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薛丞相府。
薛府的人忙前忙后亂做一團,熱鬧非凡。不知楊氏抽什麼風,非要傳家宴。這楊氏,貧農賤女出生,早年和薛貴有一段露水姻緣,本私定終身,無奈先帝賜婚薛貴與長陽公主李氏,才納成了妾室。如今懷了身孕,更是不得了,薛老爺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
本來薛杏嬋不想和父親共進晚膳,更不想和他小妾楊氏相見,但是母親李氏派嬤嬤來傳話道:“自楊氏懷胎以來,郡主便不待見她,連句賀喜都沒有的,您這長姐成何體統。楊氏一直閉門養胎也就罷了,如今既主動願意見見眾人,你也該循禮大度,哄得你父親高興些,選秀一事你父親也好再出些心力。”
薛杏嬋轉念一想母親說得極是,也就帶上翠雲赴宴了。
菜都上齊了,卻遲遲不見楊氏的身影,父親也沒開膳的意思,眾人都坐着乾等。薛杏嬋一個一個哈欠接連打了半柱香。
“哎呦喂,台階,夫人,小心些。”楊氏人還沒到,婢女尖細的聲音倒是從門口傳了進來。
“不礙事。”楊氏嬌弱地道,邁着小步從外走來,“老爺,姐姐,恕妾身怠慢之罪……妾身本早早就出了門,可是這肚子裏的逆子非要給妾身找不痛快,這才……”
說著就要挺着凸起的大肚子跪下,李氏哪能讓她真的行禮,起身道:“作這些虛禮做什麼,妹妹身子方真真重要。”
楊氏內疚地笑笑,也就不做了。眼見楊氏又要坐在薛懿旁,李氏把人拉到薛貴旁的位置,乃上座右一,道:“你如今是府上貴人,坐這兒罷,不然老爺該數落我怠慢了。”
楊氏柔弱至極:“姐姐說什麼呢,老爺自是更疼愛你,怎會數落你,太折煞妹妹了。”說罷倒是直接坐下了,也沒有如她話里一般的謙遜。
薛貴拿起筷子,夾了塊上好的玉珍丸子放在楊氏碗裏:“你一向喜歡吃這些,特意請桃渚城有名的師傅做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楊氏又驚又喜,害羞極了:“老爺有心了,自然是合胃口的。”
李氏則神色黯淡,她平時修行,一向吃素,如今卻是舉着筷子下不了手,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
薛杏嬋見此,生氣地道:“這滿桌的大魚肉,爹也不問問我娘合不合胃口。”
楊氏和老爺的感情如那鴛鴦,府里上下皆知,郡主卻愛替夫人出頭,只會惹得老爺不痛快,奴僕們一時有些慌張,果然老爺的臉黑了下去。
翠雲低頭對薛杏嬋道:“郡主不可……”
薛懿則是直接對丫鬟道:“你們不知我娘的口味嗎,再上幾個素菜。”
“行了……”李氏揀了塊豆腐,白嫩至極,“你們兩個,這又不是沒有……這豆腐才磨的,可是新鮮着呢——”
薛老爺也順水推舟,給李氏夾了幾塊豆腐道:“你喜歡就多吃點吧,下次再叫他們多準備些。”
李氏笑着收下了,對着薛杏嬋說:“嬋兒,你也大了該懂事些了——你為長姐,是不是該給姨娘道喜了?”
薛杏嬋這才不情願地對着楊氏道:“姨娘,你懷孕辛苦了,這是侄女小小心意,願您生個如意孩兒才是。”
楊氏盯着薛杏嬋手上的如意鎖,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想起半年前進門,朝自己報喜的男子。
“夫人,我乃一道人,見府上紫薇仙氣繚繞,才冒昧進府,如今見您方知,您肚子裏,可有喜了?”
楊氏欣喜若狂:“是是是,道長真真神機妙算,您方才說,可是有修仙的靈根?”
那道人道:“正是,可依我看,這孩兒或有些許殘缺,哎,可憐啊。”
楊氏白了臉,哭道:“道長,求您救救我的孩兒。”
那道人背地裏得逞地冷笑,面上卻愁眉不展:“罷了,也是緣分為至,我便幫你一回。”
楊氏摸着肚子,心裏瞧不起李氏那房的東西,不情不願的讓侍女收下,轉念又起壞心思,她嬌弱的道:“承郡主好意,姨娘我就收下了——老爺,你看着如意鎖多好看,郡主真是有心,聽聞郡主快要入宮,那真是陛下的福分啊。”
薛老爺也難得對薛杏嬋一展笑顏:“若你今後都如此識大體,進了宮何愁失了陛下寵愛呢。”
薛杏嬋狠狠捏着筷子,氣極拍桌而起:“爹,你說來說去,還是要我進宮?”
薛貴冷哼一聲:“我這是為你好,皇宮是何等尊貴之地……”
“你不是為我好,你只是在意自己頭上那頂烏紗帽!”
“放肆!”薛老爺發怒了,大吼道,“你成何體統。”
薛杏嬋紅了眼眶:“我沒有你這樣的爹!”
“別生氣——爹,您也消消氣,娘……”薛懿看着薛杏嬋摔門而去的背影,無奈道,“我去看看姐,別擔心,嬋兒就這三天脾氣……”
“逆子!”薛老爺甩袖而去。
楊氏偷笑兩聲,又擔憂地喊道:“姐姐,都是妹妹不好,你彆氣壞了身子才是……”
而李氏也是氣急:“你——我們走。”
薛杏嬋一路狂奔出門,薛懿在後大喊:“你慢點……”
總算在大門口拉住了薛杏嬋,薛杏懿道:“你去哪?”
薛杏嬋惡狠狠地甩開薛懿的手:“哼,不是要嫁嗎?讓他們抬個屍體入宮!”
“你說的是什麼氣話!這要讓母親聽見了,她得多傷心費神!”
“那你告訴我該……嗯?”
正說著,薛杏嬋的視線似乎被什麼吸引:“你看楊氏身後是什麼?”
楊氏從另外一個走廊回房,絲毫沒有發覺大門處的動靜。薛懿往楊氏身後一瞅:“兩個丫鬟一個嬤嬤……”
薛杏嬋身軀一震:“你看不到?她身後還有一個黑影……”
“你說什麼?沒有啊。”
薛杏嬋深吸了口氣。怎麼會有邪靈纏上楊氏?而且她現在不僅能聽見,還能看到了!混沌珠難道升級了?
若耶說,他在混沌珠上下了一道秘法,使它不被尋常邪祟發現,莫非那秘法這麼快就失效了?
一大推的問題朝薛杏嬋涌去,她頭痛極了,一把推開薛懿:“我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