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利令智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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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當初曾站在列寧一邊，支持蘇維埃政權通過與德國締結和約的方式退出一戰，但以當時列寧在俄共布內的威望，其割地求和的主張卻都接連三次遭到抵制，直至最後列寧以辭職相脅、俄共布面臨分裂的危險，才勉強通過了列寧的主張。
雖然民眾黨主張的領土面積遠不如當初德國人要求的大，雖然通過這些年的黨內鬥爭斯大林已清除了托洛茨基、布哈林等一干挑戰者，蘇共內部已再無能威脅其地位的人，但斯大林仍不願與中國民眾黨簽署城下之盟。
一來，東、西兩線都處於戰爭狀態，西線戰事尤為激烈，而蘇聯也已進入了全體總動員，在這種情況下蘇聯突然與民眾黨簽署割地求和的協議，不但會導致國內人心渙散，打消前方將士抗擊侵略的士氣，更會強烈地刺激德國吞併蘇聯的野望，使其攻擊愈加瘋狂。甚至日本也極有可能把正在進行的關東軍特別大演習變成攻擊蘇聯遠東地區的直接軍事行動。這樣的風險，斯大林可不想冒！
二來，蘇聯現在雖然面臨東、西兩線作戰的窘境，但總動員后，蘇聯後備兵員充足，各軍工廠也正晝夜不停地加緊生產武器裝備，斯大林有信心在西線把德國人拖入冬季乃至更長時間，並在東線把戰爭區域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在這種情況下，斯大林不甘就此向民眾黨低頭！
三來，民眾黨所提出的要求與德國人在一戰後期所提的要求並不一樣，民眾黨所處的形勢也並非當初德國所能比擬。斯大林擔心一旦蘇聯真簽署條約確認民眾黨對有關區域的領土主張，將來無法象廢除《布列斯特和約》那樣廢除與民眾黨之間的條約。
基於這些情況，斯大林是絕不願與民眾黨就領土問題籤訂任何條約的！
至於共產國際及各國支部，則是蘇聯牽制有關國家的得力工具，也是確立蘇聯在世界革命領導地位的有效方式。雖然蘇聯眼下處於兩線作戰狀態，可德軍距離莫斯科還有三百八十公里遠民眾黨武裝更遠在中亞、外蒙，蘇聯還遠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何況，英、美兩國至今只在口頭說要援助，蘇聯也不能在沒見到丁點實際好處的情況下就解散共產國際自廢武功！
而且，斯大林還注意到，霍普金斯只說德國入侵蘇聯，並未提及民眾黨武裝入侵，這表明美國人對人民軍在中亞、外蒙的行動有不同看法，也使斯大林警覺起來。
“霍普金斯先生，如果美國願意幫助我們共同抵禦外來侵略並向我們提供所需要的物資，我想即便西伯利亞大鐵路一時中斷，我們總可以找到另外的物資通道。而且，我相信，德國人今年拿不下莫斯科，我們有信心堅持到最後勝利！”斯大林注視着霍普金斯臉的表情，緩慢而堅定地說道，“至於共產國際那是各國無產階級共同成立的一個革命組織，其存在與否還要看各國支部的意見，蘇聯不能將一己之見強加於人。何況現在正是各國進步力量團結起來，建立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關鍵時候，蘇聯不能在這個時候提出不適當的建議打擊進步力量的積極性！”
