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孤女幾番多風雨
到了夜間，楊雙雙先把小妹哄睡，想好了說辭，才關好門窗，壓低了聲音把字條上的話編排成是秦福蓮不小心說漏嘴的，至於秦福蓮是怎麼知道的，大可推到舅舅舅媽身上。
果然秦氏聽得半信半疑，嘴上還帶着幾分僥倖：“還是找人打聽打聽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
雙雙道：“母親，這裏到大同那麼遠，咱們怎麼去打聽。”
秦氏只一味不信，這也在雙雙的意料之內。秦氏此人向來如此，她只願意信她想信的。
楊雙雙自然還有后招，她早就收買了兩個園子裏粗使的婆子，用的還是前些日子秦舅母想要籠絡秦氏母女幾個，給她和燕燕的銀豆子。
那兩個粗使婆子哪裏知道內院兒的事兒，楊雙雙便哄着她們說是聽到一件趣事兒，說是有個張老爺，素來愛沾花惹草，家裏卻有個河東獅，河東獅又是如何厲害手段，說到這兒便裝作無知模樣，詢問這厲害手段是什麼意思。
兩個婆子收了她的銀豆子，只以為楊家姐兒悶了，便拿着這豪門大婦小婦的趣事兒，說給她聽着頑兒。
那廂楊燕燕在姐姐的指使下，拉着娘親說要去梅林，“偶然”經過這處院落外頭，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牆角。
秦氏聽見兩個粗使婆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什麼張老爺，什麼河東獅，什麼整治小妾，想起昨日閨女兒說的話，哪裏還有去梅林的心思，忙匆匆忙忙回了上院兒關起門來，心裏七上八下起來。
楊雙雙聽見秦氏腳步漸遠，忙和兩個婆子止了話頭，急匆匆回了院子。
秦氏心亂如麻，見到自家大姐兒。如見了救星，忙趕了燕燕出去玩兒，扯着楊雙雙哭道：“你昨個兒說福蓮瞎嚷嚷，我還不當真，今兒去了外頭院子，下人婆子竟然都在亂嚼舌根，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這事兒我看是真的。”
這就叫三人成虎，光是她說，秦氏自然不信，連外頭的下人都在傳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這就是秦氏邏輯了，她也不想想，若是秦大舅有意挖坑給她，怎會傳得人盡皆知，更何況是兩個外院的粗使婆子。
不過秦氏的反應正中楊雙雙下懷，她添油加火道：“這前後一結合，十成十是真的了。”
秦氏是個沒腦子的，聽她說的言之鑿鑿，又想了想秦舅母前後變化的嘴臉，不由更信了幾分，頓時啼哭起來：“這可怎麼辦呀，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哥哥嫂嫂都說嫁過去是正妻，原來都是框我。”
楊雙雙這些時日見得多了，也知道自家娘親的軟糯性子，連忙勸阻：“娘，小聲些，咱們現在住在人家地盤上，不可妄動。”
秦氏看着女兒，才不到十歲的孩子，卻目光沉靜，不慌不忙。她似乎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家大姐兒的不同尋常，倒也不覺驚疑，只覺得彷彿找到主心骨一樣，急急詢問：“那如今該如何是好？”
楊雙雙定了定神道：“娘，你先跟舅舅回了這事兒，咱們再從長計議。”
第二日秦氏果然找了秦大舅秦舅母，說自己不嫁了，秦大舅聞言氣個倒仰，原來那富商許了他五百兩銀子，現下白花花的銀子沒了，秦舅母忙勸道：“姑奶奶，你這是怎麼了，我們前兒不是說得好好的。”
秦氏得了自家閨女的囑咐，左問右問都說不嫁了。
待回了秦大舅，楊雙雙又跟秦氏道：“當下之急是要搬出去，在這裏，舅舅有什麼動作，或是飯菜里下藥，或是直接裝麻袋，都太容易了，咱們只要搬出去，他還能當街搶人不成。”
秦氏聽到又是下藥又是麻袋的，不由打了個寒顫，她想了想道：“我明日就去找。”又道：“我現下也不便出門，還是要找人要幫忙才好。”
原來秦氏說的找人幫忙，找的人竟然是她未來的婆婆，那位張太太。
楊雙雙見過這位未來婆婆幾次，她是個厲害的，笑裏藏刀，只怕不好相與。
秦氏卻覺得是個好法子，喜滋滋道：“老太太院裏的胡興家的，以前是我屋裏的丫鬟，她是信得過的，我去找她給張太太送個信，讓她來看我。”
楊雙雙雖然心中存疑，只是如今除了張家，也沒有旁人可幫忙了，也只能隨秦氏去了。
母女二人籌謀一番，各自歇去。
第二日秦氏抽了個空叫了胡興家的，許了二兩銀子，胡興家的滿口應了。
楊雙雙本還擔憂張太太高高掛起，不管這樁兒閑事兒，誰知過了不到兩日，有僕婦來報，說是有人來找秦氏，正是張太太。
張太太和前兩回不同，這會兒也正經打扮起來，穿得周正喜慶，頭上、手上都帶着赤金的首飾，一看就是殷實之家的主母。故而秦舅母也不敢怠慢，親自帶了張太太一起進來。
三人坐了半盞茶功夫，秦舅母見秦氏和張太太只一味寒暄，也甚覺無趣，先退了場。等她走了，秦氏才說起正題，倒也沒說那富商的事情，只說總是住在舅家到底不方便，讓張太太幫着留意房子。
張太太是個人精兒，聽秦氏如此說，一下猜出她和娘家處得不好，心下暗喜。自打楊主簿去世后，張太太對自家長子的這門親事就百般不順意，前後見了幾次楊家遺孀秦氏之後，更是覺得對方是個守不住的，退親的想法湧上心頭揮之不去。這次秦氏託人找她，她本不想搭理，奈何當家的，非要講究什麼情分，讓她看看楊家孤兒寡母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她托推不開，也想看看秦氏到底什麼處境，便收拾了一番，到了秦家。
現如今她看到秦氏夫家遠在江南，娘家又失了勢，一副甚好拿捏的模樣，便順了意，滿口答應下來。
張太太又和秦氏閑扯幾句，說得秦氏心裏熨熨貼貼，走得時候還說等她好消息。過了幾日，張太太尋了個借口帶着母女三個出了門，一行人到了外城的柳葉巷。
張太太尋的房子和她們之前住的那間差不多，院子倒是大一點，價錢也便宜一些，秦氏看了很滿意，當下就和屋主簽了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