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第 251 章
誰都沒想到,鄒躍華竟然會提這種條件。
一家人全部帶到首都去,這根本是難於上青天的事情。
說一句野心極大也不為過。
這話,不說江德保了,就是江敏雲都下意識地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鄒躍華,你在做夢。”
這不是在做夢這是在做什麼?
鄒躍華沒搭理江敏雲,他摸了摸小石頭的腦袋,語氣極為平靜,“爹,您慢慢考慮。”
這一個動作,代表着什麼,沒人不知道。
這是在拿小石頭當籌碼,讓對方做出選擇。
江德保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小石頭,沒直接給答案,而是確認道,“你說摘帽子的事情,是真的嗎?”
他們這些人,沒人不想摘帽子的。
也沒人願意背井離鄉。
如果可以回到老家去,誰又願意待在外面,受人冷眼呢?
鄒躍華看了一眼江敏雲,說道,“十有八九。”
馬上就要進入七七年了,也就這幾年了,往年成分不好的人,都會慢慢地摘掉帽子。
只是,鄒躍華不明白,這種重大的事情,江敏云為什麼不和他父親江德保說。
從而讓他鑽到空子。
其實,不是江敏雲不想說,而是她打算放在最好的時機說,而不是現在、
她沒想到的是,讓鄒躍華這個蠅頭小利之輩,搶了先去。
旁邊的江德保並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打的機鋒,他在斟酌鄒躍華話中的真實性。
如果是真的話,可以摘掉帽子,讓他回到首都老家的話。
當然是個歡喜的事情。
但是——
凡事都有但是。
江德保拉着小石頭,看了他半晌,這才思慮再三開口,“我答應你把你一家子都帶到首都去,顯然不現實。”
“你也明白,我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匠,沒那麼大能耐。”接着,他話鋒一轉,“但是,我可以帶你鄒家的一個人去首都。”
一人換一人。
這是江德保的底線。
這——
鄒躍華也在思忖對方話中的重量。
“你先別急着回答。”
“我可以帶你鄒家的一個人去首都,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
“您說。”
“和敏雲離婚。”
這話一落,江敏雲率先叫了出來,“爹,我不。”
她不會和鄒躍華離婚的。
死都不會。
不然,她算計一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你說了不算。”
江德保難得強硬了一次,“我答應對方帶一個人去首都,條件必須是你們兩個離婚。”
“如果你們兩個人,任何一方不答應,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之後的鄒躍華,你想怎麼報復江敏雲都行,哪怕是你去舉報她男女作風問題,去讓她受到處罰,都和我江德保沒有任何關係。”
“因為,我會在此之前,寫一張斷親書,從此之後,我和江敏雲沒有任何關係。”
“爹!”
江敏雲瞪大眼睛,就算是上輩子那麼難的日子,她父親都沒想過要和她斷親。
“不要喊我爹。”
“我給你們考慮的時間。”
江德保雙手背在身後,臉上閃過複雜和痛心,“敏雲,躍華,你們應該知道,我答應這個條件是為什麼。”
是因為他把江敏雲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
是因為他不想讓鄒躍華以此為條件,去報復江敏雲。
毀了江敏雲。
不管江敏雲手裏有天大的把柄,在江德保看來,小石頭只要存在一天,那就是江敏雲的風險。
婚內偷情通姦生下奸生子。
在這個年頭兒,是會要人命的。
離婚,或許是唯一能保護江敏雲,也能保護外孫小石頭的辦法。
到了這一步,真真可以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
對於父親的打算,江敏雲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算計一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不止賠上自己,賠上孩子,還要把父親都要賠上去。
最後,還要讓江家替鄒家養孩子,弄戶口。
這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個條件對於江敏雲來說,她無法接受,但是對於鄒躍華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一直都想甩掉江敏雲。
所以,鄒躍華沒有任何考慮的機會,就直接答應了下來,“爹,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
這話一落。
江敏雲聲音尖銳道,“我不同意。”
她咬牙切齒,“我絕對不會同意和你離婚。”
鄒躍華把她害得這麼慘,現在想和她離婚,休想。
休想!
