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1.35《罪案記錄》
走出地下基地的過程很順利,酒疏牽着身後沉默寡言的大塊頭一路來到木屋旅館內部,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電腦和背包。
酒疏背起背包,剛要走出木屋,身後就突然一輕。
是禰辛幫酒疏把背包取了下來。
他依然有些卑微膽怯,垂着頭不敢與愛人對視,取下背包的動作帶着幾分緊張,但又很堅定。
他不想讓心愛的酒疏被累到,哪怕這個背包其實很輕。
禰辛將背包放到了自己肩頭,由於肩帶不夠寬,他只有將其斜斜挎在肌肉線條隆起的胸前。
不算大的小型背包與他高大的體型完全不匹配,而禰辛似乎沒有察覺這種不匹配,依然安靜地低着頭,等待酒疏繼續領着他離開這裏。
他並不知道要去哪裏,但只要是酒疏要去的地方,只要能待在酒疏身邊,就哪裏都無所謂。
被拿走背包的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睜大,看着自己的背包被懲戒對象高大的體格襯托成了迷你背包,突然笑出了聲。
膚色雪白的青年笑聲愉快,露在口罩外的桃花眼笑得彎彎的,彷彿瀲灧着曖昧的情愫,美麗到讓人挪不開眼睛。
一直在悄悄偷看酒疏的禰辛愣愣地看着酒疏帶着笑意的眼睛,半晌才突然有些難為情地將頭低的更深,握着背帶的手也有些不安地收緊,像只犯了錯后不知如何彌補的大型犬類。
他不知道酒疏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害怕心愛的酒疏是在嫌棄自己多管閑事。
畢竟……他是一個無比骯髒的傢伙。
就在禰辛胡思亂想,並為此陷入悲哀壓抑的情緒之時,酒疏卻只是踮起腳尖,伸出手觸碰到了懲戒對象的臉頰。
親昵地撫摸禰辛蒼白無血色的臉頰,還將他的腦袋往下勾了勾。
「你也太可愛了吧。」
酒疏的聲音柔軟如最細密的糖絲,足以甜到人心裏。
安靜無人的木屋內,禰辛瞬間獃獃地站在原地,順着酒疏的動作彎下腰,明明擁有高大強壯的體型此時卻乖巧得如同一隻聽話的羊羔。
兩人鼻尖對着鼻尖,呼吸相聞,彷彿親密到不分彼此的愛侶。
「正好我也累了,不如你背着我走吧……」
酒疏清澈的眼瞳蕩漾着醉人的光彩,晃得禰辛眼神恍惚,耳尖泛起了滾燙的緋紅,原本還胡思亂想的情緒瞬間被羞澀佔據。
「……好、好!」
他下意識回答着,然後就抱起了身前的酒疏。
一個很平穩的公主抱。
大腦空白的禰辛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姿勢,有些懊惱和害怕地眼神躲閃,繼續沉默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彌補自己愚蠢的行為。
被抱在懷裏的酒疏雙手掛在懲戒對象脖子上,似乎有些無奈,將頭埋在了懲戒對象的頸窩,發出低低的笑聲。
從紅潤唇瓣吐出的溫熱呼吸將那一片冰涼的肌膚燙的通紅。
酒疏笑的快要喘不上氣來,只是瞥見旁邊的耳朵快要紅的冒出蒸汽便不再逗弄禰辛,而是輕聲在他耳邊說:「我們走吧,該回家了。」
事情已經辦完了,雖然基地里的那些人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不用急着走,但已經沒必要繼續耗在這裏了。
禰心的事情還未處理完,酒疏覺得自己還有的頭疼。
在聽到酒疏的聲音后,禰辛似乎愣了愣,隨即便認真而謹慎地點頭應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漆黑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許水汽閃過。
回家。
這是一個禰辛從未想過的溫暖字眼,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似乎已經被原諒了。
「……」或許這只是最後的溫存。
畢竟心愛之人並不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他那些骯髒不堪的過去。
