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臨下車前,凌燃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試試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要不怎麼能一眨眼就發生自己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呢。
他掐的夠狠,一下疼的皺了眉,是司機師傅從後視鏡里看見都要忍不住笑出了聲的程度。
凌燃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車。
他都懷疑自己是受這具身體的影響了,要不然一個25歲的人了,怎麼能做這麼幼稚的動作。
拉開車門,出現在凌燃眼前的是一個規模不大不小的冰場,LED牌子都有些舊了,進出的人也寥寥無幾,玻璃門上貼滿花花綠綠的廣告,還有沒擦乾淨的污漬。
這也很正常。
a市地處南方,本身就不具備冰雪條件,建造冰場的成本太高。再加上花滑到底是小眾運動,玩的人少了,沒什麼生意,過來的大多是自娛自樂的玩家,冰場自然也就不太富裕。
這倒是跟凌燃的原本世界有些像。
在凌燃的世界裏,華國比較大的冰場,基本上都集中在北方的那兩個省份,也因此國家隊裏比較出眾的花滑運動員基本上說起話來都帶着一股子親切直爽的大碴子味兒。
不說別的,凌燃的教練員薛林遠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最愛的下酒菜是酸酸甜甜的鍋包肉。
凌燃是個南方人,都被帶的吃了不少。要不是他是運動員,需要控制體脂,薛林遠簡直想帶他頓頓去吃小雞兒燉蘑菇
凌燃是個孤兒,穿到這本書里,其實沒什麼牽挂。唯一想念的也就是薛林遠了。
希望他以後能帶出一個不會永遠只拿萬年老二的冠軍吧。
凌燃沉默地把背包往上背了背,又捏緊口罩的鼻樑部分,往冰場裏走去。
他在入口處掃了掃健康碼,又用手機購了票,這才想起自己居然沒有帶冰刀來。
不過這個世界的凌燃好像也沒有冰刀。
凌燃問過門口的大爺,沿着走廊左拐進去找到了一間擺放冰刀的儲藏室,屋裏沿着牆一溜兒,坐着幾個綁鞋帶的小孩,看上去倒有些像俱樂部的小隊員。
凌燃之所以會有這個猜測,是因為他們身上穿了統一的訓練服,訓練服上還寫着某某俱樂部的字樣。
他從一個帶着大紅護膝的小孩身邊經過。下意識的提點了句,“系得太緊,會影響腳踝彎曲,要中間緊,兩邊松。”
正守着這幫孩子們玩手機的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人當時就站起來了,臉上帶着被人指點的不悅,“你也是來滑冰的?”
凌燃看他一眼點了點頭。伸手去夠柜子上的冰刀
中年人掃了他一眼。見他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穿的一身非主流,連頭毛都是紅的。更別說連冰刀都沒有,要用冰場付費租用的,絕對就是個業餘玩家,心裏就輕視了三分
“他們年紀小,在冰上容易摔,鞋帶繫緊點更安全。”
中年人面上耐心解釋着,心裏直犯嘀咕。
說不定這人連冰刀都不會選。
不說別的,玩冰舞和花滑的冰刀能一樣嗎?玩速滑和花滑的冰刀能一樣嗎?他都分得清嗎?一個毛頭小子都敢好為人師了,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凌燃聽的有點不舒服。
小孩子年齡小,動作不規範很正常,但有些習慣就應該從小培養。
在花滑上尤其如此。
不說別的,他原來還沒有進入到國家隊被薛林遠挑中之前,在省隊的時候,省隊帶他的那個教練就是個半瓢水,教他們的用刃和跳法上,就有很多瑕疵。
要不是後來花了大氣力來糾正,可能連銀牌都拿不到。
有些事上就是一點馬虎疏漏也不能有。
全世界有那麼多人,活躍在花滑項目上的高手就更多了。越是頂尖的高手,彼此實力之間差距就越小,可能一點點小問題都會直接影響到整個賽季的名次,乃至整個職業生涯。
凌燃看着那群小孩望過來時烏溜溜的好奇目光,其實心裏都知道,他們可能只是家長送過來培養一個興趣愛好,並不一定會走上花滑這條路。
而他也不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更不喜歡與人爭辯。
但在孩童的純真眼神里,還是覺得不能完全袖手旁觀。
凌燃想了想。從柜子裏挑了一雙割口淺,不影響蹬冰效果的黑色冰刀。
按他原本的習慣,是要到冰場邊再換鞋的。
這會兒索性就坐到那群小朋友旁邊。認認真真的將鞋帶慢慢從鋼孔里穿出來,留出大約三指的鬆緊。
那群孩子看得認真極了。見凌燃有模有樣的,小聲議論一番后紛紛效仿。
那個中年人的面子掛不住了。
吆喝道,“鞋換好了就趕緊上冰去,場地費一天好幾十呢!”
