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田招弟上門

鄭大海跟着趙小勇這個兄弟出發的時候，引起了好多人的紅眼。

因為好多人之前都求上門，讓給帶出去闖一闖，都被趙小勇婉言拒絕了，說這次出門時間短，辦完事情就回來，下次有願意跟着的，一定帶着。

大家並沒有說什麼，也知道人家媳婦懷孕了。

這也是事實，哪想到把鄭大海給帶走了。

他們就不淡定了，在村口給圍住了，最後還是田老爺子解釋半天，田家幾兄弟擋在前面，才得以脫身，要不然火車都趕不上了。

田婆子遠遠看着，心裏那個恨吶。

這個老鄭家太不知足了，在市場賺錢了還不說，現在又跑外邊撈錢去了。

她可聽說了，趙小勇掙了大錢。

回來拉了一大車東西，再看看人家那小媳婦，穿的衣服都是這邊沒有的。

吃喝就別說了，上頓下頓全是肉。就是分給小孩子的糖果，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她大孫子還拿回來了，這出手多闊綽呀，哪個看了能不眼紅？

田大牛擠了過去，還想人家要是能多帶一個，他也跟着，哪想到這倆人太滑頭了，趁這些人不注意就溜了。

他垂頭喪氣的回來，“娘，被他們跑了。”

“哼！就算不跑，帶誰還能帶你呀。只要有老鄭家人摻和，就不會給咱家好果子，你忘了那些雞了，但凡心眼兒正的，咱那些雞，都不會被平白埋了。”

田婆子想想，都氣的直哆嗦，那可是一百多隻雞，好幾百塊，她們家一下子就干瓤了。

田大牛嘆道：“這倆人這麼近乎，看來是指不上了。別的村子也有出去的，回頭我打聽打聽，非得奔着趙小勇啊，別忘了，他原來也是個小混子。沒準兒是打腫臉充胖子。”

“有理，一個二流子，在村子裏都不好好上工，偷雞摸狗的，出去能幹什麼好事？”

田婆子瞅瞅那些人，圍着老趙家，還在那裏說好話呢？真是太沒腦子了。

“咱們別學他們，走，回家。”

她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這熱鬧也不瞧了，回頭找個機會戳穿他們。

田大牛追了上去。“娘，你咋走這麼快？我不跟着趙小勇去，我可以自己去，你給我準備東西，等打聽到別的村子去的地方，我就去買火車票。”

“那得多少錢？我可沒有。”

田婆子讓兒子試試，也是想跟着趙家，既能蹭車，還不愁住的地方，就是吃喝都不用操心了。

真要自己過去，啥啥都得錢，不說別的，就那火車票都賊老貴。

“你別說風就是雨了，自己過去要是找不着工作怎麼辦？”

“娘，我可聽說了，那邊招工的有的是，等我問好了，那些人都在哪裏上工？就算那裏沒有，我在周邊找找不也一樣。”

“等我掙了錢，就寄回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聽說那邊的工資比這邊工人都高，一個月可不止幾十，好像有好幾百塊呢。”

田大牛給田婆子畫了一張大餅，反正這也不是他說的，都是聽趙小勇講的。

雖然不知道有幾分真假，反正他算了一下，每個月真要賺幾百塊，那小子不得掙了好幾千，想想都怪嚇人的。

“好幾百，能有那麼多，你不說那傢伙在唬人？”

“他們八成是唬人，但我就不一樣了，就是以前掙工分，半大孩子都比那小子強，我就不一樣了，兩個都掙不過我。”

田婆子贊同的點頭，她大兒幹活是一把好手，可比那兩個二流子強多了。

她真的動心了。

“那我給你拿20塊。”

“啥？這麼少？”田大牛直搖頭，這個夠幹啥的。

“不少了。到那兒不就掙錢了。”田婆子這都覺得心痛，家裏的錢都快敗光了，這些都是她的棺材本兒，哪捨得往出拿。

“娘，我還是打聽完再說。我就算在那頭掙了錢，不也得一個月嗎？這點錢都不夠路費的。”

田婆子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家裏的情況，我們總該留點兒吧，哪哪都需要錢啊。”

