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洗澡
我約王建剛見面了，他們找人，肯定比我們靠譜。不能再去那個寫字樓了，總在一個地方會面容易出岔子，所以見面地點我改到了一個棋牌室的包間裏。
“王隊，應該能猜到我是何事相求吧？”我拿着一副順子牌邊笑邊問，對，我們在扎金花。
“刀疤劉的事兒？那小子死沒死啊？”王建剛回答得氣定神閑，看樣子牌也不錯。
“沒死，兩刀都沒捅着要害，前兩天還在病房和肥龍拼酒呢……十塊！”我先喊價。
“跟你十塊，再加二十。”
“這麼自信啊？咱說好了啊，最多喊到一百封頂。”
“你好歹也是出來混的，就這點膽量？封頂才一百？”
“我只是怕你輸得太多給不起而已，跟二十，再加五十……那倆刀手，能幫忙找到么？”我順子牌，沒理由現在就放棄。
“真特么磨嘰，咱誰也別喊了，直接一百吧，開牌！”王建剛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是一對7，我是jqk的順子，我贏。
我：“卧槽你一對7都敢喊到封頂啊？不愧是王隊……剛才說的事兒，你可別裝沒聽見啊。”
王建剛：“學得挺快，都知道互相利用了？你先說我憑啥幫你？”
我：“現在到處都在提倡警民互助，你幫我不是天經地義么？”
王建剛：“理由不夠充分，重說。”
我：“之前幾次見面的時候，我也錄音了。”
王建剛：“這個理由好。還有別的事兒沒？”
我：“道兒上傳言，你跟合聯盛的大手走得很近，你到底想幹嘛？”
王建剛的眉毛不經意間跳動了一下：“小道兒消息不要輕易相信。”
我：“那我就當是你默認了。”
王建剛有些怒意：“少打聽，對你有好處。”
我：“多久能找到那倆貨？”
王建剛：“有了結果我會聯繫你，沒事兒先走了。”
我：“哎等等，輸給我那一百塊錢呢？”
王建剛：“就當這次找人的勞務費了。”
媽的，果然不能太相信他們這個行當。
走出棋牌室，整理了一下思緒，頓感最近諸事纏身，渾身疲乏，好想找個地方舒舒服服泡個澡去啊。哎？不對，我簡直愚蠢如狗，我不是剛接手了一個洗浴中心么？還沒去過，正好去體驗一把。
還不錯，浴場環境清新，乾淨整潔。這個點兒正好沒什麼客人，空曠的水池裏，我把自己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浸入滿池的熱水中，只露出腦袋和胳膊，再點上一根煙，閉着眼睛往池邊這麼一靠，我頓時理解了為什麼有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在澡堂里能一呆就是一整天，泡澡的感覺是真的不要太爽。
泡了十來分鐘，感覺渾身的疲乏一掃而空，汗也出得差不多了，起身準備去蒸房裏再坐一會，把汗出透了再說。進蒸房要路過洗漱台，我瞄了一眼洗漱台上方鏡子裏的赤條條的自己，靠，胖了這麼多嗎？不能再跟他們胡吃海喝了，否則遲早變成肥龍的親戚，肥往。
蒸房裏已經有兩個彪形大漢在裏面坐着，我進去后感覺溫度不夠勁兒，就往桑拿爐里又舀了幾瓢水。
“喂，你他媽瞎啊？看不見這兒還坐着人？加那麼多水想把老子熱死啊？”我剛加完水，身後就傳來這麼一句。
我這才定睛打量了一下二位壯漢，一身酒氣，搞得蒸房裏都是酒精的味道，二人均有紋身，一個大花臂一個過肩龍，想必也是混社會的吧。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這就開門晾晾。”
“晾尼瑪晾！滾出去，等爺爺們蒸完了你再進來！”另一位壯漢也開始叫囂。
“你們……說話客氣點好吧？”