孩子們有點怕他,一溜煙就跑了。
凌燃不緊不慢地把硬塑料套套在冰刀上才往外走。
冰刀在地上不耐磨,即使是租來的,他也不能糟蹋。
一進冰場,熟悉的涼意撲面而來,凌燃深深吸了口氣,涼意沁入肺腑,他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可比練習室干嗖嗖的冷氣舒坦多了。
放眼望去,冰場的冰摻了牛奶,乳白乳白的,反射着頭頂10來盞大燈,是賽場標準的規整的60×30的長方形,面上看上去一切都還好。
只是……凌燃蹲下身用手量了下冰層的厚度,大約三厘米,也就將將滿足比賽場地的最低標準。正規賽事的冰層是3到5厘米厚。
場地的條件還是太落後了。
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試試這具新身體了。
凌燃脫掉冰鞋上的硬塑料套站上冰,下意識地逆時針蹬冰。
然後就——
摔了個大馬趴。
冰場上其他人鬨笑的聲音,傳進凌燃的耳朵,那個俱樂部的中年人笑得尤其大聲。
凌燃臉頰貼着冰,一時之間居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有多少年沒在冰上摔得這麼狼狽了?
十幾年如一日,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訓練,他在冰上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臉貼冰反而成了一個新奇的體驗。
還真有點新奇,凌燃悶聲笑了下。
他撐着冰站起了身,慢慢滑了幾步,很快就在又一次摔倒時找到了原因。
還是在這具身體上。
花滑運動員大多是從小滑上來的,職業生涯里最大的一個難關就是身體發育,對於女花滑運動員來說尤其如此。
個子一長,身體的重心就會改變,會對一個頂級運動員造成非常大的影響,有不少人就是倒在發育關前,就此遺憾離場,與摯愛的冰雪世界無緣。
凌燃自己倒是熬過了發育關,但他這具身體完全就是新的。
也就是說,他從前練習出來的那些技巧——如何找到身體的重心,如何控制旋轉的軸心,在新的身體面前通通沒了作用。
他需要從零開始。
意識到這一點,凌燃倒吸一口涼氣,但也沒完全泄氣。
不就是重新熟悉這具身體嗎?
他有前世的經驗,還有那麼多的理論實戰的知識,怎麼可能做不到呢?
頂多就是把從前那些辛苦的訓練再撿起來。
不說別的,自己首先要撿起來的,就是力量訓練,凌燃捏了捏胳膊上軟乎乎的肉,對這一點很是嫌棄。
只是他現在都已經站在冰上了,怎麼能馬上就退下去呢?
