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親局 活該嫁不出去
關於徐弘的選擇,盛敏不能理解,她覺得忍一忍就過去了,公司給她兩個部門,說不定真的是信任她。對此,徐弘不屑一顧。信任?公司從未出現過信任二字,有的只是如何節省開支,開源節流,徐弘就是那個被節省掉的部分。雨禾問她怎麼確定公司的人不會懷疑她在錄音,她想錄就錄到了嗎,徐弘再次以一種老謀深算的語氣說“因為公司覺得我不會離職,覺得我離了這裏找不到更好的了。”雖然說這是公司的一廂情願,但徐弘心裏也明白,興許她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35歲成了一個檻兒,各行各業都在清算35歲人群,彷彿國家設定的退休年齡是個虛假,大家應該35歲退休一樣。徐弘跟雨禾表示“都說到了35歲沒升上去也就那樣了,一輩子就沒啥大出息了,可是一個公司的崗位就那麼多,管理層區區幾個,怎麼算都不可能全部都去做管理層啊,那沒升上管理層的就都去死嗎,不用吃飯了嗎?”聽着徐弘這一長串語音,本在埋頭加班的雨禾的丈夫抬起了頭,他覺得徐弘說的有道理,可有道理又有什麼用呢,現實生活就是這樣,他這種升不上去的人就是要面臨被淘汰的風險。
雨禾一邊顧着孩子,一邊按着語音鍵回徐弘,“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語音里傳來徐弘慵懶的聲音,她說“算了算存款,先休息一下,再準備找其他工作吧。”在徐弘辭職之前,她就計算了一下存款,雖然不多,但足夠她短暫的休息一陣,每當此時,徐弘就感嘆存錢的好處。
聽徐弘說要休息,盛敏迫不及待的說“你要不要來我們這兒玩玩?”盛敏指的我們這兒,就是她與雨禾待得城市,雖然兩個人離的極遠,平時根本見不上面,但她們倆個確實是在同一個城市。聽盛敏這麼一提議,雨禾也附和了一句,徐弘想了一想,雖然剛剛過去的會面並不是很愉快,但她現在一個失業人員也沒什麼拒絕別人好意的理由,也就欣然同意了。就這樣,在短暫的分別了兩個月之後,徐弘飛往了雨禾和盛敏的城市。
徐弘飛過去的時候已經入秋,盛敏丈夫再次出差,徐弘理所應當的住進了盛敏的家裏。盛敏的家在郊區偏遠的位置,小小一套兩居室,住了他們夫妻跟一隻貓,盛敏將客房打掃的乾乾淨淨,拎着徐弘的行李箱就把它扔了進去。
安頓好徐弘,盛敏給她盛了一碗湯,據盛敏說是她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的,辛辛苦苦親自熬得。徐弘看着她那略微發黑的小手,逗趣的說著辛苦,盛敏翻了一下白眼說,“做的好的也就這一個。”
“那你老公不在家時你吃什麼?”
“就隨便炒個青菜,悶個米飯。”
徐弘臉上露出質疑,盛敏就跟倒苦水一樣的說“真的啊,你們怎麼都覺得我是在撒謊呢,做飯這個事情是需要天賦的。”
“還有誰質疑你?”
“他嘍。”說著盛敏朝牆角立着的畫框努了努嘴,她的婚紗照擺在那裏。盛敏接著說“他出差前,還跟我說要把他爸媽接過來,說什麼年紀大了,該照顧了。可是要照顧他自個照顧啊,他又不在家,憑什麼我照顧啊。”說著盛敏還給徐弘遞了一個是吧的眼神,以求得到她的贊同。
徐弘有所保留的說“如果你真的準備去上班了,倒是真的可以這麼說。”
“我是真的要去上班的呀。再說了,就算我一時半會兒真的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那跟他爸媽同處一室也不方便吧?更何況她爸爸還是個男的,他媽又催我們要孩子。”
“他媽也催了?”徐弘想看來這隻要結婚就逃不了下一步的催促。盛敏點點頭,惱怒的說“怎麼可能不催嘛,他又不肯跟他爸媽說是他也不想要。”
聽盛敏話里的意思,徐弘眯了一下眼睛,彷彿盛敏丈夫將她拋往了一場戰役,任她獨自被槍林彈雨,而自己卻逍遙清閑。
“那你打算怎麼找工作?”徐弘覺得工作還是應該擺在第一位,盛敏這不工作的行為確實容易被人詬病,而且不工作就沒有經濟收入,一個家裏面,經濟才是話語權。
盛敏說“我打算先考一個人力資源的證。”
“可是你都35歲了啊,你日常應該也沒看書吧?怎麼考?”