她這輩子,只會和鄒躍華,不死不休!
“敏雲!”
江德保恨鐵不成鋼,厲聲喊了一句。
江敏雲深吸一口氣,“你們都出去。”
“我要和我爹單獨說話。”
這——
大家面面相覷。
蔣麗紅對這個繼女是真沒啥壞心,而且她有自己的小算計,如果真能回首都的話,那這鄒躍華顯然就不夠看了。
要是能讓繼女換個女婿,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裏——
她抱着小石頭,幫忙在中間和稀泥,“好了躍華,既然他們父女兩人有單獨的話要說,那咱們出去就是。”
鄒躍華擰眉,但是到底是沒說什麼,甩袖離開了。
大人都一走,下面的小孩子自然也不會留下了。
旁邊已經十五歲的鄒陽,牽着自己的妹妹鄒美,朝着江敏雲譏誚地笑了笑。
這個女人,就是知道他父親是首富,這才會死死地趴在他們身上吸血。
這譏誚的笑,落在江德保耳朵裏面,他頓時滿面赤紅,他不明白,既然敏雲的繼子繼女這般厭惡她,她還在那個家做什麼?
這不是活受罪嗎?
江敏雲似乎看出了自己父親的想法,她拉着父親的手,朝着鄒陽冷笑一聲,“還不滾。”
她和鄒陽他們已經徹底撕開臉皮了,沒有半分情面可言。
鄒陽頓時氣了個倒仰,拉着鄒美就出去了。
屋內。
一下子就只剩下,江敏雲和她的父親江德保。
“爹,你不用擔心,鄒躍華會拿小石頭身世的問題,來威脅我。”
“他不會的,他也不敢。”
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鄒躍華敢對她動手,她敢說,她讓鄒躍華一家子都進去給她陪葬。
這話一說,
江德保擰眉,他像是不認識自家閨女了一樣。
“敏雲,你這是何苦,鄒躍華不是良人,你和他離婚才是上策。”
敏雲還年輕,何至於這般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連江德保都看出來了,鄒躍華不是良人,江敏云何嘗不知道呢,她閉了閉眼,咽下滿腔的苦澀,“爹,我沒有回頭路了。”
父親不知道,她為嫁給鄒躍華放棄了什麼。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回頭路了。
她這輩子,註定要和鄒躍華,不死不休的糾纏下去。
“敏雲!”
江德保拔高了幾分聲音,“你不要糊塗。”
“爹!”江敏雲朝着江德保跪了下來,“我不可能讓鄒家的螞蟥來吸您的血,我更不可能看着鄒陽搭我們江家的東風,直衝雲霄,回頭過來在來對付我,對付江家人。”
這話一說,江德保揚起的巴掌,又慢慢放了下去。
他何嘗不知道呢。
不知道鄒家人是螞蟥,不知道鄒陽那孩子是白眼狼。
可是,就算是知道,他還是會繼續下去,因為這是他保護閨女的唯一的方式。
他們父女雙方,都知道對方的目的,這才會造成了如今這個局面。
江敏雲深吸一口氣,朝着江德保,砰砰砰磕了三個頭,“爹,恕女兒不孝,您和我斷絕關係吧。”
這樣,她若是出了事,也不會連累家裏人。
而且,也能斬斷鄒躍華的榮華路,她是不可能讓鄒躍華,去踩着江家的骨血上位的。
絕對不可能!
見到這般決絕,瘋狂的女兒。
江德保渾身都不對勁兒,難受得厲害,他厲喝一聲,“敏雲,你確定想清楚了?”
