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界行者
我叫李永偉,我是一個界行者。
在舊時代我這樣的人還有一個特殊的稱呼——驅鬼人。
不只是驅散鬼,還包括驅使鬼。
現在官方統一將鬼怪妖魔稱為“邪祟”,然後對於不同的個體有不同的下屬劃分,說是這樣比較符合分類學的劃分方式。
而“鬼”被劃分到“幽祟”之下。
可與人溝通尚有靈智的“靈鬼”是為“靈祟”。
無法交流全憑本能行事的“遊魂野鬼”是為“妄祟”。
傷人害人的“煞鬼”是為“煞祟”。
至於因咒術念力誕生的“咒鬼”,卻不在“幽祟”之下了,與其他詛咒一起被劃到了“咒邪”之下。
我比較守舊,新一套體系又太過複雜,所以我還是習慣按老一輩的叫法。
把話說回來。
驅鬼是一門手藝活兒,絕不是簡簡單單誰都能練的。
首先要能看見鬼,其次要不怕鬼,最重要的是能夠與鬼心意相通。
驅鬼可不是無償讓鬼替你幹活,作為交換,大部分有道德的驅鬼人會去努力完成這些鬼的遺願。
以前的說法,這是為了幫助它們轉世投胎。
但現在人們對於界層的研究逐漸深入,推測曾經的地府天庭、地獄天堂,不過是古時在影界層的一些超凡者組織,所以現在也逐漸沒這說法了。
人們還發現所謂的鬼其實因為實界層中的牽絆而去不了深層界層的靈魂。
我們驅鬼人戲稱這個為“錨”。
而被“錨定”了的靈魂,在實界層受到各種污染,於是就發癲發狂,成了所謂的“惡鬼”。
這個時候就輪到我們驅鬼人出場了。
鬼替我們辦事,我們替鬼還願,順手把那些沒救了的“惡鬼”剷除。
還願了,錨沒了,靈鬼就去該待的地方待着了,皆大歡喜。
故而有時候,我們驅鬼人也會自稱為“起錨人”。
但我師父總覺得“界層”、“錨”、“場”之類的科學解釋是鬼話連篇,嘖,他還覺得手機這種東西會吸人精氣。
每每回想,能在他偏激古板的教導下,我成長得居然如此健康,還真是不易。
對了,又跑偏了,說回來。
做驅鬼人還要心靈手巧,這也是為什麼我說驅鬼是一門手藝活兒。
鬼肯定是不能借住在身上的,會出大問題。
這中間牽涉到“場”的相互干擾,兩種相斥的“場”放到一起肯定沒啥好果子吃。
自然,得給它們一個暫時的居所。
不然的話,鬼沒有依憑,在自然界中各種“場”的衝擊下,很快就變成遊魂野鬼了。
到時候來個神智全無,反噬驅鬼人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時候心靈手巧的驅鬼人便會製作符合鬼屬性的居所。
可能是一隻瓶子,也可能是一塊印章,不管這個居所長什麼樣,作用都是用來溫養靈鬼的地方。
我們行內人都稱為魂龕。
一個好的魂龕能夠讓鬼擁有觸碰事物的能力,最重要的是還能讓它保證一定的清明。
以前,最好的魂龕便是陰魂幡,一支幡上住上一百隻靈鬼都有可能。
不過那樣的話鬼會因為間歇性的靈智不清互相殘殺。
死了的鬼就徹底魂飛魄散了,剩下的鬼因為做了有傷天和的事兒,也會變得渾渾噩噩,最終變成嗜殺的煞鬼。
只有某些用心險惡之人才會這麼養鬼。
這種做法和養蠱很相似,所以也叫養鬼蠱。
惡人哪兒都有,驅鬼人里自然也會有。
後來因為時代的發展,誰也不會扛着根鬼氣森森的幡四方走動,所以魂龕變得小巧已經成為了趨勢。
聽說最近一些模樣是手機掛件的魂龕很受一些女性驅鬼人的喜愛。
修鍊驅鬼的時間久了,大多會因為陰盛陽衰,男的變得不陰不陽,女的變得煞氣極重,很多驅鬼人都難活過四十歲。
業內流傳因為做的事算是積陰德的。
只要這一輩子沒做什麼壞事,死後投胎肯定能投個好家世。
說不定還能做個鬼判,運氣好成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高風險高收益。
不過這些都是前人傳下來的說法,現在活着的驅鬼人也沒有真正死過,死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特別是隨着“界層”的出現,這種說法信的人更少了。
現在的大家都更相信是因為長時間與“鬼”接觸,導致自己的靈魂異化了,死後靈魂足夠強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所謂的“鬼判”、“鬼仙”什麼的。
不過,更多的人都選擇在還沒有徹底陷進這個行業的時候就洗手不幹了。
我則不然,畢竟這門手藝活兒還是能賺不少錢的。
總有些有錢人神神叨叨的,靠着這些人,我能過得很不錯。
很多同行都能做得小車開開,小酒喝喝,也算是瀟洒自在。
能痛痛快快地活到四十歲,總比做牛做馬生不如死地活到八十歲好。
不過,還是那句話,惡人哪兒都有,總有些敗類在外面壞我們的名聲。
所以有時候,我也會做一些“清理門戶”的活兒。
作為一個驅鬼人,我的天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我現在才二十三,就已經成為了五隻靈鬼的主人。