“呀卧槽？你還來勁了是吧？”兩人說著話朝我走過來，其中一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個猛踹了我一腳，而我剛剛泡完澡，渾身軟綿不堪，面對這倆又高又壯的猛男，別說現在這個狀態，就放到平時我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看着趴在地上的我，對方嘲諷道：“就這兩下子還敢跟我們嘴硬？知道疼了不？”
“知……知道了......”其實並沒有多疼，雖然咱現在打架還不行，但是挨揍可是練就了一身好功夫，雖然是兩名壯漢，但也是喝了酒泡了澡后動手，力量相較平時肯定差得遠。
“知道了就趕緊滾蛋！”
“好……好......”裝完孫子我爬起來就走，心裏盤算着，等下該他們當孫子了。
之後的經過就很簡單了，當兩位紋身大哥從蒸房裏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門口圍了十幾個人。洗浴中心的小弟們用拳腳對兩位進行了耐心的勸解和開導，後來那位大花臂沒忍住，把中午飯吐了出來，緊接着過肩龍大哥瞅了一眼滿地的污穢，也跟着吐了。
我讓小弟們停止了動作，看着趴在地上屁股朝天的二人：“酒量不行就少喝點，看，吐了吧？”
“我干，小子，有種報上名號來！”過肩龍仍不服氣，斜眼瞪着我。
“哦，記住啊，這裏是興勝的場子，我叫王往，興勝一堂的，我老大叫肥龍。”
“……”
二人無語。當然不是因為我的名字，而是肥龍的名號對於北城區一般的混混來講，可謂如雷貫耳。
“這樣，你們把我這浴場吐了個五彩斑斕，讓你們打掃乾淨，合情合理吧？”雖然二人並不回應，但也只能無奈接受。後來小弟們盯着大花臂和過肩龍把他們的中午飯打掃乾淨，準備攆他們出門。
重新去蒸房裏發汗完畢的我突然心生一計，連忙喝住：“哎等等！”
兩人聞聲站定，扭頭看着我，小弟們也紛紛停下腳步，等待我的進一步指示。
我：“這泡完蒸完還沒搓背，有勞二位大哥給我搓搓？”
他倆很明顯氣得臉都快憋紅了，卻又敢怒不敢言，小弟們則是一臉訕笑，而我自顧自走向搓澡床，以一個極其舒展的姿勢躺了上去。
倆人接過搓澡師傅們的搓澡巾，剛準備開搓，我又道：“搓澡師傅們，你們在旁邊看着點啊，手法力道要是有問題你們得指點指點。”
然後大花臂和過肩龍，加上一群小弟，以及幾個專業搓澡師傅，十幾號人圍着一張床反覆觀摩和討論的景象就誕生了。看熱鬧是我們老百姓日常喜聞樂見的活動之一，所以浴場內其他不明就裏的客人一看這個場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加入到了觀摩的隊伍中，一時間盛況空前，連搓澡師傅們都連連稱讚：“幹了十幾年，還沒見過二三十號人圍觀一個人搓背呢！”“這搓的哪是背啊，這搓的是氣氛啊！”
最終在一片叫好喝彩聲中，本次史無前例的的搓澡終於落下帷幕，下床后的我對兩位紋身大哥說到：“嗯，很有天賦，要不留在我們這干吧？”
兩人臉已經紅到脖子根兒了，撂了一句：“咱們來日方長！”之後就灰溜溜地跑了。
洗完澡的我頓覺神清氣爽，多日的疲憊已然消散，打算去辦公室檢查檢查最近的賬目。就在我翻看賬本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敲門，我應了一聲“進來”，一個搓澡師傅推門而入。
“往哥，有件事兒我想跟你說道說道……”
這個搓澡師傅年紀至少四十往上了，還要叫我一聲往哥，而且明顯看得出他說這句話也是下了一定決心的。我不禁好奇，一個搓澡師傅能有啥事？我立馬回到：“有話直說。”
“嗯……是這麼回事兒，我在這幹了也有好幾年了，現在場子裏的搓背工都是我從老家叫來一起打工的，之前肥龍大哥管這兒的時候，對我們一直不錯，逢年過節還都給我們發紅包......”