這斷親書一寫,他們父女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確定。”
江敏雲抬頭,神色堅定地看着他,“爹,你寫吧。”
“這條路是我選的,我不會後悔。”
她也是在這一刻,才明白父親的苦心,上輩子父親覺得高水生是個能過日子的人,能夠對她好一輩子的人。
所以,父親離開這裏的時候,選擇把她留下來,讓她安安心心和高水生過日子。
而這輩子,她選了鄒躍華,父親覺得鄒躍華不是個可靠的人,這才有了讓她離婚歸家,一起回首都。
說到底,這都是父親對女兒的愛。
只是,他的愛太過含蓄了,而江敏雲也是活了兩輩子,才懂。
江德保極為掙扎。
“爹!寫,你就算是不為我考慮,也為小虎子考慮,他不能被鄒家人連累。”
更不能把小虎子的資源,分給鄒陽。
這——
一下子戳到了江德保的心窩子裏面,他閉了閉眼,還是沒寫,只是問道。
“敏雲,我一旦寫下這斷親書,往後就是你一個人和那豺狼虎豹鬥爭,你可想好了??”
如今,鄒躍華之所以沒下手,這裏面自然有江家人的緣故。
鄒躍華想去首都,他有利可圖,所以才捧着江德保。
才會帶着孩子上門來江家過年。
“想好了,您寫。”
她早已經和豺狼虎豹在一起了,更不在乎這些了,大不了就是同歸於盡。
這一點,她江敏雲做得到。
“好——”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屋外,鄒躍華心裏有些不安,未知才讓人恐懼。
他朝着鄒陽使了一個眼色,想讓鄒陽去偷聽了下。
哪裏想到,鄒陽卻無動於衷,他只是安靜地給妹妹鄒美,重新紮了頭髮。
十歲的鄒美,已經有美人胚子的徵兆了,杏眼桃腮,唇紅齒白,還帶着幾分稚嫩,但是不難看出,長大會是個大美人。
她偷偷拽了下哥哥鄒陽的袖子,“哥,爸喊你。”
鄒陽靜靜的給她在發梢的位置,綁了一個蝴蝶結,“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十五歲的鄒陽,顯然已經給妹妹鄒美撐起了一片天。
這話,讓鄒美的小臉蛋慢慢垮了下來。
旁邊的鄒躍華嘆了口氣,孩子越長大,越是和他離心,尤其是鄒陽。
上輩子的父慈子孝,彷彿是錯覺一樣。
倒是,蔣麗紅看了看這個,看了看那個,打發著自己兒子,“虎子,你去在門口堵着。”
虎子嗯了一聲,胖乎乎的身體,一下子堵在門口。
防誰?
當然是防鄒躍華他們偷聽了。
不知道屋內過了多久,傳來了一陣聲音,“進來。”
人一下子嘩啦啦地進去了。
鄒躍華竭力壓着自己的迫不及待,但是腳下過快的步子,到底是暴露了幾分。
只是,他一進來,就看到那桌子上薄薄的一張信紙,以及還未乾透的墨水時,頓時心裏咯噔了下。
正當他有了個不好的猜測時。
江德保就開口了,“這斷親書,一式兩份,從今以後,江敏雲就是你鄒家媳,和我江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最壞的結果,到底是發生了。
這簡直就是功虧一簣。
鄒躍華臉色頓時鐵青,“爹,你不在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沒有人聽我的。”江德保似乎老了好多歲一樣,把斷親書遞過去后,他淡聲道,“往後,我和江敏雲就沒關係了,你們隨意。”
頓了頓,到底是帶着幾分不舍的,“這個年,如果你們願意留下來,就當是陪我這個老傢伙,過的最後一個年。”
這話,其實是對江敏雲說的。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斷了親,江德保心裏哪裏能不痛呢。
江敏雲眼眶含淚,“我過年留下來。”
旁邊的鄒陽,沒有任何猶豫,“我也留下來。”
留在江家,起碼能過個好年,吃個好飯,回到他們自己家,想到自己奶奶做飯的水平,鄒陽就打了一個哆嗦。
所以,哪怕是敵人家裏,鄒陽也無所謂了。
反正,江敏雲不肯和他爸離婚,那她就還是鄒家人了。
他吃點對方的東西,不為過。
這話一落,鄒躍華下意識擰眉,“鄒陽。”
“爸,你想回去,我可不想回去。”
他的話,鄒躍華懂,他氣得要命,自己的天才兒子,怎麼就這般沒出息。
為了一頓飯留下來。
還要不要廉恥了?
