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窘境

第三節 窘境

嚴豐祿出了房間,朱氏重新躺下閉上眼睛。不過她並沒有睡着,而是在靜靜的等待丈夫回來聽他說米源倉失火的情況。不一會,朱氏聽到門口有人進來的聲音,以為是丈夫這麼快就回來,眼睛沒開就問:

“夫君,那邊火燒得怎樣,有沒有撲滅?”

這時腳步聲已經到了她的床邊,但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她又問道:“夫君為何不響,是不是那邊火燒得厲害?”

朱氏說完之後不經意的睜開眼睛,幾乎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個靈魂出竅。但是她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心情反而冷靜下來重新閉上兩眼。

這時的床前,站着兩個刀形漢子望着她獰笑。站在她床頭邊這一個,還把刀橫着懸在她的脖子上方,做着隨時切下的模樣。

朱氏知道這時做什麼說什麼都沒有用,心想既然遇上了,要殺要剮,都只能聽天由命。她因此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靜靜的躺着。

站在朱氏床前的兩個帶刀漢子,便是五個劫賊中的陸足和何沙。他倆與另外三個同夥分開竄到內院裏,見這個房間房門洞開,裏面還點着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裏走。卻聽得床上躺着的朱氏叫着“夫君”在顧自說話。兩賊知道她並沒有看到自己,便在她的床前站着打量起來。直至看到朱氏睜開眼睛時雖然驚了一驚,但是只看了他倆一眼就又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一聲不響,兩賊不禁都有些意外。站在朱氏床頭一邊的陸足乾脆坐在床沿上,把刀放到床頭邊,握住朱氏的手問道:

“婆娘,如何不叫夫君了?”

朱氏仍舊閉着眼睛不理睬。陸足又說:

“婆娘,你再不說話,我倆就要做不客氣的事。”

朱氏依舊閉着眼睛沒有動,只是很平靜的說道:

“大王,我這房裏沒有銀子,值錢的東西就是我的金銀首飾,都放在梳妝枱的兩個盒子裏。那些銀子打的,並沒有多少分兩,湊不起十兩。只有三枚金簪五枝金釵,是我夫君化了四千兩銀子為我定製的。不管金的銀的,兩個大王全都拿去。兩個大王想要殺我,只求兩個大王下手時刀頭痛快一點,我到了陰曹地府,就會對兩個大王感恩戴德。”

朱氏若無其事的平靜,讓兩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越發深感意外。兩人相互望了一眼,何沙便去梳妝枱找首飾。陸足則撲到床上說:

“婆娘,你要痛快不難,我倆的鋼刀還鋒利,會讓你痛快得靈魂出竅。”

何沙找到朱氏所說的兩個梳妝盒,發現裏面的金銀首飾與朱氏說的全都符合,就對陸足說:“老陸,這婆娘說話還痛快。”

陸足說:“這婆娘自己也說要痛快。嘿,你也來痛快一番。嘿,他日要是找着可以安身的窩,來把她背去做押寨夫人。”

朱氏已橫下聽天由命的心,靜靜的由着陸足何沙擺佈,嘴裏不停的說道:“我不要做押寨夫人。兩個大王趕緊把我殺了,我就不會怨恨兩個大王。”可是兩個賊人反覆糾緾不休,朱氏就伸手抓床頭的刀。陸足趕緊壓住朱氏的手叫道:“婆娘不要亂動。”朱氏的聲音隨之變得尖厲起來:“放開我的手,給我刀,我要殺我自己。我的老命不與你倆拼了,終不能結束。你不給我刀,我咬死你”,緊跟着就聽陸足猛地厲聲吼叫:

“惡婆娘,再不鬆口我殺了你。老沙快幫我下手殺她。”

循聲找到這裏的周蕊珠聽到時而嘶叫廝打的聲音,猛地破窗而入一劍剌中了揮刀作勢的何沙左腋。何沙立刻慘叫一聲掉頭便跑,周蕊珠卻不由自主的猶豫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過來,往正在吼叫“婆娘不鬆口我殺死你”的陸足背上橫抽一劍。陸足頓時一聲慘叫背部裂開一道大口鮮血直噴,手腳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慘叫聲也很快變弱。

周蕊珠再次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提陸足,卻連帶着把被壓在下面的朱氏也提起上半身。原來朱氏被陸足壓住,看不見正在發生的情況,還在死命的咬住陸足的胸部不放。周蕊珠放開手輕輕叫道:

“叔母,蕊珠事前不知來遲一步,讓叔母受了委屈。”

朱氏還停留在與陸足扭打的狀態里,猛聽得周蕊珠的一聲“叔母”,不由的大吃一驚鬆口推起已經不能動彈的陸足,周蕊珠即乘勢提起陸足往地上一甩。

朱氏這才看清了面前的女子是周蕊珠,不覺又是大吃一驚,驚慌地坐起口不擇言的說:“你、你、你怎麼來了?”

