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它
寒風瑟瑟，只穿了短袖中褲的許策有些可憐。
按道理說，即使今天下午降雨一場，南方城市的夏夜不可能會這麼冷。
可這偏偏就發生了。
許策本來只是準備走幾圈換換腦子，換好了就上去繼續自己的寫作大業。
可現在只不過走了半圈就有些凍得受不了。
這個他租房子的小區算是個老小區，跟洛霞苑一樣屬於安置房。
樓層建得是很高，但環境就很一般了。
連為數不多的幾個小賣部也都是一層民居改建的。
慘白的燈光，透過小賣部印有紅色紙貼的玻璃窗投射了出來，除此之外的地方便是昏昏黑暗。
雖然說隔幾步就會有一盞路燈，但事實上除了主幹道上的幾盞還在發揮作用之外，其餘的大多都處於毫無作用的狀態。
由於小區的物業費極低，也沒有人向物業提及這些問題，自然也根本就沒有人會去維修。
時間不算晚，但這片偌大的小區竟沒有一個人在外頭遛彎散步。
其實一般來說，往常這時間段許策在樓上都能聽到樓底下小孩兒跑跑跳跳的嬉鬧聲。
現在這種安靜，倒不如說是有些詭異。
許策只得一個人走在黑暗潮濕的瀝青路面上。
一邊是雜草叢生的景觀帶，另一邊是密集排列的居民樓。
恍惚間，在那看不清的草叢中，在一個個敞開的漆黑樓道中，彷彿都站了什麼正在窺探。
許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但還是禁不住胡思亂想。
踏入了能人異士的行列卻也不代表許策就不會怕這些東西，畢竟他也才“入行”沒幾天。
兩分鐘后。
許策發現自己的關注點錯了。
因為這是自己第三次經過那個小賣部了。
那扇印着七叔雜貨店的玻璃門敞開着，映出來的燈光是黃色的。
門口堆放着幾個紙盒，裏面散發著刺激性很強的臭味。
“鬼打牆？”
許策心頭一顫，刷得一下冷汗都流了下來。
他硬着頭皮走向了雜貨店，那扇門裏的光線越來越亮。
“有人嗎？”
無人應答。
一排排的貨架上放得滿滿當當，似乎要從整個不大的房間溢出。
門口擺放着一張老舊的木桌，零錢盒就隨意地放在上面。
而這張桌子之後空無一人。
“喂！有人嗎！”
許策又壯着膽子喊了一聲，依然無人應答。
他吞了口口水，回頭看了眼店外。
亮光的照射下，現在的店外分外黑，這讓他也不敢退出去回到那片黑暗中。
在許策極為豐富的想像下，哪怕是一片極為正常的黑暗也會暗藏殺機。
正當許策神經緊繃地站在門口猶豫時，貨架最裏面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響。
當下把許策嚇得一哆嗦，大喊了一聲跑出了雜貨店。
片刻之後，一個脖子上掛着個頭戴式耳機的中年肥胖大叔從貨架後走了出來。
他一臉疑惑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隨手數了數桌上零錢盒裏的錢，裏面分文沒少疑惑之情更甚。
大叔往門外望去，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正在踉蹌飛奔的身影。
……
許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腳步也慢了下來。
自己熟悉的那棟居民樓就在眼前。
或許先前只是單純迷路，畢竟許策很少在自己小區里走動。
他唯一熟悉的路線也就是從小區門口到自己租的那棟樓。
而他發足狂奔讓他快速在這個本就不算大的小區里找回了自己的方向。
這個被反覆貼了各種小廣告的鐵門就這麼向著自己打開着。
現在裏面雖然黑洞洞的，但是熟悉感給了許策一種莫名的心安。
正想着，許策快步走進了樓道。
白色的聲控燈旋即亮了起來。
然而，引入眼帘的事物讓許策僵住了：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四肢匍匐在地面的活物。
手腳扭曲地支撐着它的身子，一顆沾着幾縷濕漉漉頭髮的頭顱偏倒一邊。
嘴咧着，一條青黑色的舌頭長得耷拉到了地面。
而在燈亮的一瞬，那顆頭顱猛然看向了許策。
一雙暴出眼眶的漆黑眼球惡狠狠地盯着許策。
太突然了！都沒有一點點的防備！
“這是，邪祟？”
眼前的這個活物看上去勉強還能辨認出它曾是人。
許策雖然慌，但不亂，直接就摘下了小圓墨鏡……
邪祟微微偏頭，疑惑面前之人的反應。
那雙本應該自動觸發的眼睛，因為已經吃飽了，此刻沒有一絲動靜。
一瞬間，許策從背脊一直到後腦都是麻的。
畢竟上一次，他只看見了隆起的地面，再往後的事都是沒知覺的。
聲控燈時間到了，樓道又恢復了黑暗。
許策依然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
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這種遠古的凍結本能並沒有起到任何的保護作用。
這好巧不巧的本能下，許策開始感覺呼吸困難。
在那片黑暗之中邪祟正看着他。
“嗒嗒嗒嗒……”
一連串莫名的聲響從黑暗中傳了出來。
模糊間，它正在緩慢地移動出來。