可惜,重生回來,被生活磨到能夠一手把妹妹帶大的鄒陽,已經不在乎了。
只要能讓他和妹妹吃頓好飯,別說在江家了。
就是去舒蘭阿姨家,也可以。
兒子這般堅決,鄒躍華深吸一口氣,“你不走,我走。”
一甩袖子離去。
大家面面相覷。
唯獨,小虎子不受影響,他覺得大人之間難得吵完了,於是,推了推鄒陽的胳膊,“去下冰窩子,釣魚去不去?”
冬天的東北,才是最好玩的。
鄒陽轉了轉眼珠子,看到江敏雲對於弟弟邀請自己的事情,氣得要命。
他當即想也不想地答應下來,“可以。”
說完,就跟着虎子拿着工具離開了。
而他們一走。
江德保有些意外,“就這樣?”
他還以為,自己和敏雲斷親后,鄒躍華會狗急跳牆地報復呢?
沒想到,對方連屁都沒放一個。
江敏雲心情不是很好,她嗯了一聲,“爹,我都說了,我手裏有鄒躍華他們父子兩人的大把柄。”
能夠毀了他們生活,要了他們命的大把柄。
這也是,為什麼鄒躍華不敢動,而鄒陽對她,只敢嘴上逞凶的原因。
這下,江德保若有所思。
*
冰河上。
姜大山和姜大河,領着鐵蛋兒,以及鬧鬧和安安,到了地方后。
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拿着工具,對着冰開始刨了起來。
這冰河上面的冰層,足足有二十厘米,人站在上面不止掉不下去,連挖冰洞都極為艱難。
好在姜大山和姜大河兩人,輕車熟路,換着來挖。
饒是如此,也是累得滿頭大汗。
旁邊的鬧鬧看得忍不住鼓掌,每次當挖冰時,濺起來冰花到臉上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好涼。”
“好涼。”
旁邊的安安看了一眼急激動的哥哥,他不明白哥哥在激動什麼。
連魚都還沒挖到呢。
他在看了一眼,專心致志看着對方挖冰洞的鐵蛋兒哥哥。
忍不住雙手捧着小臉蛋,好無聊哦。
另外一邊。
虎子領着鄒陽,鄒美,手裏提着工具,很快也到了冰層面上。
只是,他一來,就看到自己往日最好的位置,被人搶走了。
虎子下意識地皺眉,“走吧,跟我上去,把我們的位置搶回來。”
這話一落,鄒陽完全沒有任何動靜,他像是傻了一樣,看着河面上安靜的鐵蛋兒。
鄒陽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到鐵蛋兒。
這般猝不及防。
他好像還是他,兩輩子的姜平安都是安安靜靜的。
只是——
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這輩子的姜平安,比上輩子自信了不少,站在冰層河面上的他,安靜地看着對方挖冰洞,臉上帶着的是自信和陽光。
那又是不一樣的姜平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小。
旁邊的虎子一連着喊了好幾聲,沒得到答應,不由得不滿道,“鄒陽,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這一聲喊的。
鐵蛋兒他們,也跟着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十歲的鐵蛋兒和十五歲的鄒陽,靜靜地對視。
明明鐵蛋兒還小對方一頭,但是他卻沒有任何退卻,就那樣直直地看着對方的眼睛一臉。
在這一刻,兩人的氣勢,驚人的達到了一致。
竟然到了恍不多讓的地步。
旁邊的鄒陽心裏咯噔了一下,他臉色有些複雜,不得不說,姜平安就是姜平安嗎?