“說重點。”
“肥龍大哥把這兒交給你以後，我們的收入老是被人剋扣掉一部分，我們這干體力活兒掙辛苦錢，每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兒花，總這麼扣我們錢，實在是……”
“誰扣你們錢了？因為啥扣的？”
“就是經理扣的啊，也沒有原因，只說這是您的意思。”
我嘞個大草，我啥時候讓人扣搓澡師傅的錢了啊？按照現在我的收入，這點小錢也要扣的話豈不是跟我身份太不匹配了？我立刻叫人去把經理叫來辦公室，我要跟他當面對質。
經理叫壯壯，具體大名叫什麼我都已經記不清了，因為他之前不是跟着我的，這個洗浴中心一直是他在做經理，對這裏的業務流程很熟悉，所以我接手洗浴中心后也沒讓他走，把他留在這兒繼續主持工作，是個看上去很機靈很精明的人。
壯壯一進辦公室，看到搓澡師傅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裏，心裏已經清楚大半了，畢竟是個明白人。
我：“壯壯，說說吧，怎麼回事？這裏給你開的工資也不低吧？”
“撲通！”一聲，壯壯直接跪了，我又是一陣頭暈。
“往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媽病重，家裏太缺錢了！”壯壯說著就要哭出來。
“站起來，別哭。大男人動不動就跪就哭的，像什麼樣子？”我說完用徵詢的眼神向周圍其他小弟看去，小弟們紛紛點頭給予我肯定的答覆，看來壯壯的老媽確實是得了重病，小弟們都知道。
壯壯忍住眼淚站了起來：“往哥，我在這裏這麼多年，肥龍大哥和您一直對我關愛有加，要不是最近我媽生病需要大把花錢，我是說什麼也不會幹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的！啥也不說了，往哥，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打要罰，哪怕把我逐出社團，我都聽你的！”
“你媽啥病？還差多少錢？”
“乳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晚期了，醫生說估計……沒多長時間了......”
“這樣吧，今天下班后你去夜魅酒吧找我，我先給你支五萬塊錢，這個錢從你今後的工資里慢慢扣，但是搓澡師傅們的錢，一分也不許再動！”
壯壯愣在原地沒有說話，只是眼淚終於決堤，撲簌簌地往下掉。
“說了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沒聽過么？”
“謝……謝謝往哥！”壯壯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出去了，臨走還對搓澡師傅說了句“對不起”，搓澡師傅也是心善之人，看到此情此景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我知道，在道兒上混不能有婦人之仁，可是我對這類事情總會動惻隱之心，大多數出來混的，若不是家裏實在沒轍是斷然不會走上這條路的，所以說都是苦命人，狠，不是我的風格。
又處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瑣碎之後，我走到大堂，帶着滿臉精氣神準備回夜魅了。正要往門口走，就見大門衝進來十幾個人，吵吵嚷嚷地喊：“那個叫王往的在哪兒呢？滾出來！”
我不慌不忙地朝門口走去，大聲跟對面說：“我在這兒呢，敢問對面哪路人馬？”現在的我對於這種情況已經可以處變不驚了，只是我想走得近點看清楚來者何人。
“這才沒兩個小時，就把我們哥倆忘了？”我這才看清楚，原來是搓澡師傅大花臂和敲背師傅過肩龍。
“原來是二位啊！怎麼地，這是帶人投奔我來了？”這個時候我的身後也已經站了十來號人，我根本不虛。
“小子，一會看你還嘴硬不！”
“先等等，你們是哪家的？這麼想得罪我們興勝啊？”
“呵呵，”過肩龍師傅冷笑一聲：“合聯盛，我老大叫楊瘋子。”
一聽合聯盛這三個字，再聯想到最近發生的諸多事端，我嚴重懷疑這倆貨之前是不是故意來這兒搞事的。楊瘋子我也聽過，人如其名，一打架就發瘋，戰鬥力在合聯盛僅次於龍頭大手和趙老二，也是合聯盛的堂主之一。
看來合聯盛是下了決心要把北城區攪亂了，怎麼辦呢？
那就干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