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壯壯名叫夏壯壯
話不投機半句多,那就不要再廢話了。我率先沖了上去,身後的小弟們幾乎是同時動身,三秒之後我按照慣例被一腳踹飛,摔出了戰鬥圈,但是兩幫人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打得昏天黑地。
起身後的我並沒有急着再次投入戰鬥,反正我方戰鬥力不會因為多我一個或者少我一個而有任何變化。我躲在後面拿出手機,給酒桶撥通電話:“帶人來洗浴中心,現在。”酒桶那邊也沒多說,估計是聽到了這邊的嘈雜和喊叫,直接掛了電話。
這個時候大花臂發現了躲在後面的我,繞過人群朝我沖了過來。還好,本次戰鬥的雙方本着以武會友的態度,都沒有拿兵器,大家都是赤手空拳,所以就算被打也不會很慘,拳腳帶來的皮肉之苦對我來說早已不算什麼。
大花臂:“原來是個慫包!打起來就往後站,興勝的大哥就這啊?”
我伸出左手,豎起中指,沖他勾了勾:“你過來啊!”
大花臂抬腿對着我就是一腳,然而這次我朝後一跳躲開了,再差勁也不能每次都被一招制服。躲閃之後的我立足未穩,對方又是一記擺拳揮來,我慌忙抱頭彎腰,居然又躲了過去,想必是我把閃避的天賦點滿了。
大花臂:“有兩下子啊小子,反應挺快!”
我此時信心倍增:“何止兩下子,你再來試試,我好幾下子呢。”
說完我就後悔了。大花臂舉起兩個拳頭對着我就是一頓王八掄,就是兩條胳膊像風火輪似的交替轉圈,速度極快。這種無腦的進攻方式在高手看來一定是滑稽可笑且毫無威脅的,但在我眼裏卻如同狂風驟雨,再加上體型上的差距,我很快就只能雙臂舉在身前艱難抵擋了。當然我也不是純挨打,防守的間隙我還是伸出腳照着大花臂下盤猛踹了幾腳的,但是熱血上涌的大花臂彷彿沒有痛覺一般,連我其中命中他襠部的一腳都沒能阻擋他的進攻,這應該還是我的力量和爆發力太欠缺的原因。
因為身處戰場後方,兩幫人馬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正在單挑的我倆,所以也沒有小弟來幫我解圍,我就這麼且戰且退且罵且踹地一直繞圈跑,儘管我一直舉着胳膊護着臉,但是大花臂的兩條帶着大拳頭不停砸下來,也讓我腦袋上多處起包甚至還流了血,搞得我實在狼狽不堪。
就在我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斜刺里突然殺出一人,以一種野蠻衝撞的方式一肩膀把大花臂扛飛了。之後此人又騎在大花臂身上左右開弓,拳拳入肉,打得大花臂嗷嗷直叫。
是壯壯,老母重病在床的壯壯。我沒想到壯壯打起架來居然如此驍勇,大花臂的體型都快趕上酒桶了,而壯壯雖然人叫壯壯,但其實也就比我高壯那麼一點。我不禁大聲喝彩:“壯壯,幹得漂亮!”
我的喝彩好像是給了壯壯無窮的動力,對大花臂的下手更狠了,大花臂可能是被之前突如其來的一撞搞得有點蒙,再加上壯壯騎在身上自上而下的攻擊猛烈而迅速,一時間完全無法還手,眼角嘴角鼻孔里都慢慢滲出了鮮血。
終於有人發現了後方的戰況,誰呢?過肩龍。眼看自己的兄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此壯漢急眼了,衝過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從褲兜里摸出一把小匕首照着壯壯背後捅了過去。
“壯壯小心!”我情急之下喊了出來。
還是慢了,壯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挨了兩刀,瞬間血流如注躺倒在地。
“卧槽尼瑪!”看到這畫面的我怒火中燒,從前台抄起一個煙灰缸就砸了過去。
媽的沒砸中。過肩龍一看壯壯奄奄一息的樣子,慌亂中把大花臂從地上拽起來,朝門口跑去,同時還喊了句:“兄弟們,撤了!”
我怒吼道:“給我攔住那倆領頭的!”之後緊跟着追了出去。然而混混們打起架來,尤其是戰況激烈的情況下,基本上是喪失聽覺的,我的這聲吼叫並沒能讓興勝的小弟們停止手上的動作,倒是合聯盛的人一個個反應迅速,紛紛撤離戰場逃出了大門。
我固然頭腦清醒跑起來也不算慢,但終歸之前被爆錘了一頓也是頭破血流,而且我單槍匹馬追出去,面對大花臂和過肩龍兩個壯漢還是無法將他們正面攔下,所以結果就是,讓他們跑了。
等我氣喘吁吁返回到洗浴中心門口,我們這邊的人才逐漸消停下來,看到對方逃跑的狼狽樣,小弟們開始咋咋呼呼地慶祝戰鬥勝利。
“別他媽高興了!讓你們攔人,一個都沒聽見!”喊完我趕緊去後面查看壯壯傷勢,順帶讓小弟們趕緊叫救護車。
“人呢?!人呢?!往哥,在哪兒呢?”酒桶帶着人姍姍來遲。
看到躺在我懷裏的壯壯以及他身下的一大片血跡,酒桶一下子暴怒:“我干他娘,兄弟們,跟我走,找合聯盛算賬去!”