“我先打算打算嘛。”盛敏說完,徐弘就知道她也只是大概想了一下,並沒有實際做些什麼。盛敏的性子,徐弘是了解的,想法大於行動,或者說想法永遠是個想法,去執行的很少。
“你呢,怎麼打算?”
徐弘將喝完湯的碗拿進廚房,一邊走一邊說“先過來玩幾天,過幾天就回去找工作。”
“你要不就留在這裏吧?這樣咱們三個還能做個伴兒,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跟雨禾說什麼,她總說她那孩子,我都沒辦法搭話,咱們三個一起好歹還有點聊的。”
這個提議徐弘是不打算考慮的,牽一髮而動全身,這麼多年,她好歹也打拚了一點人脈,資源也是有一些的,就這麼輕易放棄,太可惜了。而且徐弘從心裏是不相信所謂的人與人之間的情誼的。所謂的我們三個在一起,可能最後也還是她一個人。徐弘也曾相信過我們一直在一起,可是談戀愛的談戀愛,結婚的結婚,朋友戀愛結婚她阻止不了,甚至送上真摯的祝福,但是戀愛就消失,結婚就沒話聊的境地她受夠了。徐弘曾對着一個電視劇淚流不止,因為說好三個人一起生活一起養老的姐妹,最後回家找丈夫的找丈夫,結婚生子的結婚生子,剩下的女人只能哭泣着說“說好的三個人,你們剩下我一個,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徐弘感同身受,這個世界啊,沒人值得信任。
徐弘到的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徐弘就跟盛敏在商場買了些孩子的玩具衣服,提着東西去看雨禾。雨禾的婚禮徐弘是沒參加的,孩子也只是見過照片,這麼多年了,徐弘覺得理應去看看。盛敏雖然離得雨禾近些,但也沒去看過,她對孩子存在天生的抗拒,看到他們她就手足無措,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到了雨禾家,前來開門的是雨禾的丈夫,這個以前只存在結婚照上的男人,看起來比雨禾年輕一些,徐弘就心想這就是女人操勞家務的緣由。
雨禾抱着孩子熱情的讓徐弘和盛敏進來,徐弘一眼就看到了她懷中與眾不同的孩子,那孩子看見徐弘竟直接笑了起來,嘴裏不斷地喊着阿姨。徐弘突然就覺得很溫暖,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問“是不是要洗過手才能抱抱他?”雨禾打趣她“你最好再換身衣服。”徐弘信以為真覺得想抱一下也太難了吧,雨禾笑的停不住說“快去洗洗手,給你抱。”說完,就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徐弘進衛生間時與一個老太太擦身而過,她想這應該就是雨禾那個可惡的婆婆。
徐弘洗手出來,盛敏也鑽進了衛生間,等盛敏出來,徐弘已經抱着孩子在逗玩了。盛敏知道,徐弘只是抗拒婚姻,對孩子卻沒什麼敵意,甚至可以說她還頗喜歡孩子,尤其是愛笑的孩子,對於愛笑的人,徐弘天生存在一種親近,總覺得會笑的人不會壞到哪裏去。
小朋友在徐弘懷裏咯咯地笑,徐弘就更加喜歡了,她將帶來的玩具一一拆開,然後拿給雨禾的兒子,把售貨員說給她的說辭又原封不動的說給了孩子。徐弘正在說著,雨禾的婆婆端水過來說“你跟他說這些他也聽不懂。”徐弘冷冷的看她一眼說“這麼大點兒的孩子當然聽不懂了,他要是能聽懂就是神童了。”話雖冷,但徐弘臉上帶了笑,雨禾的婆婆就沒聽出什麼不對勁。
徐弘、盛敏正在圍着孩子,一邊逗弄一邊跟雨禾聊天,門鈴再次響起,雨禾的丈夫就又起身去開了門。雨禾一見進來的人,臉上的表情就不對勁起來,她偷偷看了一眼徐弘,立馬將男人與自己的丈夫帶進了飯廳的位置。
盛敏心領神會說“莫不是給你安排的相親局吧?”徐弘不解的皺着眉頭,盛敏就靠近了她說“之前雨禾提過,說她老公單位有個跟咱們年紀差不多的男的,說是人很好,她老公很信任,一直想給你介紹來着。”徐弘點了點頭,想着明白了,畢竟這個年紀的男人即使自己再差也想着找個頭婚的,況且這興許不差,只是到了這個年紀身邊沒結婚的合適女性實在是少。但徐弘轉念一想,疑問就問出了口,“他們男的,不是都喜歡找二十來歲小姑娘嗎?”盛敏又朝飯廳瞟了兩眼,說“那也得看什麼條件吧?人二十來歲小姑娘也挑。”徐弘覺得應該是了。
