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縱橫交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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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國際形勢可謂是一片混亂！有變往日“好”為干戈相向的;有置盟關係於不顧，另存心思的;有拋棄往日恩怨急速靠近的，還有死敵暫緩交鋒轉頭去對付第三方的…縱橫交錯間，簡直令人眼花繚亂，有些分不清敵我。
德國撕毀與蘇聯之間互不侵犯協定，以往近兩年時間的親密、好徹底沒了蹤影，這已夠讓人領略大國之間爾虞我詐了。但國際關係中，與之類似甚至比這還複雜的卻仍有不少。
德、日兩國先是締結過產國際協定，後來又結成軸心聯盟，按說這兩國在對敵應該一致才是。可德國在歐洲挑起大戰後打了近兩年時間，日本仍未對英國宣戰，還繼續保持官方關係以及貿易往來。在德國對蘇聯發動攻擊后，日本雖正以演習名義向朝鮮和中國東北增調兵力、物資，卻仍公然表示將遵循《蘇、日中立條約》，不會對蘇聯採取戰爭行為。
英國這個一向反對蘇聯的老牌帝國，卻在蘇德戰爭爆發前預先警示，戰爭爆發后又公然表態支持蘇聯這個以往的敵人，大有往日恩怨一筆勾銷的味道。而美國政府也頂住國內民眾反蘇情緒，嘗試與蘇聯做進一步接近。
更讓人難以捉摸的卻是中國民眾黨武裝。這股力量先是在中國國內接連痛擊日軍，使雙方成為死敵。隨後，又因德國支持偽滿洲國問題而與德國處於敵對。但這股力量卻在蘇德戰爭之前就搶先對蘇聯動手，更在半個多月內殲滅了中亞、外蒙五十多萬蘇、蒙軍！這還不算，就在對蘇、蒙作戰期間，民眾黨又因《滇緬劃界條約》問題，對英國人發出了戰爭威脅，公然表示要幫助印、緬民眾推翻英國人的殖民統治！
若在以往，民眾黨這種看去四處樹敵的做法說好聽點是殊為不智說不好聽點是不知死活！可眼下的國際形勢，特別是德國人在攻擊英國本土的同時又大舉進攻蘇聯的現實，卻偏偏成就了民眾黨膽大包天的諸多驚人之舉。不僅人民軍出兵蘇、蒙大有所得，就是英國人在山南也只得忍氣吞聲。
令人不禁感嘆時勢之奇妙－！
這種縱橫交錯的複雜關係本就令人瞠目美國人卻為了自身利益又湊了來，希望與民眾黨發展雙方關係，以謀求在將來抗擊日本的問題進行合作。
霍普金斯所提的由美國出面為民眾黨與英國、蘇聯斡旋的建議，實質也是出於美國自身利益考慮。如果民眾黨能夠接受，那在歐洲方向有英、蘇兩國拖住德國，在亞洲方向則有中國拖住日本。而美國雖要耗費不少物資，但卻能左右兩個大洲、大洋的戰局並為將來確立有利於美國的國際格局奠定基礎。
當然，美國國內的孤立主義至今仍有相當市場，特別是受《蘇聯故事》影響，美國民眾對援助蘇聯這樣一個國家充斥着不同的聲音。在美國尚未直接參戰的情況下，羅斯福政府若不想美國民眾分裂成兩大陣營，也只能先在參戰國家背後想辦法。
對於趙振中的答覆，霍普金斯感到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此行不至於一事無成，憂慮的卻是民眾黨在領土問題的強硬立場以及由此而來的英、蘇兩國可能的反應。不過，霍普金斯並非輕言放棄的人，他仍想在有關問題做進一步努力。
聽艾爾索普把趙振中的話翻譯完后霍普金斯沉思了一會兒，不願就此而止，便又嘗試着說道：“趙先生，我個人對貴黨維護領土完整的做法表示理解，對一些大國的不當做法也持保留態度。但我們也應該看到，德、日等國在歐、亞發動的戰爭正對整個世界的和平與穩定形成前所未有的衝擊，在當前和未來一段時間內，如何解除德、日等國的嚴重威脅才是我們首先應該考慮的。蘇聯和英國都在與德國作戰，貴黨為何不暫緩對這兩國施壓，而讓他們集中力量應對德國呢？這對貴黨並無多大損失卻能使國際形勢向好的一面發展。”
