將阿傍喚來。
凝固的氣氛讓這片深林寂靜到令人窒息，眾人各懷心事，沉默的盯着阿傍。
這是有史以來最彆扭的一次嗅魂。
阿傍抿唇，低下頭，盡量不讓那幾股如炬的目光干擾到自己。
“主子，這並不是子吟姑娘要尋的魂魄。”
突如其來的一腳，踹的他喉嚨一緊。
“沒大沒小，喊梅殿。”
“是，主子。這並不是梅殿要尋的魂魄。”
現在這種氣氛，也就自家主人關心的是這旁枝末節的事情了。
低頭的阿傍對自家主子這跳脫的性子有些汗言，但還是依舊照做。
“我就說嘛，柳青陽不簡單，小姐姐莫被拿了當槍使。”
嫦娥收回魂魄，笑嘻嘻的低頭辭行。
尖銳的刀鋒劃破黑霧，橫在嫦娥眉心前，封住了她的退路。
“這又是何意？”
瑟瑟夜風中，嫦娥眼眸含笑，猙獰的紋路順着她的眼角延伸至脖子。
密密麻麻如同一張腥紅的蜘蛛網，讓她看上人尤為的駭人。
“小地仙，讓他們走。”梅子吟面色不動，瞥了眼一旁緘默的閻二，這才向著淮安道。
“他們來意蹊蹺，我不信此事與他們無關。”
見嫦娥已離去，淮安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
“讓他們離去是對的，久則生變。”
閻二身影一幻，佇立於梅子吟身旁，他捻出顆猩紅的玉珠遞給她，慘白的面容上堆砌起笑容。
“這是何物？”
瞧着那指腹間的殷紅，梅子吟淡漠的鳳眸閃過疑惑。
“嫦娥剛尋的魂魄，也就是你們要的東西。”
梅子吟接過珠子的手指一頓。
這是句什麼話，難道嫦娥尋的魂魄也是初伏的。
那剛剛阿傍為什麼要騙嫦娥。
不對，嫦娥對阿傍是格外的信任，幾乎根本沒有懷疑。
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梅子吟剎那間便想通了。
她與淮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異樣。
也就是說閻二在剛剛那麼瞬間將嫦娥給的魂魄調換了。
從種種跡象可以看出嫦娥是普陀地府的人。
他騙了她而幫了自己，這是何意？
瞧着閻二依舊滿是笑意的表情，梅子吟第一次覺得有些瞧不透。
他永遠掛着張滿臉的假笑，普陀地府盛產這些嗎。
“嫦娥喚閻惑，是閻禁之後。”
見梅子吟久久未言，閻二嘴角翕動，終是嘆息一聲，斂笑解釋道。
“普陀地府的地鬼之脈只有經歷死劫，方才蛻升。吾雖不是閻禁，卻也算半個，見她日日出逃，萬般叛逆。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將她投入輪迴，以凡人之軀，度過死劫。”
“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讓她早早的被困紅塵，成了困獸。”
不知是否是觸及真心，這張原本頑劣的蒼白面容有些低沉。
“她要尋的魂魄早已經散去，入不得輪迴。吾早同她說過，她卻總是自欺欺人。”
刀刀戳心。
瞧着閻二眼中真真切切的愧疚之意。
梅子吟清冷的瞳孔如同深井裏的水，漆黑而一望無盡。
這是她第一次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遇見類似自己的人。
難道自己在別人眼中也是如此。
莫名而執着的令人費解。
“不過事情總有突破嘛。”閻二突然發笑，眼眸間的低落瞬間如煙般褪去。
“她手上的那縷魂魄是因她輪迴而被吸引過去的殘魂。沒想到梅殿所要尋竟是此魂。”
“梅殿儘管讓她去尋，尋罷吾將魂魄偷過來，也算是全了梅殿一番尋覓之情。”
嫦娥知道自己老爹這麼坑自己的嗎。
淮安抿下嘴角的無奈。
接過閻二遞過來的珠子。他輕輕用力，便見紅珠從指間破碎。
孤獨的魂苗涌動出來，像是嗅到了同類的味道，迫不及待的飄向懸挂在淮安身上的燭龍之目。
看來確實是庚初伏的魂魄了。
“嫦娥雖是歷劫而墜，你卻並不多加引導，助紂為虐。她為害一方，屠殺多處地仙，手段殘忍。”
“我早已脫離天界，虛弱不堪，誅殺無力。但若被天界知曉，她的身份隨時便是點燃普陀地府哀悼的一掛鞭，你當知曉普陀地府是有前科的。小心你的驕縱會有一天害了整個閻氏。”
梅子吟那張靜默而毫無溫度的靨面透着月光撒下的清冷，她瞧着閻二，像是勸誡，也彷彿是警告。
“多謝梅殿指點。”閻二並未惱怒梅子吟的逾越，而是格外認真的作揖道謝。
一把玉質的摺扇從他手掌間浮出，他將此遞給淮安道。
“凡界扶桑國是閻惑輪迴之地，也是那縷殘魂徘徊之地，若梅殿感興趣，可以拿着這把折傘去見見扶昭王。”
瞥了眼轉眼又笑嘻嘻抬起頭的閻二，梅子吟細眉微蹙，轉身離去。
見兩人影影綽綽遠去。
阿傍這才不放心的開口。
“主子，小主子那邊…”
腰窩又被踹了一腳。
阿傍立馬改口“嫦娥那邊…”
“放心，她又不傻。只是現在着急趕路，沒有細查而已。”還沒等阿傍說完，閻二便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他知曉阿傍的擔心。
“怕是不等明日，她便會發現吾做的手腳。不過到那時候魂魄已經不在吾手上了，吾死不承認，她能奈何。”
阿傍緊抿的嘴角抽了抽。
“倒是這個尋魂聚魄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當下流行的嗎，趕明兒吾也去找個魂魄尋尋，解解悶兒。”
閻二邊拂袖邊說道。
“主子，其實梅殿剛剛所說不無道理。”阿傍揶揄半晌，還是張了口。
“現下以禪為首的墜仙聚集誅神，毫無目的卻愈加兇猛。嫦娥參雜其中，若被發現，對普陀地府來說必是死穴。”
“怕什麼，吾就是讓她去鬧，若地府真的如縮頭烏龜般獃著不動，天界那小雞賊才會真覺得地府可欺。真真假假，謠言四起才會讓他們每行一步便要斟酌半晌。”
“倒是這個禪，蹤跡詭秘，似乎沒那麼簡單。你尋個鬼去好好查查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