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蟬 （1）
醫院放年假，方苑回了禹城，趙奕然把她送到火車站。趙奕然站在車窗外看着她，方苑沒看他，低着頭睡覺。
趙奕然沒什麼表情，一直目送着火車離開。
……
禹城一點沒變，還是那個幾乎所有人都互相認識的小鎮。
方嘉平又長高了許多，楊秀娟的生意越來越好，整個人都年輕了。
過年那幾天，她帶着方嘉平逛小巷子，方嘉平站在遊戲機前不走，方苑拉也拉不動，索性讓他玩。看樣子方嘉平是這裏的常客，熟稔的喊，“遠哥，我來了，出來開遊戲，快啊。”
遊戲廳里出來個漢子，穿着黑色背心和涼拖，叼着煙就出來。拍拍方嘉平的頭，“不是說好三天玩一回么，男子漢大丈夫受不了一點誘惑，以後怎麼討媳婦？”
“今天特殊，大年初一，不管啦，我要玩。”方嘉平耍賴。漢子只好開了遊戲機，偏頭一看，有個女人。
方苑正好抬頭，是吳遠。
她想起來孫曉涵馬上就要和吳遠結婚的事情，恍然大悟，難怪當時還沒放假，孫曉涵就着急請假回來。
只是吳遠的樣子有些出乎意料，印象中吳遠總是跟着那人後面，開朗卻又學生氣，現在留着大鬍子，穿着人字拖，發福的厲害，自由成熟了很多。
看着方苑的眼神也很自在，是真的不在意當時的事情了，方苑由衷地為他的生活狀態感到高興，甚至還很羨慕。
“你是方苑？呦，更漂亮了，這你弟弟？哎呀，我早該猜到了，這街上有幾家姓方的？”說著憨厚的笑，然後轉身朝裏屋喊，“媳婦，出來，你看誰回來啦？”一個女人穿着睡衣跑出來，也叼着煙。
“死胖子，誰啊，這麼激動？”女人化妝很濃，有些發福，嗓門很大，方言用的很親切。
方苑笑，這是孫曉涵。
在家裏的孫曉涵。
……
“方苑！你也回來啦，太好了，正好我們一起聚聚……啊，你有沒有帶你家趙醫生回來給阿姨瞧瞧，她肯定很滿意的，”說著孫曉涵瞧着吳遠，“你不知道，方苑男朋友在隆城是很優秀的醫生，超級帥的。”吳遠笑笑，“有你老公帥嗎？”
“嗯，只比你差一點點。”孫曉涵越發開心，認認真真打量吳遠全身，然後說。
看着吳遠傻裏傻氣的，她就想笑。
他們倆感情是真好，孫曉涵在隆城當護士，整天像個女漢子，臟活累活也不怕，回到家鄉，就嬌氣的不行，什麼事情都讓吳遠做。
不知道為什麼，方苑很有些羨慕。
……
晚上，方苑把方嘉平送回家，自己去和他們聚。來的人除了早上遇到的，還有幾個，有的認得出來，有的一時看不清。
方苑理理頭髮絲，走過去，找了個塑膠小板凳坐下。邊上陳佳禾正在幫忙燒燒烤，方苑覺得大家都有所變化，當時畢業后她記得陳佳禾給吳遠表白，兩人就在一起了，她還一直覺得陳佳禾是那種內向的女孩子，現在分了手，居然還和吳遠兩口子玩得這麼好，她不由覺得對陳佳禾刮目相看。
旁邊還站着個男的，背對着光，有些看不清。
吳遠還是老樣子，話癆一樣。太久沒見，總有想說的，不為別的，就想多和方苑說話，孫曉涵隨着他，她清楚吳遠早就對方苑沒什麼那方面的感情了。“方苑方苑，隆城好玩嗎？我還想等我媳婦和我結婚，生了我兒子，我帶她們去那玩，到時候你介紹介紹。”
方苑這才看到孫曉涵臉色有些蒼白，她想起來在醫院時孫曉涵就老吐。
孫曉涵感受到方苑的視線，幸福的對着她笑了笑。
方苑在心裏感慨了一陣。
……
她坐下來繼續吃燒烤。
“阿時，別忙活了，一起坐下吃啊，你好不容易從英國回來一趟……”
方苑愣了，全身僵硬。
她腦海突然亂了，很多一直來不及細想的場景全部出現。
她想起幾個月前的那天晚上，她幾年來第一次夢見他。
雖然只是一個側影，也足以讓她失眠。
明明是最脆弱的學生時代的記憶，她一直覺得自己早就忘記，可是卻像她背的那些醫學流程一樣，一點一點的全部流淌出來。
她有些喘不過氣，不敢轉過頭去，儘管她知道，對方肯定早就看到她了。
她想起最後分別的黃昏，她幫他一個叔叔開車，他明裡暗裏的嘲諷。
她還挑釁他。
……你不是這兒的人，行李也拿了，以後不會來這兒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以後不會來了，不對，是讓你以後不要來了。
……所以是老子被你玩兒了，你拍拍屁股……
還有最開始的時候，那個下雨天，她就是突然想勾引他，可他愛答不理，目不斜視。
還有那個曖昧的晚上她也無法忘記。
——你喜歡那樣的？
——我腰比她細，胸比她大，人比她乾淨，腿比她能玩，嘴巴比她軟。
——臭死了。
——有一晚在車棚我看見你點煙，就想着總要有這麼一天，讓你吸回我點的。
——味道不錯。
——他媽你再撩我一次試試。
——試試就試試。
——我早想跟你說這句話了。
後來她怎麼說的？
方苑捂住自己的臉，她不知道怎麼辦。
——你不是這的人，你也不會再來了，那麼我在哪裏上學對你來說……對我們兩個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完了，可以了，就這樣吧。
……
她記得他在她側臉留下的所有印記，紅紅的，那晚回家洗了很久都洗不掉。
他惡狠狠的，像一隻豹子。
——我說了，再撩老子一次試試……去哪上學沒有意義？撩完就跑？方苑，你很好，你他媽的給老子等着。
她就是看不得他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所以她鼓着氣，說——你讓我等我就等？憑什麼。”
她嘆了口氣，她知道，所有的心理建設都沒用了。
她無法麻痹自己。
雖然她確實沒有刻意的去等他，但她也不輕易的讓趙奕然碰她的任何部位。
低下頭，方苑盯着那雙離她越來越近的鞋子，她知道，今晚躲不過的。
——那就不要逃了。
——也是她想要的。
——一直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