趙振中卻笑了笑，淡然說道：“現在形勢雖非我黨刻意追求的，但卻對維護我國領土完整極為有利。我黨為什麼要放着眼下這一有利因素不用，反而要等英、蘇兩國緩過手來共同對付我們呢？！
對我們來說，英國、蘇聯、日本都是歷史侵佔或正在侵佔我國領土的強盜，我們都沒有放過的道理！哪怕將來德國打敗了英國和蘇聯進而與日本聯手威脅到整個世界，對我黨、我軍而言，也不過作戰的對象由英、蘇、日三國換成了德、日兩國而已。
德國人要想陳兵我黨控制區域邊界，不但先要徹底打敗蘇聯，還要跨越廣闊的歐亞地域並承受漫長行軍途中的種種困難。而在此之前，我黨卻有足夠的時間收復失地，並鞏固對相關地區的控制，改善提高那裏的防務狀況，做好迎戰的一切準備！如此種種，我黨掌握其中主動，遠比將來英、蘇兩國緩過手來，我黨被動應對好得多！
總之一句話，在英、蘇兩國沒有交還被佔領土並與我黨正式簽約確認外，我們就不可能停止與它們的敵對狀態！”
霍普金斯為難了。若民眾黨政府與美國存在正式外交關係，霍普金斯還有把握通過締結條約的方式，勸說民眾黨暫緩對英、蘇兩國武力施壓，並為有關問題留待將來解決做出擔保。可民眾黨獯在只是中國境內的頭號武裝，美國政府是不可能在與－方面存在大使級外交關係的情況下，與民眾黨締結任何正式條約的！而光憑空口白牙，霍普金斯根本就沒有打動民眾黨的任何把握！他甚至已開始擔心，一旦民眾黨真箇奪取了中國政權，美國通過《租借法案》支援給重慶方面的大筆美援會不會全部打了水漂？！
“貴黨現在並非國際承認的中國中央政府，即便英、蘇兩國交還領土也只會與重慶方面簽署協議。這對貴黨並不利。”霍普金斯皺着眉頭提醒道，“貴黨難道就不擔心，若是逼急了，蘇聯投降德國后它們合力向東推進？屆時，以貴黨的力量，恐怕是抵擋不住蘇、德、日三國攻擊的！”
“想想當年的《布列斯特條約》，再看看希特拉撕毀《蘇德互不侵犯協定》后的言行就可知道德國人並不是打敗蘇聯就能滿足的，他們想要的是吞併整個蘇聯，進而征服世界！斯大林若不想蘇聯就此滅亡，蘇共成為歷史中的塵埃，就只有打下去！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蘇、德之間基本已再無媾和可能！”趙振中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語音鏗鏘地說道“至於英、蘇兩國同重慶方面簽約問題，我黨、我軍收復了山南、中亞、外蒙大片領土，這是英、蘇兩國無法忽略的。萬一這兩國真想繞開我們與蔣記賣國政府簽約，我們既可不承認條約，也可直接向蘇、蒙或者印、緬再次出兵！一直打到讓他們坐下來按照我們的要求籤字為止！”
一個中國境內的武裝竟然想打得英、蘇兩國低頭，這話讓人聽來只會覺得狂妄！但令霍普金斯感到無奈的是，在眼下英、蘇兩國應對德軍無力他顧的國際環境下，民眾黨還真有可能做得到這一點！
霍普金斯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又以誠摯的語氣說道：“我離開這裏后，將去英國了解一下那裏的形勢也有可能去蘇聯看看。如果趙先生信得過，我可以將貴黨的要求轉達丘吉爾或斯大林，看看他們如何反應。不過，在今後兩個月中，還望貴黨能暫緩對英、蘇兩國的大規模軍事行動。
另外，既然貴黨同意我國在山南設立民間商務機構，並願意在將來抗擊日本的問題進行合作，我想我們隨後可以就具體問題做進一步洽商。”