等雨禾回來,盛敏就知道她猜對了,果然是給徐弘的相親局。雨禾臉上帶着抱歉的笑,一直給徐弘賠不是,說是她老公叫人過來的,她真的不知情。徐弘溫和的笑笑,抱着她的兒子說“沒關係,這種事常有的。”徐弘給雨禾面子,雨禾也就放鬆了下來。徐弘覺得她就權當處理一次意外事故了,常有的,常有的。
招待徐弘盛敏的餐食,雨禾跟自家婆婆做了一些,也叫了一些外賣,準備齊當,幾個人上桌,雨禾婆婆就把孩子從徐弘手裏抱了走獨自躲進了屋裏。雨禾說“媽,一起吃嘛。”老太太回著“你們年輕人,你們先吃先聊,我不餓,我來看寶寶。”徐弘、盛敏看了看雨禾,雨禾也就撇了撇嘴,任她在人前做樣。
老人家與孩子都不在,徐弘自然就被分着跟雨禾丈夫的同事挨着,經介紹她才知道,此人姓常,名叫常清。介紹完,雨禾丈夫自以為幽默的說“你叫弘,他叫清,一個紅一個青,是不是很配?”盛敏附在徐弘耳邊說“紅配綠賽狗屁。”徐弘沒忍住笑,一下就笑了出來。
徐弘一直覺得成年人的飯局無聊,說來說去就那麼點事,感情啊、婚姻啊、然後就是工作。聊着聊着,雨禾的丈夫開始抱怨公司的不公,說一句就指着徐弘讓她認同一句,因為他覺得失業的徐弘應該懂他,但徐弘真的不懂。在徐弘的眼裏,男人、女人在職場上是截然不同的,比如雨禾的丈夫恨自己不能陪領導出席酒局錯失了升職機會,而徐弘卻覺得不參加酒局也很好,因為酒局對女性太危險了;比如雨禾的丈夫覺得女人在職場升職比男人容易多了,徐弘卻覺得這話裏有話,聽出徐弘話頭裏的反駁之意,常清也加入了進來,不管是討好徐弘也好,還是真的覺得女性不易也好,他此時此刻是幫着女性的。
見常清也站在徐弘那邊,表示着職場女性的不易,雨禾的丈夫將矛頭指向身為家庭主婦的雨禾。他說“你們看雨禾多輕鬆啊,每天就在家帶帶孩子,做做家務,還有我媽幫她,就是煩惱也是圍着這八十平的房子,對着這麼兩個人,她哪知道我們打工人的辛苦。”
如果是喝了酒,徐弘還能將這歸為他酒後失言,但是大家都沒喝酒,雨禾、徐弘、盛敏就齊齊不樂意起來。首先開口的是雨禾“家庭主婦就沒有貢獻了嗎,就沒有價值了嗎?你以為帶孩子容易,你在家帶帶孩子試試……”其實雨禾本想說就她兒子那個狀況,就她那個婆婆,可當著常清的面,雨禾就不想說的那麼細緻,以免丈夫在外被人詬病。
雨禾說完,雨禾丈夫依然倔強的表示這不算什麼難,在公司對人低頭哈腰出賣尊嚴才是難受。隨後更是看着徐弘與常清,以期得到他們的認同。常清表示,他沒結婚,並不知道女性在婚姻的付出,所以不發表意見。徐弘這就不太樂意了,徐弘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你不會跟我說你沒談過戀愛吧?不可能吧?”說完看着雨禾的丈夫說“你的辛苦我知道,誰又不辛苦呢,每個工作的人都辛苦,可家庭主婦真的不簡單,一天24小時全年無休這種話相信你也聽膩了,那你就想想,你有沒有下班之後不想回家的時候,因為回家就要面對吵鬧的孩子,媽媽的嘮叨,老婆的抱怨,可老婆為什麼要跟你抱怨啊,因為她已經忍受了一天這樣的吵鬧跟嘮叨。你之所以不想回家,是因為外面比家裏清凈,你再辛苦也有清凈的時候,而全年在家的太太沒有一刻是清凈的。”
說完徐弘看着雨禾說“你們啊,你們這些全職主婦啊,也不用到處去跟所有人說你們的價值,讓整個社會認同了你們的價值有什麼用嗎,沒用,全世界認同了你的價值,你這個家裏的人你的丈夫不認同也於事無補,畢竟法律都不保護你們。”
徐弘的一番話,讓飯局頓時陷入尷尬,雨禾的丈夫臉上也就怏怏的,最後憋出一句“難怪嫁不出去。”雨禾在桌下踹了丈夫一腳,盛敏也就拉了一把她。徐弘笑着對雨禾示意沒關係,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