天才就是天才,那哪怕是年紀尚小,卻已經展現出了和同齡孩子不同的氣勢來。
旁邊的鐵蛋兒根本沒想那麼多,他只是在姑父身邊待久了,學了對方的面無表情。
再加上姜舒蘭刻意的教育和訓練,別說鄒陽了,就是鄒躍華在這裏,鐵蛋兒也是這一副表情。
鐵蛋兒在收回目光后,就下意識地把鬧鬧和安安圈在身邊,“別跑遠了。”
“跟着哥哥一起。”
他對鄒陽已經有了警惕之心。
不是知道對方圖謀不軌,而是因為,他知道鄒陽是鄒躍華的兒子。
是老姑前面相親的那個男人。
而那個男人,不是好人。
鬧鬧還不明所以,倒是安安乖巧地站在鐵蛋兒身邊,跟個糯米糰子一樣,白白凈凈的。
那邊,鄒陽在聽到鐵蛋兒的話后,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在鬧鬧和安安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雙胞胎。
雙胞胎——
舒蘭阿姨生了一對雙胞胎,直到這一刻,鄒陽心裏那一絲悵然,徹底消失。
舒蘭阿姨不止沒有嫁給他父親,沒有成為他們的繼母。
還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
還是兩個——
鄒陽在這一刻,有些恍惚,他重生真的有意義嗎?
這輩子的生活,連上輩子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他的恍惚,被虎子打斷了,“鄒陽,你怎麼回事?我帶你來是釣魚的,不是讓你發獃的。”
“咱們的盤都被搶了,你還愣着幹嘛?”
鄒陽猛地回神,在看到鐵蛋兒的時候,所有的迷茫都化為烏有。
他重生還是有意義的,那就是要比姜平安厲害。
這輩子的天才名頭,還是他的。
鄒陽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呼吸,“就來了。”
他跟了上去。
虎子被蔣麗紅寵着長大,家裏的好吃的的,幾乎都進了他的嘴巴,所以只有十幾歲的他,已經是人高馬大了。
他往姜大山他們這裏一站,就跟來欺負人的一樣。
姜大山他們的心已經提起來了,但是卻不懼對方,他們兄弟兩人聯手,還沒有打不贏的人。
鐵蛋兒轉了轉眼珠,正在想對策。
就見到。
安安突然上前,抱着虎子的大腿,奶聲奶氣道,“哥哥哥哥,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啊?怎麼長這麼高啊?”
小小的一個人,仰望着虎子,清澈的眼睛裏面,帶着說不出的羨慕。
這——
來勢洶洶的虎子,頓時像是漏氣的皮球一樣,他想凶一個,把對方凶跑。
但是,對上安安那白嫩嫩,跟糯米糰子一樣的小臉蛋時候,握緊的拳頭頓時鬆開了。
見對方不說話。
安安有些失望,他繼續問道,“哥哥,你是不是來幫我大山叔叔的忙呀?他好笨吶,挖了半天,都沒挖開。”
他用胳膊測量了下虎子的大腿,又比劃了下他的大手。
“要是強壯的哥哥,你來幫忙挖洞的時候,肯定會快就好了。”
語氣帶着幾分期待。
虎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對上安安那期待的小眼神,他頓時上前一步,搶過姜大河手裏的鐵鍬,“起開,我來挖。”
姜大河懵了下。
“怎麼?沒聽到那小孩兒說的?要我來幫忙?”
虎子咧着嘴,一副你敢不讓開,老子打你的樣子。
姜大河,“……”
他真懷疑對方有病。
然而,有病的虎子,接過鐵鍬,就脫掉棉襖子,露出裏面半截光膀子,對着冰面就是一陣猛砸。
一邊砸,一邊餘光偷偷瞄着安安。
安安恰到好處的鼓掌,“哇哇,強壯的哥哥好厲害哦。”
旁邊的鬧鬧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虎子揮舞着鐵鍬,動作虎虎生威,頓時也跟着鼓掌,“好厲害。”
這下好了,虎子更賣力的掄着臂膀。
可憐他十六歲,卻做出了二十六歲才有的力氣。
本來要半個小時的工程,到了他這裏,十五分鐘就結束了。
滿頭大汗的扶着鐵鍬,回頭問這倆雙胞胎,“怎麼樣?”
“哥哥天下第一厲害。”
安安眼睛裏面亮晶晶的,奶聲奶氣的誇讚。
這下,虎子差點飄了,半晌,把鐵鍬還回去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你是哪家的孩子?”