“英國方面好說一些，只要它在山南和滇緬問題不做進一步挑釁之舉，我軍在未來兩個月中不會直接動武。但對於蘇聯我們卻另有決定。”趙振中堅定地說道，“只要蘇聯沒有交還其佔據的我國領土，我黨對蘇作戰就不會停止！只要蘇聯沒有停止分裂我國的行徑，我軍對蘇聯的轟炸就將繼續！只要蘇聯未與我黨就領土問題締結正式條約，我黨對蘇聯的戰爭狀態就不會解除！考慮到霍普金斯先生的提議，在今後兩個月內我軍可暫緩地面行動但轟炸仍將繼續！”
緩和了一下語氣，趙振中看了看因一連串“只要”而有些驚住的霍普金斯，又繼續說道：“至於貴我雙方的合作，既然是通過民間的形式，我看不妨就交由華美公司出面。華美公司雖是我黨留美人員參與創辦，但它卻是在紐約州註冊的美國公司，目前洛克菲勒、梅隆兩大財團也是該公司股東。由華美公司出面，我們彼此都放心。而且，我們就還可通過出口信貸、轉口貿易的方式，避免租借法案對適用主體資格的限制。
出口信貸和轉口貿易在二戰前就已存在，霍普金斯此前曾出任美國商務部長，對這兩種貿易方式自然清楚。他也知道華美公司此前幾年採用這兩種方式經蘭芳中轉，向山南進行物資運輸。
既然民眾黨在領土問題毫不鬆口，霍普金斯也放下了繼續努力的心思。他仔細考慮了一下趙振中所說的民間合作方式，覺得其中沒什麼問題，便點頭說道：“我贊同趙先生的提議。不過，我需要電告總統有關會談情況，且因其中涉及到華美公司，我們雙方也要分別與華美簽署協議，這需要一段時間。另外，我想問一下，貴方都需要我方提供何種物資？”
“我們現在的軍工體系與美製有不少差別，為了避免後勤供應的混亂，我們就不需要貴方提供武器裝備了。若是方便，貴方按我方需求提供一些機械設備和原材料就可以了。至於詳細清單，等華美公司派駐山南人員抵達后，我們再行提出。”趙振中對霍普金斯說完后，又轉頭對田雲逸、唐明說道，“你倆回頭和雲山研究一下，根據我們現在的發展情況，有針對性地擬一個所需設備和其他物資清單來。”
在田、唐兩人點頭應下后，霍普金斯又與趙振中等人就雙方將來在東南亞共同抗擊日軍一事進行了探討。不過因雙方並無正式官方關係，人民軍與美軍也無法聯合作戰，趙振中也只同意將來建立一個聯絡機制，以便在對日作戰問題協調兩軍行動。霍普金斯雖對此感到不滿卻也知道，這又是受美國政府與重慶方面存在正式外交關係的影響。這也讓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霍普金斯前後在西北、山南呆了四天，在趙振中和艾爾索普的陪同下走馬觀花地了解了民眾黨所取得的建設成就，體會到了這片土地所煥發的生機和活力。其後，霍普金斯便日午乘機離開山南飛赴英國，重新開始了令其深感痛苦地途之旅。
在20日見到丘吉爾後，霍普金斯與丘吉爾詳細討論了召開大西洋會議的問題·還轉達了趙振中在領土問題對英國的態度，並勸說道：“首相先生，從民眾黨人民軍在孟加拉灣北部海域延續至今的演習中可以看出，他們是不憚於在山南對大不列顛王國控制下的印度、緬甸發起新的攻擊的！為了避免那裏局勢的進一步惡化，也為了避免由此在英聯邦體系中引發更大的不良反應，我建議還是通過談判方式來解決王國和民眾黨之間爭端的好！畢竟，山南已經被他們佔據了，而王國現在又無暇解決那裏的問題。”
“這幫該死的強盜！他們這是在趁火打劫！”丘吉爾的胖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原本叼在嘴裏的雪茄也被他一怒之下啐在了地。
“我也不同意他們現在的做法，但民眾黨認為，與其日後英、蘇兩國聯手使領土問題更複雜·不如及早解決有關問題。當然，民眾黨也同意在今後兩個月內不在山南對印、緬地區採取直接軍事行動。”霍普金斯聳聳肩膀，嘆息道，“對他們來說，英、蘇兩國同德、日兩國並無多大區別，早日解決問題會對他們更為有利。”
丘吉爾自臨危受命以來，憑藉英吉利海峽和英國海的優勢·以及雷達的作用，硬生生的把德國人阻擋在海峽對岸，並在德國空軍的狂轟濫炸之下一直堅持到現在。這樣的成就足以令丘吉爾自豪。不過·面對民眾黨對印、緬地區所發出的戰爭威脅，丘吉爾卻感到極難應對。