而許策卻只能看着它慢慢靠近，除了緊閉自己的雙眼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嗒嗒聲越來越近，彷彿有一把小鎚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許策的頭顱，震得他渾身發寒。
“爬出來了？”
一條柔軟陰濕的東西掃過了許策的腳踝。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瞬間右邊小腿上一陣灼燒似的疼痛，直接讓他跪倒在地。
許策強硬地梗着脖子，下一刻自己左肩也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那條柔軟腫脹潮濕的東西直接蓋上了許策的臉。
一股腥臭在許策的鼻腔里橫衝直撞。
先前見過了那邪祟的模樣，自然知道這是它那條舌頭。
這條舌頭笨拙地在許策臉上滑動，似乎在尋找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許策身上的疼痛感也減輕了一些。
“沒事了？”
原本許策以為自己已經有些適應那股味道了。
沒想到那條舌頭離開之後，這股味道混着新鮮空氣一陣陣地反覆摧殘着許策的嗅覺神經。
“應該是走了吧。”
許策眯起了眼，大概是由於唾液留在睫毛上的緣故，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為此，他不得不再睜大一些，然後就後悔了。
那雙漆黑的眼睛和自己離得非常近。
近到許策可以看見這雙眼睛並非真的是黑色的，而是極度充血之後的模樣。
許策下意識想喊些什麼，可靈鬼猛地將他撲倒在地。
緊接着那條舌頭就兇橫粗暴地擠進了許策的口腔，一瞬間就深入到了咽喉以下。
此刻，許策只覺得有什麼正在自己的胃裏攪動着。
強烈的噁心感讓他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了些許嘔吐物。
還有些因為道路不通，便從他的鼻子裏流了出來。
“又來？”
伴隨着頭腦恍若炸裂的感覺，許策終於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不過此刻掙扎已經晚了。
許策揮舞四肢很快就被它壓住，除了讓手裏的眼鏡飛了出去之外，根本毫無作用。
意識渙散間，許策望向邪祟的雙眼失神，瞳孔都微微開始擴散。
然而詭異的是，瞳孔的擴散並沒有停止。
直至整個眼瞳變成了漆黑一片。
直至在無盡的黑暗中，浮現兩輪血紅色的漩渦，幽幽地旋轉着。
邪祟見此突然異常驚慌，迅速抽出舌頭想要離開。
而許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被人澆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
“娘個宗桑，想走？”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他也沒想太多，伸手一把扯住後退的邪祟，強迫它與自己對視，咬着后槽牙低吼道：
“你不是喜歡瞪嗎？”
原先具有壓倒性優勢的一方瞬間變成了一面倒的一方。
邪祟口裏嗒嗒嗒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卻掙脫不開許策的束縛。
它暴起的眼球因為完全喪失了閉眼的能力，只能被迫與許策對視。
只一小會兒，邪祟的雙眼就開始冒煙。
它拚命地拍打着許策的身體，卻好似一個孩童般綿軟無力。
許策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刻自己臉上露出的獰笑可能比這邪祟更讓人恐懼。
這一瞬間他只是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被力量包圍且令人畏懼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兒，邪祟的動作越來越輕，直至徹底癱軟不動了。
空氣里瀰漫開陣陣燒焦皮革的味道。
許策這才準備將伏在自己身上的邪祟推開。
但只推開了一點，身上的力量瞬間就如同被抽空一般。
“什麼情況？”
許策還沒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失去了知覺。
不遠處，一個男孩拎着根木棒從陰影中向著這邊走了出來。
他腳下倒着一個看起來憨憨的青年，生死不知。
男孩拿出手機，給一個備註叫“林老鬼”的打了個電話，一接通，便說：
“我沒出手，他自己解決了。”
說話間，那個趴伏在許策身上的邪祟無意識地抽動了幾下。
扭曲間化為一道煙氣直奔着倒地的青年而去，最終消失在了青年身上。
男孩掛了電話，皺着眉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沒死？”
轉而又看了眼腳邊的青年，似是不解氣，又踢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