他怎麼從來沒見過?
這話一問,在場的人全體都跟着嘴角抽了抽。
感情對方連安安和鬧鬧是誰都不知道。
就開始這般賣力的幹活?
旁邊的安安笑眯眯道,“我是媽媽家的。”
“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強壯哥哥,以後你來我家吃飯呀。”
這——
媽媽家的?
虎子抓了抓腦袋,讓開了位置,“吃飯就算了,下次有這種重活,你們還來找我。”
頓了頓,颳了一眼姜大山和姜大河,“他們不行。”
姜大河頓時氣的牙痒痒,卻被鐵蛋兒拽住了。
他朝着安安道,“還不謝謝虎子哥哥。”
“謝謝虎子哥哥。”
虎子總覺得鐵蛋兒有些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了,他這個人心向來大,想不起來就丟一旁了。
他擺了擺手,“客氣了,不用謝。”
這一擺手,不打緊兒,臂膀有些疼,砸的太用力了。
他頓時想要齜牙咧嘴,但是在看到安安和鬧鬧還在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時,虎子頓時又把胳膊放了下去。
不疼。
一點都不疼。
等做完好事的虎子要離開的時候,鄒陽突然問道,“你不是來搶對方冰窩子的嗎?”
就打算這樣離開嗎?
這話一落。
安安眼眶立馬迅速聚集了淚水,癟着小嘴兒,“強壯哥哥,你是來搶我們的冰窩子的嗎?”
這——
虎子下意識的搖頭,“怎麼可能?”
“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缺德事情?”說完,抬手指着鄒陽,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你少來污衊我。”
鄒陽,“……”
他信了他的邪。
等他們離開后,鄒陽一步三回頭的看着鐵蛋兒,只是,到底是錯過機會了。
他看着疼的齜牙咧嘴,卻哼着小曲的虎子,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倆孩子是誰家的?”
就這般幫對方?
“誰家的?”
“長的還怪可愛的。”
“姜舒蘭家的。”
虎子頓了下,“誰?”
“姜舒蘭。”
“不認識。”
鄒陽,“……”
你姐姐都快和姜舒蘭鬥成鬥雞眼了,你竟然說不認識?
鄒陽不明白,那麼聰明的江敏雲,怎麼有這麼一個傻逼弟弟。
鄒陽深吸一口氣,“姜舒蘭就是你姐姐最恨的那個人。”
“少胡說。”
虎子想都沒想的反駁,“我姐最恨的是你爸。”
鄒陽,“……”
在這一刻,鄒陽不確定,虎子是真傻還是假傻了。
他探究地看着對方,就見到虎子笑呵呵道,“聽那小傢伙說,他媽做飯挺好吃的,也不知道有多好吃。”
還吸溜了下口水。
想到姜舒蘭的廚藝,鄒陽也跟着沉默了,姜舒蘭的廚藝他在知道不過的了。
那一手家常菜,哪怕是外面五星級酒店都比不上。
可惜,他爸爸把舒蘭阿姨弄丟了。
鄒陽也有些悵然若失起來,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虎子,我問你,如果你知道,有一個人在未來會攔着你的路,你會對那個人做什麼?”
虎子愣了下,理所應當道,“當然和對方比啊?”
“然後一點點把對方踩到腳下,讓對方知道我虎子大爺的厲害。”
鄒陽愣了下,“你明知道對方弱小,為什麼不在對方弱小的時候,弄死對方?”
這才是一了百了。
也是他想過無數次的念頭。
之前在那冰層的時候,他就想過,如果鐵蛋兒掉下去的話,他還會不會在活下去?
然而,讓鄒陽沒想到的是。
虎子翻了個白眼,“你不都說了,對方是攔路虎嗎?能當我虎子攔路虎的人,肯定是個厲害的人,這麼厲害的人,我弄死他幹什麼?”