這五鬼還不是普通的靈鬼,可以組成百年難得一見的五行鬼陣。
這種鬼陣不似五鬼搬山這種簡單的鬼陣。
而是對於鬼的生辰八字、命格,死亡時間都有着極為嚴苛的要求——都得恰好逢金、木、水、火、土。
這就得看靈鬼的“場”。
我的這五隻鬼,不全是我找的。
老金、老木、老水是從我師傅那兒繼承過來的。
兩隻是近百年的老鬼,還有一隻是真正的百年老鬼。
順帶說一句,繼承師傅的鬼物,對於驅鬼人來說在正常不過了。
因為短命,往往死的時候手頭總會有還未能完成心愿的靈鬼。
這個時候便會留給徒弟或者同行,替自己完成。
師傅他老人家死得早,三十四歲就撒手人寰了,那時候我才十七八歲。
我還記得,在那個小院子裏他像往常一樣。
炒了一小盤花生,拌了一碗蜜番茄,嘬着小酒躺在藤椅上樂樂呵呵地聽着評書,聽着聽着就睡了。
哪個能想到這一次他老人家眼睛一閉,就再沒睜開過。
再後來的這四年裏,我給三隻老鬼換了一次魂龕,現在的魂龕是一串木頭珠子穿的手鏈。
然後又找到了現在老火和老土。
老土對於我叫他老土不太高興,不過他也想不起自己原來的名字。
我看他模樣是個小孩,就叫他改口叫他小土了。
一周前,我來到了九龍市。
那個九龍尋寶大會對我來說很重要,在那份流落出來的名單上有一件寶物叫養靈匣,這件寶物我勢在必得。
據說這隻養靈匣出於以前一位極有名望的驅鬼人之手。
不僅是一個絕佳的魂龕,還可以讓鬼物在其中慢慢回想起自己生前的點滴。
這樣的功能足以讓眾多驅鬼人擠破頭都要去搶。
可以說是外行人不懂,內行人瘋狂。
話說回來,其實靈鬼的遺願大多數都不完整,甚至不明了。
還有些靈鬼以為是自己遺願的想法,結果並不是。
雖然有驅鬼人的魂龕居住,但是靈鬼還是在以很慢的速度逸魂散魄。
停留時間越長的靈鬼,忘記得越多。
如果能夠想起生前的點滴,那麼對於完成它的心愿絕對有極大的幫助。
我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同行和其他圈內人到了。
我認識的都走動了一下,不認識的都試探了一下。
還打聽到一個叫林天宇的棘手人物,據說他找了一些能人異士一起參加這次的尋寶大會。
實在放心不下的我還是決定去試探一下這些人。
卻沒想到,正是因為這個決定,我碰到了此生最詭異的事情。
昨晚,先是我派出去試探的老水突然失控。
現了原形,還差點鬧出人命。
她本來是個挺愛惜形象的妹子……
應該是奶奶……
問題不大……
我本想親自收回老水,但只要靠近到一定的距離,我魂龕里的其他靈鬼就躁動不安,甚至出現了類似於老水的情況。
弄得我也不敢靠太近,只能眼睜睜看着老水失控狂暴。
再有,就是那個有陰陽眼的傢伙。
我特意觀察過他,沒什麼厲害的。
結果一個眼對眼直接把老水燒成了重傷。
鬼魂的重傷很難養的,得在屬性相合的地方長時間修養。
說白了,還是“場”的事兒。
也幸虧九龍市多水,找個水相之地應該不難。
即便如此,老水的傷勢不養個一年半載的好不了。
少了老水這極為方便的助力,想要拿到那養靈匣的難度又上了層台階。
最後,便是我最想不通的事情了。
我後腦勺被人敲了一悶棍。
依稀間,看見敲我的那人是個小孩兒。
本來我親眼看着他在路邊,下一刻就不見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敲暈了。
現在我不得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擠着。
沒辦法,醒來就在這裏了。
我想我應該在一個桶里。
桶里很潮濕,而且桶還總搖搖晃晃的。
我猜,我應該在水裏。
真是晦氣。
藉著老木給我換氣,我倒不至於憋死,但是沒有老水,我想出去有些難。
桶開始劇烈搖晃了,好像在上升。
我得趕緊讓老木回到魂龕,靜靜等待。
隨着一聲脆響,桶蓋被打開了,瞬間照射進來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有一個人把我拉了出來。
我因為蜷縮的時間太長,腿腳都是麻的,站也站不穩。
那人也不扶我一把,就直接把我丟在地上。
修過一些旁門雜術的我一運氣,很快適應了現在的亮度。
我最先看見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白衫的年輕人。
在他身旁還有一人,是個戴着小圓墨鏡短衣短褲一身水漬的青年,正癱坐在我不遠處,大口喘氣。
怪不得沒有扶我。
說實話,我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隱隱有些戒備。
這個時候,那位白衣青年笑得如陽光般和煦,他向我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初次見面,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