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薛懿猶豫着,道:“子境知曉了,只是府上家父當家做主,偏聽一人,我也有心無力。願成年後考取功名,像柳大人一般,為天下而立。”
柳羅衣眉頭微皺:“時間可不等人——”
“柳大人可願幫我們?”
柳羅衣微微一笑:“自然。可是子境.....”
“躲不過嗎?”
“你如此聰慧,心裏該明白。”
大佛寺。
道同聽完薛杏嬋的講訴,也大概知道七七八八了。
道同平淡的道:“若耶這個人,老衲也不知曉其來歷,聽法號該是偏遠之地修行而來,不入大佛寺,老衲無權知曉。”
薛杏嬋登時臉通紅一片,道:“舅舅,我又沒問這個人……”
“我見你言辭對其多番打探,多加讚賞,才……算老衲多事了罷。”道同還是坐在蒲團上打坐,語氣平緩如常,“如今魑魅魍魎纏上了你,必於你脫不了干係……你可有做傷風敗俗之事?”
薛杏嬋不好意思的撓頭:“舅舅,你別開我玩笑,我雖是跟怡春樓的姑娘走得近些……”
道同額頭青筋一跳,生怕她繼續說下去,於是厲聲道:“可有偷盜搶奪?”
薛杏嬋手撐起半邊臉,細細回憶起來。
“這珠子……”薛杏嬋登時明白過來,掏出香囊里的珠子,“前些日子陛下宴請,司天監新拿回來的珠子呈貢陛下,第二日不知怎麼就在我口袋裏了……”
“……”
道同接過薛杏嬋的珠子細細觀摩起來:“有這等奇事?”
“嗯。”
只見珠子通體流彩,光滑圓潤,隱隱可見繁雜青黃紋路,煞是詭異好看。體型不過道同一拇指大小,在手心拿捏着尋常無比。
“正是此物。”道同面容總算有絲動容,他緩緩的道:“此物靈氣旺盛,是陰邪之物大補丹藥……”
“什麼靈氣?”
道同道:“是修仙之人修鍊所用,我們天威大陸,其實非常渺小,沒有靈氣可供修鍊,但據我所知,在我們和深淵大陸交界的地方,有一片海域,靈氣濃郁,仙人都在那裏的仙山上,可御劍飛行,長生不老。”
薛杏嬋驚嘆道:“竟有這樣的世外桃源。我要去。”
“他們每個十年招收弟子,非有天賦者不可入。你剛出生他們就來看了一次,你,無緣。”
“……”
“你留着吧。”
“如此寶物,必然獻給舅舅,護國寺的住持,才方能鎮住。”這燙手山芋怎能要得。
“你機緣巧合之下得此物,想你或有與其有緣。”道同放下寶物,神色一往平淡,多一個眼神都沒給這珠子,“你拿上它走吧,去找司天監,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舅舅……”薛杏嬋跪地哭訴道,“您……是我親舅舅嗎……”
道同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阿彌陀佛,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明鏡本清凈,何處染塵埃!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舅舅!”見道同又要念經,薛杏嬋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孩,把東西給我……”
“姑娘,救救我……”
“我的,我的!”
“……”
薛杏嬋回府途中,周圍凄厲的聲音瘋狂向她涌去,薛杏嬋捂着耳朵,魔音不減分毫,實在讓人無法忍受。
“停下!”馬車一停,薛杏嬋就狂奔而去,在西巷蓮花池站定。
她攤開掌心,手裏的玄珠怎麼看都是一顆普通的珠子,毫無動靜。
“你這倒霉珠子!”
薛杏嬋用力的把珠子擲了出去。
正好落在蓮花池上,只是大冬天的,池子已成冰原一片。
“混沌靈!”
“啊啊啊啊”
“我的,別搶。”
薛杏嬋累得癱下,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都漸漸遠去,她扯出個無力的笑來。
冰原相繼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起初只是玄珠周圍的一片冰碎掉,隨後,一整個池子轟然倒塌,“砰……”的一聲巨響,冰碎了,不過片刻,一池春水蕩漾其中。
薛杏嬋雙眼放大,走到水池邊,一群魚兒轟散而去:“這珠子這麼厲害?”
“原來是混沌珠。”
薛杏嬋嚇得回頭,一個挺拔熟悉的人竟從西巷口出來——若耶!
“若耶法師……您怎麼在這裏……”
若耶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這顆珠子……”
“我知道,靈氣……你想要就拿去,只是,會有很多鬼魂跟着你,你自己當心。”
若耶“噗通”一聲跳進了水裏,半響不見人影。
“若耶?”反應慢半拍的薛杏嬋大驚失色,在岸邊大吼道,“你,你,你可安好……安好就吱一聲啊……你看你,你要就早點出來,我就給你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何苦大冬天下水呢!”
薛杏嬋忽然想起自己身邊的小廝……不行,他們都不會水性。
薛杏嬋:“要不然我下水?可我也不會水啊。”
正思索間,若耶從水中一躍而起,渾身濕透的站在薛杏嬋面前。
“滴答滴答……”每走一步,水珠就從若耶身上落下些許,乾燥的枯地霎時濕潤一片。
若耶靠近薛杏嬋,攤開掌心,混沌珠閃爍着弱弱的光芒:“物歸原主。”
薛杏嬋驚訝地抬頭:“它還會發光啊……”
只見若耶睫毛纖長,水從睫毛一滴一滴的滑落,白皙的鼻翼、朱紅的唇泛着水珠的光彩,再順着清水劃過玄燭精瘦濕潤的鎖骨……
薛杏嬋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時凝噎,生怕驚擾了這個“仙人”。
而若耶毫無察覺,又靠得近了些道:“施主,隨意丟棄混沌珠,你可知有多少池中靈物會受此殃及。”
若耶靠得極近,薛杏嬋臉紅了一大片,匆忙拿過混沌珠,移開臉道:“我拿就是了。”
“以後也不能隨意扔掉。”
清冽的男聲噴得薛杏嬋耳朵熱熱的,薛杏嬋急忙退後半步,心跳得極快:“我答應你便是了。”
若耶雖疑惑薛杏嬋為何轉變如此之大,但是神色倒是一成不變:“阿彌陀佛,郡主有如此慧根,乃天下萬靈之福。”
薛杏嬋:“嗯……誒?!”我剛剛答應了什麼?!
薛懿一回家,便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正垂頭喪氣在栽花。
“薛妹……”
見無人回應,薛懿便知她大佛寺之行貌似不怎麼圓滿……於是輕咳兩聲:“我今日去柳羅衣那兒可是收穫頗多——這花怎麼都死光了?”
薛懿一邊看一邊戲謔地笑道:“嘖嘖,妹妹,你種花的手藝真是太高超了,怪不得近來花匠們紛紛請辭,說自己技不如人。”
薛杏嬋睨了薛懿一眼,裝作沒聽見繼續刨土。
她刨土的手頓了頓。
“兄長,你看。”薛杏嬋拿出一抔土朝薛杏懿扔去,“蚯蚓!”
“啊啊啊……”薛懿立馬跑得八百里遠,拍邊全身驚慌地道:“哪裏哪裏?”
薛杏嬋捂着肚子大笑起來:“騙你的——哈哈哈……”
薛懿抖落身上的泥土,氣沖沖地轉身離開:“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