田大牛不贊同的說道：“窮家富路，你把那些錢都給我帶上。我在那頭一個月能掙好幾百，你還差這點錢了。”

田婆子實在捨不得，“你還是先去打聽清楚，回頭跟你爹再商量。”

田大牛點點頭，他家也不回了，直接去打聽。

他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村裡人對他家指指點點，特別是之前都說進城上班了，一下子就黃攤兒了，又鬧出這些醜事，他恨不得立刻離開。

他的運氣還真不錯，那家人剛收到信，說那邊正好在招工，要是這邊有願意去的，就去試一試。

他聽到這個好消息，立刻跟人家商量，人家還不願意帶他，畢竟不是一個村的，他好話說盡，最後終於捎上他。

田婆子喜不自禁，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由於時間緊迫，立馬就收拾行李。

她一咬牙，把一百塊錢都給裝上了，既然那頭招工，這就鐵板釘釘了。

這天要出發的時候，田婆子嚷嚷的滿村都知道了，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敢透出去，就怕這些人跟着。

田大牛腰板挺的直直的，在全村的艷羨下，他拍着胸脯保證：“爹，娘，你就等着在家享福吧。”

田婆子笑着點頭，“在那邊好好乾，等干好了，把咱們村子裏的人，多帶出去一些。咱可不能像老趙家，老鄭家那樣，只顧着自己過好日子。”

田大牛重重的點頭，就上了驢車。

田老頭紅了眼眶，見不着影子，還在那裏揮手呢。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全都心痒痒。

都不自覺的說上好話。

“你們老兩口可算享福了，大牛可真有本事，說進城打工就去了，竟然還是去南邊的大城市。”

“可不是唄，都說那頭工資老高了。這回你們在家躺着花錢，都花不完。”

誰不讚歎，老田家好命，剛剛賠了那麼多隻雞，沒幾天人家就緩過來了，這要是換了別人家，跳河的心都有了。

因為這個，大家把他們賣孫女的事兒，都給拋到了腦後，那話里話外，全是誇獎，讚歎。好多家也都動了心，都起了維護之意，弄好了也想出去掙點錢。

田老頭把腦袋揚的高高的，“鄉親們，我們家大牛出息了，也不會忘本的。等他在那頭站穩腳跟，肯定忘不了大傢伙。”

他說這話，可是提高了音量，就是給遠處趙老頭聽的。讓大家看看，同樣一個村子裏住着，這覺悟就是不一樣。

趙老爺子搖搖頭，並沒有過去。

他老兒子在那邊可沒上工，這小子可真是圈不住。

只是做點小買賣，這次都跟人說好了，不好帶人過去。

再說沒多長時間就回來了，他也就沒有深勸，沒想到鄭大海跟去了，就引起了好多人的不滿。

但是，最後大家也理解了，畢竟這倆人從小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就不知道現在老田家這麼一攪和，大家又得咋想了，但是看看那眼神都不太對了。

田大寶更是牛氣衝天，在村子裏宛如一個小霸王。

好多孩子都不敢得罪他，誰叫家裏的大人，都千叮嚀，萬囑咐。弄得他們苦不堪言。

狗蛋氣呼呼的回到家，那嘴噘得都能拴頭驢了。

“不是出去玩球了，咋這麼快就回來了？”秦麗麗看這小子氣鼓鼓的，回來就坐到自己旁邊兒，也不吱聲，滿臉都寫着快哄哄我。

狗蛋委屈巴巴，“娘，田大寶太不是東西了，他不讓別的孩子跟我玩，還威脅他們。我算看明白了，就是盯上我的球了，當我是傻子呢，才不會給他。”

他最討厭這個臭小子，成天就知道搶東西。

秦麗麗搖搖頭，這老田家還真是一條臭魚。

“這只是暫時的，他們家要這樣下去，遲早會引起大家的不滿。再說，又不是所有家，都願意往他家貼。”

狗蛋點點頭，這倒也是，只是有幾個，他一時氣不過，才跑回來的。

這時院門敲響了。

田招弟怯生生的在門口站着。

秦麗麗望過去，院門並沒有關。

她招招手，“進來吧，有事嗎？”

