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散寇入室

第二節 散寇入室

嚴豐祿家在嶠陽原上擁有三千多畝良田,三千多畝旱地。那三千多畝良田,每年早晚兩兩季能收六七千石的租谷,三千多畝旱地可收二三十萬斤的棉花。嚴豐祿的祖上因此自設米源倉和紡紗局,分別加工大米和棉紗,又分別在縣城和府城設有嶠溪嚴家米源行和嶠溪嚴家棉紗行,除了經營自家的大米棉紗,還兼做各地的大米和棉紗生意。為了方便稻穀糧米的運進運出,也為了方便各地佃戶前來交租,嚴家的米源倉設在嶠陽河畔。倉內常年有幾十人礱米碾谷,派有賬房、管事、工頭等人,分別掌管收租庫存、糧米發運、銀兩進出等事。此外,還有每年秋初、冬初兩季各為十六天的收租期,都還需要臨時招收十多名抬租谷進倉的短工。這是常例,且不說它。卻說今年的早季收租期,嚴豐祿早就定在七月初三至七月十八日之間,米源倉也已作了準備。可是七月初二日那天,有五個往年都來倉里做抬稻穀入倉的短工來說另外有急事來不了。米源倉的管事因此在圍牆外貼出一張招收五名收租期短工的招貼。

招貼貼出后的當天,有分別是三個一股兩個一股的兩批人幾乎同時來報名。這五人都說著外地口音,來做短工的理由也幾乎一樣,都自稱本來是到嶠陽原來投親,不料到了這裏,才知道親戚早幾年就已經遷到別的地方去了。自己幾人因為盤緾已經化光回不了家,因此願意做幾天短工賺幾個銅錢做路費。

收租谷的短工做的是粗重活,需要好體力。米管事試了五人的氣力,抬、扛、搬一二百斤重的一籮谷,都顯得很輕鬆,因此把這五人全都留下。

第二天就開始收租,五個新短工幹得還起勁,米管事看了覺得放心滿意。可是米管事萬萬沒有想到,因為收下這五個短工,幾乎給米源倉、給嶠溪庄帶來滅頂之災。

這五個新招來的短工,都是原嶠陰寨的山寇嘍羅。六月初八那一夜,他們幾個從嚴家村戰場上乘亂分散逃出之後,都沒有回山寨。他們從戰場上逃出時,各自身上都沒有帶一分銀兩,因此都只好依靠偷雞摸狗充饑,夜間找破廟安身。期間,他們先後在夜間偷雞摸狗尋找宿處時相遇重聚成為一夥。

他們此前都是在眾大王屁股後邊跟着殺人越貨的嘍羅,現在雖然失群,但是賊心不泯。這一日,他五人流竄尋下手的人家時經過米源倉,看到許多人對着圍牆上一張招貼議論。五人問清是招收短工,感覺主家是個大戶,不禁都是心裏一動。於是各自起了賈仁、甄汪、白芻、何沙、陸足的假名,分成三人和二人的兩股進米源倉報名做短工。這五個,原本都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中人,這時竟委身在短工隊裏,任誰都料想不到。

五個散寇嘍羅都聽說過“嶠溪嚴家富甲一方”的話,這時他們進了米源倉才幹得一天活,就從他人口中聽說了“嶠溪嚴家”並不是嶠溪嚴家村,而是這米源倉的主人家嶠溪嚴家莊。晚上下工,吃過夜飯,五個散寇嘍羅聚到一起說到這事,都說山寨六月初八夜裏的敗仗真是吃得冤。

這五人進米源倉做短工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探主家的底,現在知道了“富甲一方”這事的真相,自然不肯放過。他們雖然比不上寨里十三大王的武功高強,但是他們當時留在嶠陰寨里做嘍羅,交戰廝殺的功夫都經過了寨主連山虎的測試關,加上多年的山寇生涯,已讓他們全都成了慣於夜間入室搶劫的行家。這時起了賊心,二更時見他人都進房安寢不注意,就乘着夜色前去相隔兩三里的嶠溪嚴家莊打探。不料他們趕到嶠溪嚴家莊伏在圍牆的牆頭上探看時,卻見到嚴秉德嚴秉多兄弟倆在幾個提燈男佣的陪同下從內院出來。五個嘍羅都還記得嚴家兩兄弟在嚴家村戰場上交戰時的奮勇,自認自己五人決不是對手,因此伏在牆頭上不敢妄動。