禰辛呼吸一滯,彷彿想像到了最糟糕的結局,看到了愛人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身影,他胸膛里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儘力維持着平靜,抱着懷中愛人的手臂絲毫不曾顫動,平穩得猶如鋼鐵澆築一般,斂下的眸子裏滿是對酒疏的不舍和愛意。
兩人就這樣走出了木屋旅館。
酒疏在走出房屋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陰翳的天空之上,那道撕裂了藍星天空的裂縫依然趴伏在原地,但似乎不再擴張,而是變得安靜無聲。
彷彿神的怒火正在消弭,推遲了這場即將降臨的末日。
收回目光,酒疏似乎在思量着什麼,白皙臉頰輕輕貼在禰辛頸窩,柔軟的觸感足以觸碰到心中最隱蔽的角落。
「……」禰辛小心翼翼地垂眸偷看着酒疏,在酒疏沉思的臉龐處遊離,片刻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如果可以,禰辛真的希望時間能就此停留在這一刻,那樣他和酒疏就會永遠如此親密而幸福了。
「……」
禰辛安靜走在樹木茂密的度假森林裏,沒有驚擾到酒疏的沉思。
他懷抱着愛人的動作輕柔,與之前基地里的陰森可怖完全不同,就像是在抱着無比易碎的珍寶,小心翼翼,萬分珍重。
遍佈森林的監控攝像頭反射着樹木間交錯的日落餘暉,也映出了這個身形高大的身影緩緩朝外走去的畫面。
監控隨着拍攝到越來越多畫面而變得滋滋作響,模糊重影。
最後只剩下些許殘損的影子。
在最後的影像里,被抱在懷中的高挑人類似乎玩鬧般伸手撫摸神的臉頰,清冽動人的聲音令人忍不住着迷細聽,隱隱能聽見是在說著曖昧的情話。
而身形高大的神則溫柔到不可思議地垂下頭,紅着耳朵任由人類動作,舉止寵溺至極。
監控室內,
精神瀕臨瘋狂邊緣的研究人員怔愣地看着這不知何時拍下的畫面,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位神明對懷中人類的感情。
那些顯露在舉止間的情愫可以說是寵愛,但他卻莫名覺得這更像是一種卑微至極的乞求。
乞求着懷中的愛人不要拋棄,不要離開祂。
可是這怎麼可能?
祂可是至高無上的神,創造了這個世界並要毀滅世界的神!
怎麼會如此卑微地乞求一個普通人類的愛意?
研究人員頭痛欲裂,他無法理解這些畫面,耳邊的窸窣低語是對他窺伺了神真容的懲罰,最後再也支撐不住倒地暈死過去。
酒疏並不知道身後基地里發生的事情,也並不想要關注。
他只是無聊地靠在懲戒對象肌肉緊實的懷抱里,一路走到了森林裏的公路邊。
那裏有他事先準備好的汽車。
「上車吧!」酒疏從懲戒對象的懷抱里下來,坐到了駕駛位。
車外,禰辛猶豫着,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坐到副駕駛。
他還是膽怯地不敢主動靠近心愛的人,可是要坐到後座就距離酒疏太遠了,遠到禰辛覺得心臟都要抽痛起來。
「坐到這裏。」酒疏看出了禰辛的膽怯,摘下口罩后露出的唇微微勾起,纖長的指尖輕輕點了下自己身旁的座位。
禰辛聞言才有些僵硬地坐到了副駕駛位,低着頭不說話,心跳卻一點點加快。
酒疏啟動了車子,沿着公路開向大都會市中心。
他準備回家休整一番再去那艘郵輪上去見禰心。
這樣想着,酒疏突然扭過頭看向懲戒對象,與禰辛躲閃不及的眼神相撞。
禰辛連忙收回了目光,動作滯澀地低下了頭,似乎在為自己的偷看舉動感到不安。
而酒疏只是專註地看了他半晌,將車停在了度假森林附近的湖邊。
湖中倒影着森林上空的落日,暖色的圓日被波光蕩漾的湖水染上幾分暈色,陽光的餘暉灑落在車廂里,將酒疏雪白的臉頰照的愈發柔和。
「我記得之前在基地里,你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酒疏知道禰辛還有心結未解開,比起沉浸在害死愛人的負罪感中而不敢見自己的禰心,禰辛這個主人格似乎也有着難言的愧疚和痛苦。
比起禰心也不遑多讓,只是內斂的個性讓人輕易無法察覺,而酒疏打算現在一起說清楚。
免得再重複上次遊樂園裏的混亂和悲劇。
「我……」
禰辛被酒疏突如其來的話語鎮住,瞳孔緊縮,拘謹放在膝蓋上的蒼白手掌也緩緩收緊,修長骨節緊繃到泛白。