霍普金斯嘆了口氣，他發現在領土問題蘇聯和民眾黨同樣固執，這和原來預想的有些不符。他決定不在領土問題表達美國的意見，頂多轉達一下民眾黨的態度。仔細想了想，霍普金斯說道：“共產國際的問題關係到美國民眾對蘇聯的態度。美國國內孤立主義情緒還比較嚴重，在美國政府準備將租借法案試用於蘇聯的時候，絕大多數美國民眾不願政府援助的國家正通過共產國際對美國輸出革命！我們這次可以不談共產國際的問題，但這個問題總要解決的而且越快越好！
至於物資通道問題，我們考慮過三個方案：
第一個就是從美國西部跨越白令海峽，到蘇聯遠東海參崴等港口，進而通過西伯利亞大鐵路將物資輸送到蘇聯需要的地方。這個方案本來最為穩妥，但因民眾黨武裝切斷了鐵路線，現在已無法實施。我們也曾與民眾黨私下接觸過希望他們能夠為抗擊邪惡軸心而恢復鐵路運行，但他們表示，只要蘇聯不歸還沙俄時代通過不平等條約割佔的中國領土，他們就將一直與蘇聯打下去。這是關係到蘇、中兩國的雙邊問題，美國政府也不便干預。”
“既然他們想打，那蘇聯就奉陪到底！”斯大林輕蔑地一笑，又道，“不可否認，民眾黨是掌握了幾樣先進武器，在此前的作戰中也佔了點便宜。可若不是有德國人在西線大舉進攻，他們根本就不足以威脅到偉大的蘇聯！這筆帳，我們會算清楚的！”
“那是你們雙方的問題，美國政府不適合在這個問題介入。”霍普金斯聳聳肩膀，又接著說道，“第二個方案就是開闢北大西洋航線。從美國東海岸向蘇聯的摩爾曼斯克與阿爾漢格爾斯克輸送物資。但這兩地維度過高，每年港口冰封期過長，加還有可能遇到德國人的潛艇，不適於大量物資輸送。
第三個方案就是自美國向西橫跨太平洋、印度洋，進入阿拉伯海后，經伊朗向蘇聯中亞地區輸送物資。這條通道航線過於漫長，沿途海況過於複雜，在印度洋孟加拉灣北部還有民眾黨海力量存在，也難以滿足長期輸送大量物資的需要。”
在原本歷史，到二戰結束前，美國共向蘇聯提供了一千七百五十萬噸的援助物資。
其中有有將近四百萬噸由北大西洋海路運到摩爾曼斯克與阿爾漢格爾斯克，有四百萬噸經由伊朗運抵蘇聯。雖然太平洋運輸線還需穿越遼闊的西伯利亞進行超遠距離鐵路運輸，但這條通道因能夠常年使用，輸送的物資卻等於北大西洋通道和伊朗通道運輸量的總和。甚至在日本對美國宣戰後，仍有大量的美國船舶懸挂蘇聯國旗，源源不斷的將物資從美國西海岸運輸到海參崴，進而運送到蘇聯其他需要的地方。
儘管戰後蘇聯出於維護自身形乘需要，極力貶低美援物資在作戰物資中的總體比重，以證明蘇聯的勝利是靠自身取得與美援無關。但不可否認的是·美援雖總體比重低，可在一些重要種類的物資中卻佔據了相當大的比重。
二戰結束時，蘇軍裝備的萬五千輛摩托車中有四十二萬七千輛是美國在戰爭期間提供的。而蘇軍所裝備的所有車輛中，更有百分之五十以是來自美國。若沒有這些車輛以及美國提供的數以千計的鐵路機車和貨車·蘇軍很難具備殲滅德軍所需要的戰略、戰術機動能力，也就無法取得二戰後期那一次次戰役的勝利！
而現在，民眾黨武裝單憑切斷西伯利亞大鐵路這一項，就將美國援蘇物資的總量給硬生生砍下了多半！再加山南人民軍海力量對印度洋地區施加的影響，可以預見，蘇聯的二戰勢必比原本歷史打得更為艱難！甚至就算斯大林能取得最終勝利，也不見得能來得及運送足夠兵力去與西方瓜分德國！
斯大林眼下是無法預料到今後幾年內戰局發展的·但他見霍普金斯確實提出了行之有效的物資輸送方案，知道美國人或多或少是真想幫忙，原來的警惕不由得放鬆了幾分，眼光也緩和下來，甚至還帶着一絲微笑問道：“既然美國政府能與民眾党進行私下接觸，難道就不能對他們施加一下影響，爭取恢復西伯利亞大鐵路的暢通么？”
“很遺憾，美國政府與重慶方面有大使級外交關係·而民眾黨是中國當今最大的武裝，我們的私下接觸也只是想看將來在東南亞有沒有共同抗擊日本的可能，與其他方面無涉。”霍普金斯兩手一攤′機智地說道，“而且，因為租借法案無法適用於民眾黨，加美國政府以往與民眾黨也沒有接觸過，我們現在對他們也談不多大影響。就我所知，目前美國政府並沒有取得具體進展。”