民眾黨控制下的山南地區與英國人控制的印緬區域接壤，這讓英國人無地利優勢可用。而人民軍不但陸、空力量強悍，其海力量這幾年也發展迅猛，以英國在印緬那點兵力鎮壓當地民眾日漸激烈的反抗都成問題，也根本就不是人民軍山南戰區數十萬大軍的對手！若英國人真在山南同民眾黨再次發生戰爭·那可就不只是民眾黨佔據的山南問題了，很可能整個印緬地區都會就此脫離英聯邦體系！這樣沉重的後果是丘吉爾承受不起的。
恢復了冷靜后，丘吉爾重新點燃了一支雪茄，深吸了一口后，皺眉說道：“哈里，現在與民眾黨武裝在山南發生戰爭不符合聯合王國的利益。但若是通過談判讓出山南及緬北等區域，政府又無法向英王陛下和他的臣民們交代。有沒有可能通過談判的方式先把問題拖一段時間？”
“領土問題涉及到劃界等方面，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不過，若是拖的時間長了，民眾黨反感之下，恐怕會採取斷然措施。”霍普金斯仔細想了想，提醒道，“除非對德國的戰爭能儘快有個結果，否則，通過談判充其量能把時間拖到年底。而且，民眾黨明確表示，如果聯合王國與重慶談判，那他們會直接發動攻擊。”
皺着眉頭苦思了一陣，丘吉爾揮了揮夾着雪茄的胖手，揚聲說道：“那就讓里奧先想辦法把問題拖到年底再說！”
丘吉爾主意已定，印緬事務大臣里奧＝艾默里隨後便被派往印度，主持與民眾黨就山南地區權屬及英國所佔中國領土等問題進行談判。而霍普金斯也並未在英國呆多久，在確定英國新開闢的從蘇格蘭的因弗戈登，繞過挪威的北角，到達阿爾漢格爾的空中航線還算可靠，又經過羅斯福的同意后，霍普金斯便在26日乘坐BY水飛機去了蘇聯。
在莫斯科，霍普金斯拜會了斯大林，並儘可能了解掌握美國方面所需要的消息，特別是在兩線作戰的情況下，蘇聯究竟能抵抗多久。
在簡短介紹了兩線作戰的情況后，斯大林肅容說道：“毋庸諱言，由於中國民眾黨武裝突然入侵中亞、外蒙，以及德國隨後在西線發動的攻擊，我們遭受到了相當大的損失。但就目前情況來說，民眾黨武裝的攻擊行動已後繼乏力，而西線德軍的攻擊也將隨着910月份大雨的降臨和道路的泥濘得到緩解。特別是蘇聯現在已進入全面動員狀態，更多的青年將被徵召入伍，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將有更充沛的力量抗擊外來侵略！
德軍和民眾黨武裝雖有能力在蘇聯進行冬季戰役，但他們的準備是不及我們充分的。不過，因為戰爭的緣故，我國的工農業生產受到嚴重影響，儲備的各種物資能夠保證今年冬天的需要，但到明年春天，供應問題將日趨嚴重。我們需要美國朋的幫助！”
“對於蘇聯遭受德國入侵的情況，我表示同情。不過，因國內孤立主義情緒的影響，特別是不少民眾對蘇聯存在不同認識，羅斯福總統也正努力爭取將蘇聯納入租借法案適用範圍，但這需要一點時間。”霍普金斯坦然說道，“而且，這裏面還涉及到運輸通道開闢的問題，以及共產國際對民主國家輸出革命的問題。前者牽涉到被民眾黨武裝切斷的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運輸，後者則關係到緩解美國民眾對蘇聯負面情緒，畢竟，法共在德軍入侵法國時的作為，開了一個極其惡劣的先例。”
霍金普斯的這兩個問題，一個關係到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里領土的權屬，一個則關係到蘇聯在世界革命中的領導地位。
這讓斯大林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