沉默了幾秒后,禰辛抬起眼,漆黑瞳仁中壓抑着幾乎要將人淹沒的痛苦和對愛人的不舍。
「對、不起……」
由於過度壓抑的情緒,禰辛的聲音顯得生澀。
他知道,現在便是最後的審判了。
在死而復生的愛人面前坦白他骯髒的靈魂和不堪的心靈,然後迎接愛人的審判。
得到罪有應得的結局。
酒疏狹長眼尾微微挑起,靜靜看着面露緊張之色的禰辛,等待着禰辛繼續往下說。
他用手指輕輕摩擦着禰辛蒼白的臉頰,彷彿是在鼓勵。
在酒疏的安撫下,禰辛瞳孔顫了顫,還是緩慢地說出了口。
「之前在遊樂園……我欺騙了你,我吃了葯所以禰心才沒有出現……」
禰辛坦白了之前在遊樂園中的所作所為,雖然對於現實世界來說才間隔了一個星期,但對禰辛來說那段痛苦至極的記憶已經回憶了千萬遍。
無論是對酒疏的愛意還是對自身的厭惡都已經在一遍遍的重複中刻骨銘心。
當初在死亡回歸了本體之後,祂便是以這種不斷回憶的方式來懲罰自己,不斷重複那些錐心刺骨的記憶和情感,沉浸在麻木而痛苦的情緒里。
因為祂知道,只有重複到意識被消磨乾淨才能償還這一切罪孽。
而祂從未料到會再次感覺到愛人的氣息,找遍所有時間線都未找到的愛人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這是禰辛做夢都不敢想到的畫面,他不想去思考愛人出現的原因,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他無比珍惜與愛人相處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
無論愛人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如何選擇,他都不會再去欺騙了,欺騙帶來的苦果他已經嘗過,直至現在也無法釋懷。
「是我害得你……」
禰辛不敢說出有關死亡的字眼,甚至連想像都成為一種折磨。
他不敢看着酒疏乾淨漂亮的眼珠,眼神閃爍着避開酒疏的視線,漆黑的眼眸里滿是空洞和絕望。
他張開蒼白的嘴唇,繼續一字一頓的說著,每說一個字都會收緊手指,在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曾經……喜歡過艾麗,對不起,我很……臟。」
以及最後小心翼翼說出的愛意:「……但我愛你,真的很愛……」
禰辛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詞彙量如此匱乏,只能喃喃重複着「我愛你」。
然後絕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酒疏,等待自己的結局。
酒疏看着緊張到嘴唇都在顫抖的禰辛,漂亮的深色瞳孔里似乎閃過些許溫柔,頓了頓,他湊近,與禰辛呼吸相聞。
「你對艾麗真的是愛嗎?」酒疏聲音平和。
禰辛眼神哀傷,正要回答,酒疏卻伸出手附在了他的胸膛處,感受着手下柔韌肌理后逐漸加快的心跳。
「見到她的時候心跳加速,面紅耳赤了嗎?」酒疏彎起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面前面紅耳赤的懲戒對象。
他似乎還是獃獃的,沒有聽懂酒疏的意思,只是漆黑眼珠變得有些濕漉漉的,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龐也流露出無措。
身前膚色雪白的愛人在繼續靠近,聲音輕的如同一個甜美的夢:「想要親吻她,擁抱她,觸碰彼此的肌膚嗎?」
車廂里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滾燙起來。
「!!!」禰辛看着酒疏帶着笑的眼睛,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會僵硬地坐在原位,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不會。」
好一會兒,他停止運轉的大腦才下意識回答道,想起了之前想要對艾麗表白時油然而生的作嘔感覺,直到現在依然如此,僅僅只是想像與艾麗接近的感覺都會讓他感到極度不適。