租借法案確實無法適用於民眾黨這個武裝，而負責與民眾黨接觸的霍普金斯又一直飛來飛去，美國政府也正與華美公司就有關問題進行洽商，從這些方面來說，霍普金斯並未說謊·只是隱藏了一些具體細節而已。
“那確實遺憾！”斯大林點頭附和了一句，並未再問美國與民眾黨接觸的細節。
至於霍普金斯所說的民眾黨武裝會繼續對蘇作戰問題，斯大林雖然也很重視，但卻認為憑蘇聯廣闊的疆域和已全面動員的近兩億人口，足以在今後打敗人民軍，只不過時間可能會長些·付出的代價會大些罷了。
從斯大林所掌握的來自中國方面的情況看，民眾黨從36年才佔據中國西北諸省，獲得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環境，並通過3637兩年大量吸收災民、難民解決了西北發展所需要的勞動力問題，進而在37年在山南獲得了出海口。可這麼短短几年，民眾黨就算髮展再快又能發展到哪兒去？就算他們擁有一些性能不錯的新式陸空武器，可在數量卻不足以和蘇聯相提並論。若非德國在西線的大舉進攻牽制了蘇軍大半力量，斯大林相信，平定中亞、外蒙方向的人民軍充其量只需要半年左右時間。
霍普金斯見斯大林並未把自己提醒的人民軍今後攻擊行動放在心，剛想再強調一下，可轉念間卻又放棄了。既然美國不準備介入蘇聯和民眾黨之間的領土糾紛，初次接觸，他若說多了難免會讓人誤以為是在幫民眾黨向蘇聯施壓。
在蘇聯前後呆了一個星期，霍普金斯詳細了解了蘇聯的戰備情況，並就美援相關事宜與蘇聯方面取得了一致意見。隨後，月2日，霍普金斯又匆匆返回英國，與丘吉爾一起乘軍艦到大西洋迎接羅斯福，並準備舉行大西洋會議。
“總統，你說的一點都不錯，趙確實是個原則性強卻又不乏靈活性的人！”在向羅斯福詳細彙報了與民眾黨、英國、蘇聯會談的過程后，霍普金斯感嘆道，“在領土問題他分毫不讓·卻又在規避租借法案對適用主體限制提出了出口信貸、轉口貿易的方式。不過，這樣一來，恐怕我們就需要與蘭芳做進一步接觸了。”
“國務卿正與蘭芳駐美大使接觸，以期能在將來抗擊日本的問題達成進一步合作。不過·蘭芳方面希望局勢危急時可由其國防軍搶先控制爪哇海周邊關鍵地區，而這卻又牽扯到荷蘭方面。”羅斯福有些煩惱地揉了揉眉心，又道，“蘭芳那邊說的聽起來有些道理，但我想局勢應該不至於壞到那種地步。”
“或許蘭芳是想趁機謀取更多利益，我們先和他們談着就是。”霍普金斯搖頭笑道，“除非日本人能一下子把我們的太平洋艦隊全部幹掉·否則，我想像不出局勢怎麼會壞到蘭芳所說的那種地步！不過就算日本人全瘋了，我們的太平洋艦隊也不會任其宰割！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在沒發生前會被人認為荒誕離奇，但等事情發生了，人們才會再次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喪心病狂。
“總統，向山南派駐民間商務機構的事情進行得怎樣？”頓了一下·霍普金斯又提醒道，“民眾黨在山南的海力量不可小視，我曾遠距離觀看過他們用三萬噸級商船改裝的航空母艦·比我們的埃塞克斯級航母還要大，而這樣的航母他們有三艘。據說還有另外兩艘用五萬噸級商船改裝的航母，以及其他數十艘大小艦船到海執行任務去了。這樣的力量是值得我們加大關注力度的！”
“傑西正在與華美公司協商處理，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羅斯福輕輕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笑道，“你並不了解趙，我雖然與他接觸的不多，可當年從他留學美國的夫人口中還是聽到不少有關他的事情。