俗話有言,有人惦記是好事,但千萬別被賊惦記。嶠溪嚴家莊富甲一方的名聲被五個賊嘍羅記在心裏,終究要尋機會再去下手。誰知第二天,機會就送到五個賊嘍羅眼前:嚴秉德和嚴秉多各自從米源倉運出一船大米,分別去了縣城和府城。五個賊嘍羅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當夜就再次趕到嶠溪庄。

五個散寇嘍羅第一次自己作主行動,心裏不踏實,望着黑壓壓靜悄悄的大片莊院,竟拿不定從何處下手的主意。因此這一夜,他們只把嶠溪嚴家莊內的屋舍道路情況打探清楚就回了米源倉。第二天傍晚下工吃過飯,五人再次悄悄坐在河邊說打劫的事。這次,他們很快就定下了賊計。待得二更過後,五人分頭在米源倉的不顯眼處放起三堆火。看那火着得旺起來,才奔向嶠溪庄。

此時的米源倉上下眾人,都早已進房入睡,白天收租熱鬧有如嶠陽鎮街市的米源倉,變得安安靜靜。待得米源倉上下眾人被嗶嗶剝剝着火聲驚醒趕緊起來打火時,火勢已經大旺。眾人一邊亂鬨哄地打火一邊議論:這火是怎麼著起來的?但是誰都沒有注意有沒有少了人。

五個散寇趕到嶠溪庄時,莊裏人已經發現了米源倉的火情,一窩蜂似的涌到庄門前指指點點你言我嚷說得亂鬨哄。五個散寇經過前夜的打探熟悉路徑,這時從黑暗處越牆進了庄內徑直找到前後兩進的內院。這時正好嚴豐祿從後進卧房走出到達前進邊廂房前,五個賊嘍羅便分為兩路,其中三人攔住嚴豐祿,另二人去他的卧房下手。

這天晚上,有幾個朋友來與嚴豐祿商談購買將要要上市的新大米,直到一更以後才離開。嚴豐祿送走朋友走進卧房時,朱氏已經睡下。他坐在床沿,握住朱氏的手說:“這幾日米源倉收租事情忙,沒有和娘子說話。娘子今日感覺如何?”

朱氏說:“腿上已經好利索,草藥早幾天就已沒有敷了。我今日試着在院裏院外走了一圈,又上了樓,感覺都很順當,只是走起路來,還有一點不自在。”

嚴豐祿說:“不要緊。這麼長時間沒走路,今天剛剛重新走起來,自然會有些不自然。只要日日都走幾步,時間一長,慢慢的就會好。”

夫妻倆正說著,忽聽外邊人聲嘈雜,住在內院的丫環和老丫姑都往前院跑。嚴豐祿趕緊站起傾聽,朱氏也跟着坐起。只見兩個貼身的丫環愛愛和香香進來驚慌地說:“員外、主母,前院的人都在說米源倉那邊失火了。”

嚴豐祿聽了,平靜的說:“你們不要慌張,我馬上要到那邊去,留在這房裏伴主母。、”朱氏卻對兩個丫環說:“外邊吵嚷嚷的,你倆留這裏心也不穩,不如也到面去看。我獨自躺着心靜。你倆到前面看個明白,若有要緊的事,回來對我說。”

兩個丫環應了一聲就走了。嚴豐祿對朱氏說:“娘子你安心躺着,不要亂走。你的腿傷新好,不要再有閃失。待我出去看得明白,安排停當,就回來。”