而如果將表白的對象換成眼前的愛人,就從來不會有那種感覺,他只能感覺到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和血管內加速流動幾乎要崩裂出來的血液。
想到這裏,禰辛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睜大了眼睛,漆黑瞳仁中似乎有淚珠閃爍。
長久以來對自己的厭惡和唾棄讓他在面對真相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當然就不是愛,你只是誤會了……」
「在我眼裏,你很好,一點都不臟。」
酒疏笑着揉了揉懲戒對象害羞到陷入獃滯的臉龐。
「不過對我呢?你覺得是誤會還是真的愛?」
酒疏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對於這個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的懲戒對象,酒疏覺得應該讓他自己做出判斷。
「愛,我愛你,每次看到、你都會心跳加速,想要親吻你,擁抱你……觸碰你的肌膚。」禰辛顫抖的呼吸聲摻雜在聲音里,語氣卻異常堅定。
看着懲戒對象顫抖卻熾熱的目光,以及那似乎充滿愛意和迷戀的語氣,酒疏難得有一瞬間的愣神。
臉頰處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彷彿將整張雪白無暇的臉龐籠上一層如煙似霧的紅紗,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咳咳!你的告白我聽到了,那麼現在我們和好了。」酒疏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算是為之前遊樂園裏的分手鬧劇畫上了句號。
對面的禰辛依然看着自己的愛人,雖然不善於做出什麼表情,但他因為激動和歡喜而變得極其明亮的眼睛足以說明此時的情緒。
然而,在片刻的歡喜之後,禰辛似乎還是有些不安,他嘴唇蠕動着,回憶起了愛人碎裂時候的樣子。
每一次回憶起那段記憶都會令他痛徹心扉:「可我之前……欺騙了你,還導致你……」
禰辛說著,手指緊緊扣在手心,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他這種人即使並不骯髒,也不值得被愛。
或許對心愛的酒疏來說,與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玷污,他根本不配得到酒疏的愛意,他那些所謂的愛意也是無比卑劣不值一提的。
酒疏聞言,瞥了他一眼,漂亮的深色瞳孔在車窗外落日餘暉的折射下變得剔透,卻有着讓人無法看透的情緒。
酒疏看出禰辛還困在那段記憶里,那段他死亡的記憶。
或許跟恐懼到不敢與他見面的禰心一樣,最無法原諒禰辛的人反而是禰辛自己。
對人心看得很透徹的酒疏並未說什麼輕易原諒的話,他知道即使說了禰辛也不會輕易釋懷。
而是聲音淡淡地道:「我確實很生氣你們幼稚的舉動。」
聽着愛人突然變得冷淡的聲音,禰辛漆黑的瞳仁變得空洞起來。
「在我眼裏你們都是同一個人,我希望你們可以接納彼此,你們只是生病了,而病是可以被治好的。」
酒疏用柔軟的手掌捧起禰辛變得毫無血色的臉龐,在禰辛眼中美麗到無與倫比的臉龐上帶着淡淡的疲憊。
「你會幫我的,對嗎?你和禰心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然後我才會原諒你們,原諒你們害得我死去的事情。」
「……好。」禰辛看着面前的愛人,微微收緊手指,答應了酒疏。
如果是為了酒疏的話,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即使是去接納彼此憎惡的次人格。
酒疏見狀,眼神放柔和了些。
其實他看得出來,即使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禰辛與禰心之間依然有着不可跨越的隔閡。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死而導致兩人都陷入深深的負罪感無法自拔,只怕他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和平共處。