趙是很講信用的，既然他答應的事，一般情況下不會有變動。再說·以民眾黨對日本人的仇恨，絕不會對日本人進入南洋視而不見！”
見羅斯福對趙振中有信心，霍普金斯也就點頭笑道：“這樣最好不過！”
隨後，經過幾天的會議，羅斯福與丘吉爾在後來被稱為《大西洋憲章》的八項一致通過的重大原則簽字，並於月14日對外宣佈。
雖然這八項原則主要針對的德國·但有關方面卻各有不同解讀。
蘇聯《真理報》發表聲文章對八項原則表示贊同，並引用第二項原則“他們不希望看見發生任何與有關人民自由表達的意志不相符合的領土變更”來攻擊德國和中國民眾黨武裝對蘇聯的侵略。
不過，民眾黨卻通過西北電台指出，“所謂人民意志，要以某一地區或某一國家絕大多數民眾的意志為準，不是通過不平等條約佔據別國領土並在該領土繼續生存的那一小撮侵略者！換言之，中國對中亞、外蒙地區的主權要以絕大多數中國民眾的意志為準！絕不能以沙俄強盜後裔們的想法為準！”
同時，民眾黨就第三項原則中的“希望看到曾經被武力剝奪其主權及自治權的民族，重新獲得主權與自治”進行發揮，說是“歡迎英國人幡然悔悟，取消對印度、緬甸的殖民統治，給當地民眾以獨立的權利”。出於慎重考慮，民眾黨沒有就印第安人問題指責美國。
而真納領導的印度穆斯林聯盟、鮑斯領導的印度前進黨、昂山領導的緬甸德欽黨，也配合民眾黨的聲明，紛紛發佈通告，歡迎“英國殖民者痛改前非”，並聲稱“已做好歡送英國人返回不列顛的準備”。
丘吉爾聽說后，自然又是一番唾沫四濺的痛罵和詛咒。不過，他很快就沒心情注意這些小事了，而把目光放到了蘇聯遠東地區。
經過一個半月的準備，日本關東軍已由原來平時編製的十四個師團增加到十六個戰時編製的師團，總兵力擴充到七十五萬人，擁有各式戰機一千多架，軍馬約十五萬匹。不過，關東軍戰車數量不多，只有幾百輛。
而對面蘇聯遠東方面軍原本近百萬兵力，在兩次抽調兵力加強外貝加爾軍區以應對人民軍后，現在只剩下六十萬左右兵力，戰車由原來的兩千七百輛減至一千二百輛，飛機由兩千八百架減少到不足一千三百架。
兩廂比較，日軍雖然在戰機、戰車數量存在一定差距，可總體兵力卻佔優勢。加西伯利亞大鐵路被人民軍切斷，若戰事一起，遠東蘇軍將處於無處補充的困難局面。根據雙方兵力變化，日軍大本營下達了作戰命令。
月16日凌晨，日本悍然撕毀了《蘇日中立條約》，對蘇宣戰，在朝鮮北部和中國東北的數十萬關東軍向對面的蘇軍發動了全面攻擊！
似乎是從德國的閃電戰中得到了靈感，也或許是受人民軍出擊蘇、蒙德啟發，日本關東軍也採取了先發制人打擊蘇軍空中力量的做法。
戰役一開始，日軍一千多架各式飛機便傾巢而出，向海參崴、伯力等地的蘇軍機場撲去。並緊接着對停放在機場大多數來不及起飛的蘇軍戰機展開了狂轟濫炸！
隨後，關東軍部署在邊界附近的大口徑要塞炮開始朝蘇軍陣地進行持續轟擊，而裝甲部隊和步兵則在炮火掩護下向蘇軍陣地發動猛攻！
日軍通過先發制人，以期贏得並逐步擴大其空中優勢，進而通過空中優勢和兵力優勢輔以裝甲力量，剋制住蘇軍的裝甲優勢。而蘇軍則力圖以裝甲優勢來抵消日軍兵力的優勢，並通過地面防空火力消耗日軍空中力量。雙方針鋒相對，前線的火力也就發揮得十分猛烈。
為了配合陸軍的行動，日本海軍第二航空戰隊及海軍加強艦艇也在山口多聞的指揮下，從海面對海參崴及雙子城發起了空中打擊，並用艦炮對岸目標進行持續轟擊。
一天下來，雖然蘇軍在遠東方面軍司令員阿帕納先科的指揮下打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但在綏芬河一線，還是被日軍憑藉空中、地面火力優勢，突破了一線陣地。
遠東蘇軍面臨的形勢益發被動，而蘇聯也處於三線作戰狀態，面臨的形勢正急劇惡化！