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世情無常皆浮塵
張太太樂見其成，心裏算好了一筆賬，這秦氏搬出來，沒有娘家可以依仗，到時候鬧起來，也好收場。
秦氏回去后，特意跟秦老娘道了別，在雙雙再三勸導下，倒沒說秦大舅的不是，只說到底是外嫁女，常住家中，外人看着不好。秦老娘也沒挽留，只吩咐有空了，帶雙雙燕燕來瞧她。
秦氏當日就要搬出來，母女三個東西也不多，正收拾着東西，秦舅母得了風聲，急忙忙趕過來。
一疊聲兒的勸阻，“這是怎麼說的，姑奶奶且好好在家裏住着，怎麼想着搬出去了？是不是嫂嫂哪裏做得不對？”
秦氏知道她面甜心苦，哪裏還有功夫跟她磨嘰，諷刺道：“怎麼？你家是屬貔貅的，只許進不許出？”
秦舅媽心下惱怒，到底記得正事兒，忙又展顏道：“姑奶奶說的哪裏話？只是搬家也不必這般着急，慢慢搬來就是。”
秦舅媽一邊兒說，一邊還喚了幾個壯實的僕婦過來攔人，秦氏見她的架勢，看向楊雙雙，兩人臉色都不好，均想起當日私下說過的，什麼下藥裝麻袋，一時都不可置信。
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秦老娘身邊的李嬤嬤來傳老太太話，說秦氏是外嫁女，長住家裏不合規矩，又叫了秦舅媽過去立規矩。
秦老娘雖然久不管家，到底是長輩，一個孝字壓死人，秦舅母再有不甘，也只得放行。
李嬤嬤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還笑眯眯得叫了雙雙到一旁兒，拿了個精緻的荷包給她，交代道：“老太太這些時日冷眼瞧着，表小姐是個有成算的，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只管來找我李嬤嬤。”
楊雙雙不知她話中何意，等人走了，打開那個荷包一看，唉喲了一聲，裏頭除了秦老娘給她的一個銀錠的私房，竟然還有她送給那兩個粗使婆子的銀豆子，再一回想李嬤嬤的話，心裏頓時明了，這些時日的家裏事兒，竟沒有一件瞞過老太太的，不管是秦大舅的包藏禍心，抑或是她暗中做的手腳，老太太都看得門清兒，不虧是在宅子裏經營了大半生的。
只是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不容易，手心手背都是肉，撕破窗戶紙，她臉上也不好看，這才暗中相助。
這並不妨礙雙雙在心中感激秦老娘，她想起那日神秘的字條，難道是……
還未等她想出什麼結果，秦氏已經過來催了，雙雙忙收拾好東西，依舊是兩輛馬車，秦氏帶着兩個女兒拜別老娘，搬出了秦家大宅。
柳葉巷和先前她們住的斗柄巷不同，這裏已經算是外城，住在這裏的，三教九流的人皆有。有上京趕考的學子，有外地過來要做各色營生的，是以母女三個搬來，並沒有引起什麼大的動靜。
憑的院子裏頭各色半新不舊的家什都有，她母女三個的東西也不多，秦氏在巷口找了兩個麻利的婦人，許了二十文錢，不過半天功夫，就把里裡外外收拾得妥妥噹噹。
秦氏看其中一個婦人許嫂老實本分，就請了她當幫廚，一日來做兩個時辰。
許嫂看家裏只有母女三個，活計不多，欣然應下了。
秦氏請許嫂拿了銀子去買了些鍋碗瓢盆，等許嫂晚上端出幾盤可口小菜的時候，楊雙雙才覺得有些安頓下來的意思了。
安頓之後，秦氏鬆快了幾日，方又找了大閨女說體己話，實在是她身邊並無親近可靠之人，這些時日的相處，見楊雙雙是個有主意的，便把她當作一個可以說心事兒的大人了。
對於這個潛移默化的變化，楊雙雙倒很是樂意，畢竟以後母女三個相依為命，怎麼過活，也不能單聽秦氏這個麵糰兒似的人，還是應該商量起來，畢竟她好容易活了第二次，自然是希望能活得好好的。
母女兩個打算了一番，倒是覺得靠着手上的銀錢還有鋪子的受益，生計是不成問題，就是楊主簿的靈柩還在城外的黃泉寺里，扶靈回揚州是個難事兒，尤其剛剛經過秦大舅這一茬子事，秦氏像是驚弓之鳥，楊氏族人不知是個什麼品行，若是有些什麼，她母女三個孤兒寡母實在難以自保。
然而還沒等母女二人商量出什麼章程，又生出別的事端。
某日晌午幫廚許嫂子剛來宅子，就聽見有人敲門。
徐嫂自去開門，見來人說要找秦氏，以為是秦氏親友，請了進來，秦氏和雙雙出來一看，頓時臉色一白，來人竟然是那張富商。
這會兒他倒是彬彬有禮，對秦氏道：“秦娘子不要怪我唐突，鄙人實在是誠心求娶，娘子怎麼又反了口？”他緩了緩道：“請娘子看在鄙人實在是真心的份上，答應鄙人的要求，我已經找了媒人，午後就來，娘子細細思量。”說罷行了禮就轉身走了，倒把一院子人弄得面面相覷。
許嫂唉喲一聲，低聲嘟囔，“可羞死人了。”快步走進廚房。
楊雙雙見怪不怪，畢竟現代各種求愛求婚的場面，那可是花樣百出，但如今到底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尤其秦氏這種還在孝期的，閑話要是傳出去，她這寡婦的名聲要還是不要。
秦氏年輕時吃了名聲的苦頭，吃一塹長一智，雖是愛俏，行動上卻小心。在秦家的時候，有秦大舅在前頭擋着，閑話左右傳不出去，而且嫁過去大同，誰又知道她是在孝期。
可現下卻不同，別說有許嫂這個外人在，這一進的院落，大門一開，外頭來往的人不都瞧見了。這可臊得秦氏不知該怎麼辦可好，又知道了張富商跟秦大舅的勾當，這會兒恨他恨的牙痒痒，只急得面色發紅，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楊雙雙正要和她商量出個章程，可她這位娘親倒好，直接進了房門，任雙雙如何敲門，也不出門了。她不由急得團團轉，按那張富商的意思，顯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會兒子不出來想想辦法，躲能躲到哪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