周蕊珠沒有回答朱氏的話,而是抱起朱氏往外走。朱氏輕聲而又驚恐的問:

“你,你抱我到哪裏去?”

周蕊珠說:“叔母,可惡這賊人的血玷污了叔母的身體和嘴巴,蕊珠抱你去澡房清洗。”

朱氏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一絲不掛,剛才做押寨夫人活計的情景剎那間沖回到眼前,腦子跟着“嗡”的一聲變成了空白,下意識的就把臉往周蕊珠懷裏藏。她把臉象小豬拱奶一樣拱了幾下,忽然又想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是誰,不禁仰面定定的望着周蕊珠的臉,好久才想出一句話說:

“你放下我,讓我回房裏拿件衣服披上。”

周蕊珠說:“叔母,你身上沾滿了賊人的血污,衣服披上去就要被玷污不幹凈。你先洗身體,衣服在那房裏,等會蕊珠去幫你找。叔母,現在這個院裏只有你和蕊珠,里裡外外都沒有其他人。蕊珠是小輩,也是女兒身,請叔母不要顧忌蕊珠。”

這時的朱氏,真的是心裏有七大缸的苦八大缸的辣九大缸的辛卻沒法說。心想我與這個小賤人前世結了什麼仇,這種做夢都想不到又見不得人的“好事”,偏偏撞在她手裏。她家與我家隔着幾十里路根本不可能會到我家裏來,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就被她趕上?但是這時的朱氏,同樣也是身不由己無計可施,只能象個初生小嬰兒一樣偎在周蕊珠懷裏,被她抱着進澡房。

朱氏稍稍緩過神開始洗澡時,周蕊珠轉身去嚴豐祿夫婦的卧房內,用兩劫賊的衣裳裹住已經半死的陸足提出扔到莊院外的荒地里,又為朱氏找來兩套乾淨的夏衣送進澡房。

朱氏還在擦洗身上的血污。她的心情已經稍稍平靜,見到周蕊珠衣服上也有多處血跡,就輕輕的說:

“你也把衣服脫了洗洗身體。你衣服上有許多血跡,也該換身乾淨的。我的衣服你穿了不合身,我貼身使女香香和你的身材長得差不多,她的衣服你可能將就着穿,等會我穿上衣服去給你拿,只是委屈你。”

周蕊珠說:“多謝叔母。我有換衣服的地方,等一會去那邊再換。”

朱氏終於將渾身的血污擦洗乾淨,擦乾身體穿上衣服走出了澡房。她見周蕊珠在客廳里低頭來回走動,便移過一張椅子到她身邊說:

“你坐下息一息。”

然後她自己到周蕊珠對面椅上坐下。

到了這時,兩人都低着頭,誰都想不出要說什麼話。

約三更過半,聚在莊院大門前觀看的丫環老丫姑說著“總算撲滅了”的話陸續往回走。周蕊珠聽到這個動靜,走到朱氏跟前躬身拜了一拜說:

“叔母,你多保重,蕊珠先回去了。叔母,你千萬要保重。”

周蕊珠說完走出客廳,身體一動飛身上到前面的屋脊,再動時就消失在夜色里。

朱氏的心,真的如一鍋沸粥一樣翻騰不息。自己以前當著丈夫面罵周家小妖女的話,今夜全都已經應驗,不幸的是,它們全都應驗反了。強盜沒有去找周家小而找上自己家,罵紅線女沒有用處,卻被紅線女趕來救了自己,更令她哭笑不得羞慚得無地自容的是,押寨夫人的活計竟然活生生的在自己身體上演出,卻又被紅線女撞了個正着。

從莊院大門外觀火回來的貼身使女香香、愛愛、花花、蓉蓉,見朱氏一個人低着頭坐在客廳里,都來她身邊或坐或站,說著“主母受驚”的安慰話。朱氏都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一動身體抬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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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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