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怎配

這位赤楚公主的赤冰顏感覺到了有人正用着灼燒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她微微轉了轉頭，露出了她的面容。她的面容……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只不過看起來是格外白皙，就像冰雪堆砌而成的肌膚。當然，主要的是，其實沒有多少人會在乎她的容貌，因為倘若一個人如果盯着她看，不論那個人的目光最開始時落在哪裏，最終都被那雙有着奇幻吸力的黑寶石般的眼睛給吸引。

林清自然不例外，她想看着這位碾興前無古人的王妃容顏究竟如何，然而，卻莫名其妙地看向了赤冰顏那深邃平靜的眼睛。平靜，徹底的平靜，就像千萬年的寒冰死死地封住了一切的生機，而那折射的清冷光卻是如此富有穿透力，像是穿過了浩瀚星海。而這點點的光，或許是赤冰顏眼中僅有的勉強能算得上生機的東西。

赤冰顏掃過了林清，看着林清手中的粉花兒，被一瓣一瓣掰開，花苞已經很小了。赤冰顏看着那花兒一秒，然後發愣了兩秒，彷彿在想着什麼，接着她轉了頭，打算走。從始至終，赤冰顏就沒有看林清，她寧願看林清手中的殘花，也不願意掃一眼林清。赤冰顏的轉頭是那麼自然，那麼不在意，那麼……輕蔑……甚至連輕蔑都不算，就是直接忽視。

赤冰顏旁的王笙瑤見到赤冰顏竟然可以如此無禮，卻又可以如此自然且理直氣壯地無禮，一時間倒也忘記了之前赤冰顏對自己的無禮。王笙瑤呆愣愣地看着赤冰顏。

就在赤冰顏轉身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叫住了她：“敢問是七王妃？今日七王妃可是隻身一人入宮？怎地身旁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這翻話表面上好像沒什麼問題，語氣的平和也難以讓人感覺到有什麼問題，然而一旦仔細琢磨，便能感受到這翻話之下的暗諷之意。

正轉頭的赤冰顏聽着這話轉回了頭，看了那個夾在人群中的說話的人一眼，然後繼續她的轉身。赤冰顏沒有理王笙瑤的打算，她沒有理林清的打算，而這個時候，她也依然沒有理這個開口不善的寧彩玉的打算。

林清的火氣更是冒了出來，本來在聽說了赤楚公主之時，自己就對這個傳言中心比天高的赤楚公主沒有任何好感……特別是，她竟然能夠獲得興軍，而且還是邊軍的護送，這種待遇，哪怕便是碾興最受寵愛的公主也不一定能得到。而今天，她穿着這樣的衣服，這就是真真正正地挑戰到了她的敏感神經……

那個女孩子能穿這樣衣服，林清認了，因為那個女孩子無論是容顏還是才華甚至是身份，方方面面，每一樣都是林清無法比擬的，所以那個女孩子能穿那衣服，林清服氣。但是，眼前的這個人到底又是為什麼呢？到底又憑什麼呢？赤冰顏沒有一丁點能和那個女孩子相比的地方……如果說有，唯一的就是她們兩個都是公主……然而，除此之外呢？

論容貌，這個赤楚公主甚至連自己的一半美貌都沒有……

“你憑什麼……”不知不覺中，林清直接喊出了心聲。

原本不會理會別人的赤冰顏聽到了這句話，猛然轉了頭。赤冰顏的眸子忽然間宛如點燃起來了的火燭，黑耀的寶石變得透明了，就像倒影着星子的透明琥珀，有宛如鏡子的水面，有雙層的倒影重合，叫人看得更加迷離。一個沉默的赤冰顏開口，聲音冰冷空靈，稍稍的稚嫩中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殺意感。赤冰顏只回了幾個字。

“不憑什麼。”

短短的四個字把林清堵了個啞口無言。

林清剛冒出的火直接被赤冰顏這一下給壓回了獨自里去，火氣堆積，林清更加憤怒，臉都氣紅了，像個熟透了的桃子。幾個女孩子們也都被或多或少地嚇到了，一個個沉默，眼角不時瞥向赤冰顏又不時瞥向林清。一個個都在眼觀鼻鼻觀心地看戲。

在稍稍的沉默后，王笙瑤思索了一會兒，作揖向赤冰顏：“敢問七王妃可有見到什麼錦囊之類的東西嗎？”

赤冰顏眨了眨眼，眼睛的光似乎暗了下來，隱隱約約地，像是不知從哪裏冒起了水霧，將她眼睛給蒙上了一層。赤冰顏呆愣了一會：“……沒有。”

王笙瑤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然後又鼓起勇氣問，向赤冰顏描繪了錦囊的模樣：“那是個青色的錦囊，上面綉着幾朵桃花……”

赤冰顏犯着迷糊微微抬了抬頭，好像在思考，王笙瑤期待地等着，然後赤冰顏回答：“沒有。”

王笙瑤眼中期待的光暗了下來，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其實，如果不是赤冰顏剛剛那發獃的模樣像是拚命地思考，從記憶的蛛絲馬跡中尋找東西，王笙瑤的失望或許還不會這麼明顯。這個時候，赤冰顏天真爛漫地補充道：“跳水裏找。”

赤冰顏的語氣和神奇都分外真誠，也顯得十分莊重，然而，也正是因為過於真誠和莊重，才使得這翻哭笑不得的話變得分外詭異。漂浮着碎冰的河水流着，沒有什麼聲音，碎碎的小雪飄着，融入地上化為積雪，融入水面，化為水。

這樣的一個大冬天，讓一個女孩子去河水裏找東西，別說冬天了，哪怕是炎炎夏日哪有讓一個女孩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跳水的道理呢？赤冰顏沒有再說別的話，看那個模樣一點兒也不想解釋，也一點兒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只留下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建議，頂多再加上前面的兩句……“沒有”……

滿滿火氣的林清終於找到了出氣的地方，她動了動自己的纖纖玉指，輕輕地掰下一片花瓣，冷笑道：“你這可是謀殺吧？想不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歹毒之人，大冬天竟然叫人跳水，人家可是怎麼著你了？就問一會兒話，就有了殺人的意圖！”

末了，林清又掰下一片花瓣，特意放慢了自己動作，小小的花瓣在空中飄了一會兒然後落到之前剛落下的花瓣的旁邊。雪中一點點的紅，被雪水浸濕了。林清的目光死死盯着赤冰顏的衣服，彷彿想將衣服灼燒出一個窟窿，一字一字地說：“如此的你，怎配！”

林清以為這個傳言中分外矯情的赤楚公主，在當著眾人面的如此情況下被這個指責定會尷尬會羞愧……那麼林清就更加可以確認了這位公主的不配，畢竟當初的那位公主……那個有着天然氣質令人折服的公主可不會如此狼狽和失態。

可惜，令林清失望的是，赤冰顏的面容上根本沒有任何變化。赤冰顏其實並沒有怎麼聽進林清的話，也自然沒怎麼聽懂。她的面容獃獃的，被迷霧遮掩住了寒意的眼睛看起來愈發顯得燦爛，看上去竟然多了幾分可愛的呆萌。

林清抓着花瓣，快速地撕下了一瓣，死死地咬着下唇，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看着這個怎麼都比不上那個女孩子的赤冰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