“還在對方弱小的時候弄死對方,這不道德。”
“更何況——”他搖了搖頭,“你不懂,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若是連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都沒了,那這一輩子也太可憐了。
就像是他之前生產隊裏面,打遍天下無敵手,到最後,沒人願意和他打了,想他虎子大爺這兩年是多麼的寂寞啊。
鄒陽沒想到聽到這麼一個答案。
他沉默了許久。
對方雖然傻,但是傻中又透着一絲清明。
那是普通人所沒有的。
鄒陽之前的疑惑和掙扎,一下子迎刃而解,是啊。
如果他重生了,還不能贏過姜平安,還要用這種下賤的法子毀了他。
那他,鄒陽也不配是個天才了。
太過下作了一些。
想清楚了這一切,鄒陽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去牽着自己妹妹鄒美,但是這一牽,卻牽了一個空。
他一驚,“小美。”
一回頭,就見到鄒美站在姜平安面前,纏着對方,“你叫什麼名字啊?”
看到這一幕。
鄒陽宛若五雷轟頂,上輩子姜平安在別墅內出事,鄒美差點和他這個親哥反目成仇。
更甚至,後半生小美都在悔恨中度過。
這輩子,鄒陽算的很好,他不能讓小美和姜平安有任何接觸。
所以,鄒陽極為反常,氣勢洶洶的過去,拉過鄒美的手,“你在做什麼?”
鄒美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哥哥凶這麼厲害。
她眼裏蓄着淚水,“哥,你捏疼我了。”
鄒陽這才恍然回神,“抱歉,哥哥以為你丟了。”
“走吧,我們去那邊。”
鄒美有些不情願,她繃著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看着鐵蛋兒,“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語氣中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鐵蛋兒搖搖頭,他知道對方,所以他才不想和對方有牽扯。
鄒家任何人,他都比喜歡。
“這樣啊?”
鄒美有些失望,“那小哥哥,我下次在來問你。”
鐵蛋兒沒說話,甚至,在對方走的時候,都沒回頭去送她。
鄒陽看到這一幕,卻心驚膽戰的,他不敢問的太直接,而是在離開后,試探道,“小美,你怎麼會想着問他的名字?”
鄒美搖搖頭,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我不知道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想了半天,她突然反問了一句,“哥,你不覺得對方長的很好看?一副學習很好的樣子嗎?”
她的學習很差,所以她很羨慕學習好的人。
這話,讓鄒陽心裏驚了下,“小美,你知道二十年後會發生什麼嗎?”
鄒美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家哥哥的額頭,“哥,你莫不是生病了?”
她怎麼會知道二十年後的事情?
眼見着妹妹這般回答,鄒陽鬆了一口氣,卻不忘記上眼藥,“對方學習成績一點都不好,就是個差等生。”
鄒美啊了一聲,有些失望,倒是沒說信不信。
恰逢,那邊傳來一陣歡快的叫聲,“出來了,出來了。”
原來是,冰窩子被砸開后,那一個小洞內,不停有魚兒從裏面蹦出來。
大的小的都有。
鬧鬧更是興奮到手舞足蹈。
哪怕是那魚尾巴甩了他一臉的水,他也不在乎。
旁邊的鐵蛋兒,頓時幫鬧鬧擦臉上的水和冰。
看到這一幕,鄒美羨慕道,“哥,你發現沒?他們的關係好好哦。”
不像他們家,每天都是陰沉沉的。
這話一落,鄒陽也跟着沉默了,他揉了揉鄒美的頭,保證,“以後我們家也會很好的。”
因為他的媽媽會回來,還會帶着小弟。
屆時,他們才會真正的一家團圓。
這話,讓鄒美帶着幾分憧憬,但是想到江敏雲,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不可能了。”
他們家只要有敏雲阿姨在,就不可能了。
鄒陽剛要辯解什麼,就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
對方穿着一件藍白底綉着小碎花的棉衣,辮子放在胸前,一張眉目如畫的臉,安靜的朝着那一對雙胞胎走去。
蹲下身子,拿着手帕,給他們挨個擦了擦,語氣也帶着說不出多溫柔。
“好了小花貓,讓媽媽擦擦。”
看到這一幕,鄒陽心裏頓時頓了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徹底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