“行了!你早點來不比啥強?!”我知道這事兒怪不得酒桶,他肯定是一接到我的電話就帶人出發了,無奈人是不會瞬間移動的,更無奈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着酒桶亂髮脾氣。
救護車來了,我和酒桶隨車,其他小弟或打車或乾脆跑着,朝醫院進發。在去醫院的路上,壯壯用力捏着我的手:“往哥,謝謝……”
“先別說話,到了醫院再說。”
“往……往哥,我感覺看不清東西了......”
“堅持住兄弟,馬上就到。”
“往哥,家裏除了我媽還有個……上學的妹妹......萬一要是我......咳咳......”
“別說傻話,我懂你的意思。”
到了醫院壯壯第一時間就被推進了手術室,接下來的橋段很爛俗,主刀大夫出來,我們一群人圍了上去,大夫唉聲嘆氣地搖搖頭:“脾破裂導致大出血,我們儘力了。”
周圍的小弟們立馬炸了鍋:“媽的找他們拼了!”“合聯盛的孫子們不想活了!”“今晚就滅了他們!”安靜的醫院一下子嘈雜非凡。
見我不吱聲,酒桶吼了一句:“都他媽悄點!要報仇也不急於這一時!”緊接着酒桶從兜里翻出一沓子現金,塞到主刀大夫手中:“大夫,儘力就好,這個您收下,麻煩您,別報警。”
那醫生看到這個架勢,也不敢不收,乖乖收了錢揚長而去。
此時的我無比平靜,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面對自己手下人的生死。因為從我剛出來混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今天中招的是壯壯,也許哪天就輪到我了。
我把酒桶叫到身邊:“兩個事兒,第一,壯壯的後事辦得漂亮一些,錢不夠從酒吧去拿,第二,以後每個月給壯壯家裏送去一萬塊。”
“知道了往哥。”
現在的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合聯盛,還有楊瘋子,還有禿老高,趙老二,老子跟你們勢不兩立。
之後的兩天我一直比較消沉,連陳諾的電話都懶得接,一個人躲在夜魅酒吧里喝了兩天悶酒,酒桶把事情都告訴陳諾了,她來酒吧找我想安慰我幾句,換來的卻是我愛答不理的頹廢,她也沒多說,只留給我一句話:“你當心哪天被捅的是你。”
到了第三天,按照當地風俗,是給壯壯出殯的日子了。葬禮上我看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壯壯母親,本就重病纏身的老母親顯得愈發憔悴,早已哭成淚人。還有自始至終都攙扶着母親的壯壯的妹妹,名叫夏知雪,哦對了,壯壯姓夏,真名就叫夏壯壯。初聽他妹妹的名字,我很詫異壯壯的父母給兄妹倆取名字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差,難道是為了雅俗共賞?
聽說夏知雪是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看樣子要比她的母親堅強許多,臉上始終夾帶憤恨和不解,但是眼淚並沒有流下多少。
等到告別儀式結束,壯壯冰冷的軀體被推進了火化爐,看到這最終一幕,母女倆徹底綳不住了,嚎啕大哭,之前一直強忍淚水的妹妹此刻也聲嘶力竭,哭得癱倒在地。
整個過程我都看在眼裏,我難過嗎?肯定。可是我有多少是替壯壯難過?還是更多地為自己的未來擔憂?這一切都會改變么?我不知道,二十來歲,歷經數次生死,也風光,也失意,我已經身陷深海。
母女二人抱着骨灰盒走出殯儀館,我和酒桶連忙迎了上去:“阿姨,對不起。”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酒桶也跟着我彎下了腰。此時壯壯母親的眼淚早已哭干,她抬頭望了望我倆,眼神里彷彿有幾十種情緒想要迸發出來,最終仍是一言不發,又把頭低了下去,輕輕撫摸壯壯的骨灰盒。
我又對壯壯妹妹說到:“以後你的生活開支和上學的費用,我們社團會負責,”說著我拿出名片:“這上面有我的電話和姓名,在學校要是有人敢欺負你......”
“放心,沒人欺負我,我也不招惹別人。”我還沒說完,壯壯的妹妹就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真心佩服這個大學生,年紀不大,堅強如斯。
“行,祝你學業有成,我們先走了。”我和酒桶再次鞠躬,轉身而去。
回去之後我到堂口找到肥龍大哥,肥龍也知道我的來意,給我遞根煙:“先坐下,慢慢說。”
我接過煙,深吸兩口:“大哥,我要報復,合聯盛的所有人。”
“你沒那個實力。出來混,看淡生死。”
“可我必須要打。”
“我知道,打是一定要打,但是合聯盛的所有人,你想多了。”
“那我也得先處理楊瘋子。”
肥龍把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灰缸里:“這個沒毛病,缺人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