“嬸子，那個，我有事情求你。”田招弟說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這兩天總有人勸她們，讓她們回去，跟奶奶認個錯，不管咋的，都是老田家的人，咋還能記仇呢？

更重要的是，總不能老指望着大家，她們想靠自己，把日子過起來。

“有啥事兒，你就直說吧。有啥好怕的，我又不是大老虎。”秦麗麗看她都有點兒抖了，語氣又緩和了幾分。

狗蛋點點頭，“我娘現在不是大老虎了，那是從前。”

秦麗麗看着這臭小子，他該如何是好呢？這小子跟她有仇嗎？

她早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拋到腦後了，可是還時不時有人提起來，這小子提的次數，就是最多的。

田招弟聽到這個話，並沒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害怕了。還倒退了幾步，拉開了一點距離。

她想了好久才過來的，說啥也不能打退堂鼓。

她鼓起勇氣說道：“嬸子，大家都說你有文化，腦子活絡，是全村最聰明的。”

秦麗麗仔細瞅瞅這丫頭，給她戴一頂，這麼大的高帽子，是要幹啥呀？

這讓她生出了幾分警惕之心，這丫頭不會讓老田家養成芝麻餡兒的？

“你到底想說啥呀？不會就是過來誇我的吧。”

“嬸子！”她把頭埋的低低的，繼續說道：“嬸子，你能幫我們出個主意，我們干點啥，才能掙錢養活我和妹妹嗎？”

田招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她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憑啥幫她們？

可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那天只是覺得說啥都不能回去，可這往後的艱難，真沒有細想。

現在只有厚着臉皮過來求助嬸子，誰叫她是全村最會掙錢的。

秦麗麗眨眨眼，沒想到是這個。

她認真的思考起來，這就是倆孩子，能幹點兒啥呢？在過去就應該上學，現在卻過早的扛起生活的重擔。

“你們試試賣茶葉蛋？”秦麗麗不確定行不行？

她從前看過老太太在路邊擺茶蛋攤。

這倆丫頭在家裏做飯都是一把好手，干這個應該沒問題吧？

“茶葉蛋，茶葉蛋是啥？我們不會。”田招弟茫然的看向秦麗麗。

秦麗麗說道：“這個很簡單，我可以教你們。就是煮雞蛋的時候，放茶葉等調料，再掌握點兒火候，控制點兒味道，比做飯都簡單。”

“可是，可是，我們啥都沒有……”田招弟垂頭喪氣的。

秦麗麗想了想說道：“你們可以先試試，第一次不用煮太多，煮20個就行，我先把這些雞蛋和調料借給你們。你們賺了錢再還我。不過要是賣不出去，你們可要承擔這個責任，就用幹活來抵債。”

田招弟猛的抬起頭，兩眼亮晶晶的看向秦麗麗。

“真的？幹活就可以嗎？我們很能幹的。做飯，洗衣服，拔草，除蟲，我們幹啥都行。”

她顧不上害怕，激動的衝過去，拉住秦麗麗的手說道：“嬸子，你可以先讓我們幹活，看看我們乾的怎麼樣。啥時候覺得可以了？再借我們雞蛋，只要你肯幫我們，以後不管有啥活，叫我們一聲，我絕對不帶說個不字的。”

只要有了希望，讓她干多少活，她都願意。

她怕時間久了，沒有能力養活自己，會有更多的人勸她們回去，更不想成為全村人的負擔。

不管怎樣，她們不可能回去了，她早就發誓，就算餓死在外邊，也不會回去。那種沒有希望的苦，那種無助，她再也不想經歷了。

秦麗麗覺得自己像個狼外婆，多好的一個孩子，她竟然用懷疑的眼光看她們。

不過用勞動換取報酬，這個念頭沒有打消。

如果總接受別人的幫助，而不去付出，久而久之就會總想不勞而獲。

那不是在幫她們，反而是在害她們。只有自己用勞動換取的東西，才能讓自己抬頭挺胸。

她的本意是先把雞蛋借給她們，可是這倆丫頭，怎麼都不同意，每天照顧完李老太太，就上她家來幹活，什麼都搶着干。

最後，她只能使出殺手鐧，要是再不聽話，就不借給她們雞蛋了，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