嚴豐祿出了卧房急匆匆的才走到前進院的邊廂,冷不防閃出三個大漢各拿鋼刀比着他,為首的一個低聲喝道:“若要活命,不許喊叫。快快說出你家的銀櫃放在何處,便饒你不死,如有半句虛言,我三人手裏的鋼刀已多日未開葷,若想飲血時便由不得你。”

這個時候,內院與外院的人全都被米源倉的火光吸引到莊院大門外去了,整座內院前後兩進屋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影。嚴豐祿明白此時喊叫沒有用,想逃也沒法逃,只好說些雜話敷衍周旋:

“三位大王來得正不是時候。當今正是早米上市季節,我家的幾兩銀子都在外面運轉買稻米,家裏並沒有銀子。三位大王有所不知,我家雖然在外面有很好聽的名聲,但其實是只大紅燈籠,外邊風光裏面空。這邊廂房便是我家存放銀子的庫房,裏面有幾隻平時放銀子的小木箱,現在只有一隻箱裏大約還放着五十銀子。三位大王只管進去打開查看,有多少銀子只管全都拿去。”

這三人正是賈仁、白芻、甄汪。他們原指望嚴豐祿在鋼刀抵胸的情勢下會說出家裏藏銀子的實情,誰知嚴豐祿卻嘮嘮叨叨說得不及邊際。三個劫賊強耐着性子聽到最後,總算聽到這房裏有五十兩銀子的消息,便將嚴豐祿渾身綑綁塞住口,等搜到那五十兩銀子再盤問。

三劫賊自然不相信嚴家真的只有這點銀子,也不甘心費了這麼大心計只得到五十兩銀子的結果。三人中,賈仁和白芻還在翻箱倒籠尋找,甄汪則一手抓住嚴豐祿,一手拉出塞在他嘴裏的破布團,喝他還有銀子藏在哪裏,卻見周達雄兄妹三人從門口殺進來。

三個劫賊在戰場上見過周達雄兄妹三人的厲害,頓時都有些意外地發怔。兩手抓住嚴豐祿的甄汪情急生智,將嚴豐祿猛地甩向沖在前面的周達雄立刻乘兄妹三人由此被擋稍一遲緩的間歇破窗而逃,他的兩同夥趕緊踴着從窗口逃出。

周達雄趕緊將被甩到懷裏的嚴豐祿往門邊一靠,脫口喊了聲“小妹你為嚴叔父鬆綁”,立即與周蕊瓊先後穿越破窗追出去。

緊隨在三哥姐姐後邊的周蕊珠,只好停住腳步。她先用劍割斷嚴豐祿身上的麻繩,然後躬身下拜說:

“嚴叔父安好。蕊珠兄妹來遲,讓叔父受驚。”

嚴豐祿這時真的可以用又驚又喜來形容。他連忙扶起周蕊珠說:“珠兒不必多禮,多虧了你家兄妹來救,也難得你到這裏來。本來應該要陪你說說話……”

周蕊珠連忙打斷他說:“叔父快別說客氣的話。米源倉着火的事緊急,你趕緊去那邊安排,這裏的事,蕊珠代叔父巡看。”

嚴豐祿說了句“如此有勞珠兒,待我那邊回來,再與你坐下說話”,就急匆匆往外走了。

這時的屋外,早已經看不見周達雄周蕊瓊追賊的影子。周蕊珠迅速在院內巡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動靜,於是飛身上屋向周邊觀察。

遠處米源倉的火勢還在蒸騰,這裏的莊院門口火把燈籠齊明,嘈雜的人聲中大多是女子的聲音。而莊院裏面,除了偶然有巡邏的庄丁的吆喝,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看到這裏的周蕊珠心想,剛才嚴叔父遇賊被綑綁,不知嚴郎的母親她現在又在哪裏?這時她隱約聽到從內院一個房間裏傳出幾個男女說話的聲音。

周蕊珠循聲找到那個房間的窗戶外時,裏邊的男聲已經成了吼叫,但是周蕊珠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她趕緊挑破窗戶紙往裏看,卻看到裏面的人在扭打。她心裏一急趕緊破窗而入揮劍殺向正在作惡的劫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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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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