這樣也好,精神疾病並非三兩日就能治好的,即使現在回歸本體后變成了神的一部分,他們也依然需要漫長的治癒過程。
而酒疏並不介意在餘下的時間裏陪伴他們。
收起思緒,酒疏重新啟動了汽車,開往大都會的方向。
安撫好了主人格后,就該次人格了。
希望禰心能像禰辛一樣好哄。
*
夜色深沉,寬闊無際的海面上,風平浪靜。
一艘巨大的足以承載上千人遊玩的遠航郵輪駛出了港口,郵輪上豪華的艙室內燈火通明,似乎有高亢的呼喊聲和無數虔誠的祈禱聲響起。
「卡斯莫斯冕下會原諒我們的!」
「只要我們獻上足夠多的祭品!更多的!」幾個蒼老的聲音如此高喊着,語氣瘋狂。
寬敞的郵輪大廳內,高高的穹頂之下是金碧輝煌的裝飾,戴着兔子面具的老人們站在佈置好的祭壇附近,四肢亂顫,似乎陷入了癔症,露出面具的眼睛滿是血絲。
他們是十長老俱樂部的核心成員,已經活了幾百歲的他們原本憑藉著向卡斯莫斯獻祭而獲得了堪稱無盡的壽命。
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天空之上的裂縫出現,他們身上的壽命就在不斷減少,短短一個星期就從青壯年變成了現在的老態龍鍾。
如果再不想辦法獲得壽命他們就要活活老死了。
這是他們根本無法接受的,雖然已經活了那麼久,但他們還想要繼續活下去,美好的青春和人生他們還想要繼續享受下去。
「一定是上次那個該死的主祭沒有好好供奉!是他惹怒了卡斯莫斯冕下,而我們一定能夠贏得寬恕!」
大廳內密集的人群中,一個領頭的兔子面具如此憤怒地說著,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鈕,大廳正中央的巨大火盆瞬間冒出火焰,灼熱的火苗跳動着要將吊在火盆上方的幾十個男女燃燒成灰燼。
熾熱的溫度即使他們這些人隔得有幾十米遠也能感覺到。
尖叫聲和哀嚎聲瞬間響起,而兔子面具們則露出了滿意的目光,陰森地笑了起來,期待着祭祀完成後卡斯莫斯的獎勵。
然而不知為何,火盆里的火焰突然變了顏色,那些被吊在半空的男女們從被炙烤的痛苦中恍神,茫然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周圍黑色的冰冷火焰。
「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是誰做的!」蒼老的人聲充滿了憤恨,但下一秒,他就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了。
「啊啊啊——」
「我的臉,我的手嗚嗚——」
周圍的兔子面具們發出驚恐尖叫,看着自己露在黑袍外的手腳,眼睜睜看着它們遍佈皺紋,脆弱的骨骼讓他們重重摔倒在地。
「啊啊——」他們虛弱地發出慘呼聲,睜開眼睛,卻看到頭頂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隻肉質的眼球。
窸窸窣窣——詭異的低語聲在整座大廳回蕩,天花板上的眼球緩緩睜開,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滿了對生者的憎惡和怨恨。
嗚嗚嗚——似乎有誰在哭泣。
悲哀絕望至極的哭泣聲彷彿從靈魂深處傳來,讓人瞬間就陷入一種無法逃脫的崩潰之中。
*
轟——直升機螺旋槳快速轉動的聲音震耳欲聾,夜色中,一架直升機停在了一艘郵輪上。
「禰心在這裏嗎?」
酒疏跳下直升機,若有所思地看着這艘郵輪,手指在郵輪欄杆上輕觸,柔軟滑膩的肉質感,如同在觸碰一團軟肉。
在燈光下依稀可見是正在緩慢跳動着的,彷彿在呼吸一樣的血紅肉塊,將欄杆完全包裹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而這些血肉遍佈整艘郵輪。
「是,他在這裏。」禰辛小心地拿出紙巾幫酒疏擦拭手指,回答道,他看向酒疏看不到的地方。
與郵輪深處一個將臉埋在手裏的殘影對視,對方的目光死寂無光,彷彿已經被無盡的苦難消磨了全部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