凌燃有些不甘心。
他撐着冰站起了身,像初學者一樣,分開雙腳與肩同寬,微微向前傾着身子,將膝蓋彎曲下來,讓雙腳平穩的踩在刀刃上,試圖去尋找自己的重心。
可這具身體的先天條件雖然好,但從來沒滑過冰,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他還不能很好的控制,以至於又連摔了幾下。
又一次膝蓋跪倒在冰面上的時候,那個中年人帶着那群俱樂部的小孩兒飛一樣的從他身邊滑行過去,倒像是在嘲笑他一樣。
凌燃目不斜視。纖長的眼睫微微垂落,專註的在找尋新身體的重心。就算是他完全適應不了這個身體,應該也能做一些基礎性,早就融入他骨血里的動作。
霍聞澤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不知道凌燃又在發什麼瘋,想到在國外時聽到的他的那些胡天胡地的舊聞,隱隱有些不耐煩。
正想張口喊人,就見凌燃右腿快速蹬冰,從左腳起跳,整個人一下子躍到了半空中。
霍聞澤不懂花滑,但也能看得出來,凌燃跳的絕對是一個專業級的跳躍動作。
更別提那個俱樂部的中年人了。
他雖然是個不入流的小教練,但是也能認得出來,凌燃這一跳,絕對是個a跳!
因為六種跳躍中只有a跳是向前跳的!而且比普通的跳躍多轉體了半周,也就是180度,很好辨認。
即使凌燃很快就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但他跳的也還是一個a跳。
一上來就是個a跳!
這小子真的懂花滑!
俱樂部的那個中年人覺得自己的臉都燒起來了。
凌燃從冰面上爬了起來。
一點事兒都沒有。
練習跳躍的時候摔上個上千次都不是什麼事兒,專業的運動員早就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摔的時候更不會受傷。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原來隨隨便便就能跳出的3a,換了個新身體,居然連個2a都做不好。
凌燃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樂觀了。
不過想想也還好。
如果是重新學習的話,自己從前的那些微不足道,甚至不影響裁判評分的小瑕疵,也都可以趁小改正了。
在對自己的技術要求上,凌燃簡直是追求完美的處女座。
凌燃找了找重心,再次從左前外刃起跳,在冰面上蹬出一道醒目的白色划痕。
整個人在空中完全舒展開。
唰的一聲!
尖刃切開冰面,揚起大片雪霧。
很好,這次雖然手扶了下冰,但是一個1a他還是能跳得出來的。
凌燃鬆了口氣,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少年口罩外露出的眉眼像水墨畫一樣氤氤氳氳,即使染了一頭殺馬特的紅色。笑起來也是好看的,尤其是他還沒有完全長開,透着股少年人獨有的天真明朗的味道。
1a能跳,那其他的五種跳躍應該很快都能再撿起來。
凌燃對自己充滿信心。
可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嬌嫩。
他才練了這麼會兒,兩腿的肌肉就開始酸疼,因為承受砸落冰面巨大用力的右腳更是疼得厲害。
凌燃沒有穿嚴嚴實實的訓練服,即使帶了簡單的護具,手掌還是在摔倒時被冰碴擦破了皮。
好在他還有很多的時間,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凌燃下了冰。
解鞋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事:得儘快給自己定製幾雙冰刀,還要請個理療師,也不知道自己都15了,還有教練願意收他嗎。
想得太入迷,直到霍聞澤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想起來今兒個是霍老爺子的壽辰,自己該回去祖宅給他過壽了。
“謝謝聞澤哥來接我。”
凌燃客氣的道謝,基本的人情禮往他還是知道的。
霍聞澤眯了眯眼沒說什麼。
回去的一路上凌燃沒有再多說話,霍聞澤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自己這個便宜弟弟,似乎有哪裏不同了。
凌燃回了祖宅,壽宴上人來人往,不少人看在霍家的面子上跟他搭話。
他又不習慣用手機和社交軟件,以至於萬萬沒想到的是,即便今天鐘鳴都不計較了,關於他劃破鐘鳴表演服的話題,還是上了熱搜。
評論區一邊倒都是在罵他——
【心疼銘哥,垃圾凌燃】
【心疼銘哥1,凌燃滾啊!】
【凌燃是真的不長腦子,居然用這種古早手段害人!】
【xswl,他好像打臉文里的惡毒炮灰,無論怎麼蹦躂都不影響我家銘哥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